东阳郡主还在那喋喋不休,可陆文德却不想听她信口雌黄颠倒黑白了,厉声呵斥道:“够了!”
嫁到陆府这么多年来,陆文德几曾何时大声与东阳郡主说过话,更别提像现在这般呵斥她。
仅仅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东阳郡主却觉得这两个字像锐利的尖刀一般笔直地直刺进她的心,颇感委屈,眼眶不由地红了。
陆文德见状,长叹一声劝慰道:“东阳,想当初你要嫁到陆府来,秋月二话不说便自降为妾,碍于圣旨,我无法推辞。你入府之时秋月已怀胎六月有余,可为何突然会小产?非但孩子不保自己也搭进去半条命,险些一命呜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以为我当真就一无所知吗?是秋月劝我息事宁人,她觉得你自降身份嫁到陆府原本就受了委屈,让我多多体谅。东阳,我且问你,你觉得秋月欠了你什么,为何你要如此苛待她?你容不下她腹中孩儿之时可曾想过你害死的也是我的孩儿?”
提及旧事,东阳郡主沉默不语,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一直觉得这件事会像那个死去的孩儿一般沉入河底永不见天日,可如今被陆文德戳穿,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那戏台子上的丑角,自诩演技高超实则滑稽可笑。
陆文德见东阳郡主低头不语,也是兀自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东阳,改一改你的性子吧,秋月并非你所想的那种龌龊小人,韶华和韶鑫你也是自小看着长大的,这两个孩子都是天性纯良的好孩子,如若不然又怎会被詹公看中收为弟子?”
东阳郡主侧过身子背对着陆文德,眼泪犹自在眼眶打转,她觉得委屈,觉得难过,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这个男人,处处为他着想,可他却自始至终对她的态度都是不冷不淡,着实令人寒心。
陆文德见东阳郡主似是不悦,踌躇了半响才执起她的手,无比郑重说道:“东阳,我即娶了你,便是要与你白头偕老的,过往那些事我之所以今日重提也是希望你能与秋月好好相处。好了,别难过了,去劝劝韶颜,申时去懿王府一趟。”
陆文德对东阳郡主还是宽容的,东阳郡主擦了擦眼泪并无多言,可心中却暗自道:“好你个冯秋月,可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在我面前装得何其无辜,只会背地里捅刀子,教出来那么个毒辣的女儿,把韶颜害得如此之惨,你以为你装作大度我便会感激涕零吗?冯秋月,有你后悔的时候,我东阳此生与你们母女不共戴天!”
懿王府中后花园凉亭内,周弘致和陈政各持一子厮杀正酣。凉亭四侧均放置着硕大的冰块,再加上侍女以蒲扇徐徐引之,凉风习习,虽天气酷热但却丝毫不决燥热。
周弘致棋艺不如陈政,唯有一子不慎行错便被陈政抓住机会,没过多久便失了半壁江山。周弘致放下棋子,先是长叹了口气,而后笑道:“子檀先生,这北魏敢在这棋盘之上胜小王之人寥寥无几。”
陈政微笑道:“人生苦短,何须自欺欺人?”
周弘致正在思索陈政所言,却听见侍女款款而来,呈上一封书信柔声说道:“殿下,曹州八百里急件。”
这侍女名唤粉黛,原本曾侍寝过,但周弘致也未曾说过给她名分,她虽有埋怨但也怒不敢言,只得寻找各种机会接近周弘致。
周弘致见是粉黛送信来,不由地眉头微蹙,十分不悦地挥了挥手示意粉黛退下。
粉黛见周弘致丝毫没有留她的意思,不由地噘着嘴愤然离去。
陈政把二人的举动都看在眼中,但却笑而不语,这毕竟是周弘致的私事,再说这周弘致是皇子,宠幸侍女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陈政见过的士族子弟多了,对于这样的事情早已习以为常。
周弘致对陈政毫不避讳,直接便拆了信,看完后便将信递给了陈政。陈政恭恭敬敬接过信,仔仔细细看了遍。
“这张成良实在是鲁莽之极,若是被睿王抓住把柄便功亏一篑,殿下在长安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陈政将信放置在石桌之上,单手覆在信纸之上,十指轻叩心中正快速盘算着张成良鲁莽之举所造成的恶果。
周弘致冷哼一声,怒道:“这张成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王还未离开齐鲁便联合陈清明行刺,未功成不说还坏了本王的大计,此番又在周承昀返程之时设伏,自作主张可恶至极,此人留不得。”
陈政郑重说道:“原定之计是殿下离开齐鲁陈清明和张成良便里应外合行刺,功败垂成之后也只能静待时机,这张成良擅自做主设伏,鲁莽之极实陷殿下与不利,此事必定传至陛下耳中,若陛下下旨彻查此事,矛头将直指殿下,陛下多疑,唯恐已经落幕的齐鲁之事也会翻案彻查。”
须弥之间,周弘致只觉冷汗淋漓,他刚从齐鲁之事脱身,如今若要是因张成良的鲁莽行事惹得父皇起疑,再度旧事重提,再想轻而易举脱身便是难上加难了。
“子檀先生,若小王在周承昀入京之时亲自去迎,以彰显兄弟之谊如何?”
周弘致是想以此来陛下证其兄弟二人兄友弟恭,但周弘致原本对周承昀就格外冷淡,如今周承昀遇刺他又亲身相迎,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平白令人生疑。
陈政起身躬身一揖,说道:“殿下稍安勿躁,只以平日对待睿王的态度一般无二即可,倒可送个美眷给他,如此一来,一举两得。”
周弘致也不是腐朽不可雕之人,听陈政如此一说,豁然开朗:“先生果然高才,若小王送周承昀美眷一名,美名其曰为其压惊,一来可以迷惑文武百官之眼,二来还可令父皇对小王好色之猜疑坐实。如此一来,小王便不必每日在朝廷之上向那陆氏求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