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王振芳《绍兴乱弹从艺录》想到的跟着课本“到”绍兴。对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绍兴就是这样进入他们视野的。小时,我也是这样“进入”绍兴的。我在大别山乡村学校读着鲁迅。既《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又随着闰土到瓜地里看瓜。对了,当然,少不了撑乌篷船看《社戏》。现在我还津津乐道的是,阿Q在回土谷寺的路上所唱的戏文:“锵令锵,手执钢鞭将你打……”还有什么“悔不该酒醉错斩了郑贤兄”之类。
现在寻思,鲁迅的三味书屋有哪三味,我倒不记得了。我凭感觉判断,绍兴,或者说江南亦有三味。三味如何?我拎不清。但我知道,这三味在哪里:一味在黄酒里,二味在戏中。
黄酒,是我到宁波工作后开始喝起的。当然当初并不喜欢,更谈不上达到孔乙己就茴香豆喝黄酒的境界。但几年下来,温一瓶酒(绍兴的古越龙山最好)消解冬日一天的疲乏,却是我在异乡已养成习惯的“温暖工程”。顺便说一句,宁波历史上曾属绍兴郡。喝黄酒,体味宁波风土人情,不曾想,无意之中知解了绍兴一味,或者说江南一味。
在戏中浸泡的江南二味或绍兴二味,我有过亲密接触,甚至可以说我走进了绍剧的后台,大略扫描到了绍剧的幕后情景。讲事体要从身边说起。住宁波,我和宁波人打交道。打来打去,最后一打听,不少人并不是宁波“土著”。这其中,有一位是我的邻居。他的儿子和我的儿子在同一个学校就读,且两人一起习武学音乐。这样,两家交往越来越紧密。一天,我邻居拿来他父亲的书稿(U盘里),我这才知道我们和艺术家比邻:原来他的爸爸是“十三龄童”王振芳。其实,当时我不知道“十三龄童”,更不知道“十三龄童”名头有多大。后来有一次,我和一位宁波人电话交谈,有意无意中,我问他:“你知道‘十三龄童吗’?”他一回气说了许多有关“十三龄童”、有关绍剧的事体。
找时间,我认真通读了“十三龄童”自传体书稿,我的感觉是,艺术从苦里来。“十三龄童”,不仅和时代一起“吃苦”,1933年出生,少年时代赶上了国难当头(且王家还是堕民后代,其苦更多);而且学艺亦得从“苦”中求,九岁开始在其祖父王茂源的指导下学戏,勤学苦练,有时还有性命之忧。十三岁正式挂牌演出,得艺名“十三龄童”。其以清官戏见长,文戏武戏兼备,表演(调吊高手)、唱腔自成一格。代表剧目有《二堂放子》《清官册》《海瑞背纤》《于谦》等。鲁迅笔下阿Q唱的“悔不该酒醉错斩了郑贤兄”,来自《龙虎斗》中的赵匡胤。赵匡胤这个角色,“十三龄童”曾经扮演过。
书和书稿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拿到“十三龄童”赠送我的《绍兴乱弹从艺录》(中国戏剧出版社2007年1月北京第1版),我发现,一是书的前面配了不少有历史价值的图片,二是书的后面有“十三龄童”(现在可是“七十四龄老汉”)亲手绘制的男吊七十二吊图谱(老来劲,学新艺:绘脸谱,习书法。此精神,感后人)。这使得没有亲眼看过绍戏的我,对绍戏多了一份感性的认识。
说来说去,黄酒常喝,绍戏却没有看过一曲。因缘际会,我对绍兴、对江南有了更深的了解。由此,算不算,我已大体知晓江南三味了呢?这,我不能确定。我确定的是,如果再上学听老师讲鲁迅的《社戏》,我想,我理解得比儿时要深刻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