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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九死一生

武则天的沉默,不是恨来俊臣他们,也不是后悔自己重用了来俊臣他们,而是在衡量着自己在这段时间内进行政治清洗的尺度,自己问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了?

同时,她也把眼前这个小孩子说的话跟狄仁杰七人的案子结合起来想,是,狄仁杰本人是招供了,而且写了谢死表,可是,这口供、这谢死表,岂知不是出于来俊臣的淫威所致?

武则天召见乐思晦儿子,是一件历史大事。

虽然史书上没记载这个小孩子的名字,但这个小孩子侃侃而谈的一番话,却成了武则天统治下的一个重要转折。武则天不但开始重新考虑狄仁杰等人的案子,而且正盘算着结束酷吏当政的日程了。

改日,武则天传诏丽景门推事院提取狄仁杰等人,说自己要亲审此案。

诏令下来,满朝震惊。

这,是一个讯号,一个对酷吏不信任的讯号。

要知道,此前,凡是进了丽景门推事院的人,都是走着进去,抬着出来,从来没有活着出来的。

武则天见了狄仁杰他们,第一句话不是问“你们到底有没有谋反”,而是很脑残地问:“你们为什么会承认谋反?”显得心很虚。

狄仁杰叩头泣答:“臣等若不承认谋反,早就横尸监狱了。承认,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武则天点了点头,又问:“朕着周綝到狱中巡视,你们为何要给周綝上交谢死表?”

狄仁杰等人惊骇莫名,一齐叫屈:“皇天后土!我等几时写过谢死表!”

看到狄仁杰等人的表现,武则天已经心中有数,但还是把周綝将来的谢死表展示给他们看。

狄仁杰等人看了,又是一阵哗然,大家一个个神色激愤,齐齐破口大骂来俊臣卑鄙无耻、丧尽天良。

武则天又命人拿来笔砚,让他们在纸上各题自己姓名,再与谢死表的签名对比笔迹,真伪立判,案件马上大白天下了:狄仁杰等人确是被冤枉了!

不过,武则天并没有让狄仁杰他们官复原职,而是将狄仁杰贬为彭泽(江西彭泽东北)县令,魏元忠则为涪陵(今重庆涪陵)县令,卢献为西乡(今陕西西乡)县令,裴行本、李嗣真等人则流放于岭南。

另外,武则天也并没有追究来俊臣等人的责任。因为,利用来俊臣等人的严酷手段来清除异己本来就是她既定的策略和方针,若是现在就拿下来俊臣等人,既等于是否定了自己,也会提前结束这场政治大清洗。在没有确认这场清洗已经完成之前,武则天还要依靠和利用来俊臣等人。

所以,来俊臣等人不但没受到问责,反而信宠有加。

这也使得来俊臣等人无法无天,更加为所欲为。

甚至,还使得一部分酷吏得出了一个错误的信息:武则天释放狄仁杰是因为谋反证据不足,迫不得已。

这部分酷吏本着为主子排忧解困的原则,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也创造条件要上。

来俊臣和武承嗣多次廷争,要求武则天下旨处死狄仁杰七人。

武则天表示:赦令已下,难以更改。

有一个名叫霍献可的御史察言观色,越看越觉得武则天释放狄仁杰等人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于是大胆站出来,高呼打倒狄仁杰等人的口号,坚决要求处死狄仁杰七人,并且不惜以死相要胁。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狄仁杰受害七人之中,有一个名叫崔宣礼的,便是霍献可的舅父。

为了讨好主子,他竟然无视舅父的死活。

他在朝堂上连连叩首,说:“陛下如果不杀此七人,臣请陨命于前!”

为了演出效果更逼真,霍献可还真下足了血本,用额头猛撞殿阶,空旷的大殿内,回荡着的“砰砰”之声,震骇众人。

说起来,这霍献可力主诛杀狄仁杰七人,虽说主要是为了讨好武则天,但也有挟私报复的成份。

霍献可早年任开封(河南开封)县令,狄仁杰赴外地做官,经过汴州,彼时汴州正流行瘟疫。狄仁杰心念汴州民众之苦,不胜悲怆,想凭借自己所学医术救这一方百姓,便打算在汴州盘桓数日,悬壶济世,救治病患,以渡过难关。

俗话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霍献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认为狄仁杰是在汴州抢自己的风头,收买人心,竟然于当日就把狄仁杰驱逐出了汴地。

可以说,因为这件小事,两人就结下了梁子。

不过,这所谓的梁子,只是霍献可单方面认为的。

狄仁杰心中,并没因为这件事记恨于霍献可——试想,狄仁杰于前年九月初就高升为相,如果他真对霍献可心存芥蒂,那在这股诬陷妖风四起的时代里,他要对霍献可做点什么手脚,甚至完全黑掉霍献可,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

狄仁杰不跟霍献可计较,并不意味着两人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霍献可无耻小人,对自己和狄仁杰之间的这点过节耿耿于怀,总觉得只要狄仁杰不死,自己就会遭受到来自狄仁杰的报复。所以,他玩命地奏请武则天赐狄仁杰七人死罪。

武则天已经弄清楚了狄仁杰七人的冤情,实在不愿滥杀无辜,便以释放的诏书已下为由,拒绝了霍献可的奏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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