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屋中小谈之后已过五日,这房里除了吕方和为她安排照顾起居的丫头欣儿,就再无人来打扰,倒是让霍宁落得个片刻的安宁。
欣儿正值豆蔻年华,圆圆的小脸上镶嵌着两颗漆亮的目珠,她总是喜爱梳个双丫髻,显得小脸更加圆润,霍宁闲来无事也老会拿此调戏她,时常气的小丫头满脸通红,赌气跺脚又拿她无可奈何。
前几天肩膀疼的厉害,只得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无聊之余就死缠着欣儿陪她聊天,累了只需闭上眼就可歇息。
霍宁一直以为自己躺在家法室里,直到和欣儿闲聊才知,这里原来是内院的西小院,是过世的吕夫人请求主公专门留给绣院里有威望或掌事的绣娘居住的。主公还吩咐欣儿转告她,这间屋子以后就只交由她来居住,这可是绣院里难得的殊荣,所有绣娘们的念想。
养伤期间,每天是苦药不离口,有时候也会闹闹小性子不想喝,还得让比她还小两岁的欣儿来好说歹说哄着她喝。现在让她闻着药味儿都做干呕,苦药已经麻痹了她的舌头,只感觉人生五味只剩其一了。
“啊啊啊啊啊啊~~!!!”内室里一通咆哮。
欣儿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跑进屋内询问,“宁姐姐,出什么事了?肩膀又疼了吗?”
“要死啦!”
欣儿一听,吓得撒腿就要跑,“啊?奴婢马上去叫大夫来。”
“你站住!”霍宁大声一喝,欣儿又赶忙立定住脚步。
“宁..宁姐姐?”
“欣儿,我要起来!我要出去!我要晒太阳去去霉气!躺在床上我都快生苔藓了!快帮我起来!”肩膀的疼痛一稍缓许多,她就又开始闹腾起来。
“好,好,宁姐姐你先等等,奴婢去给你拿衣裳。”
“顺带再给我拿个披帛来。”
抱着衣裳跑进来的欣儿一脸茫然,“啊?宁姐姐要披帛做什么呀?你这手也没办法披上呀!”
霍宁抿嘴一笑,“你拿来就是了!”
欣儿又赶忙去替她取了条披帛来。
“扶我起来。”
欣儿小心翼翼的将细小的手臂穿过霍宁的颈窝,揽着她的左肩慢慢将她的身子扶了起来,霍宁也是极为配合的与她互相通力,她总算是能坐起身来,抬着左手扶着脖颈,前后左右扭动了几下,只听骨头咔擦一声,把欣儿吓得浑身僵硬,两颗杏眼瞪成了铜铃。
“欣儿,我教你系蝴蝶结,等一下你就...”霍宁的余光忽然扫视到身旁的欣儿四肢僵硬的样子,她再仔细一瞧,欣儿刚刚扶着她是什么样子,到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子,“欣儿你怎么了?”
“那...那...宁姐姐,还是让奴婢去替你叫大夫吧。”
“别别别,我这不是运动少了吗?来,放松!我先教你系蝴蝶结。”
只有左手能动让她极为不方便,有时候左手不太灵活,急的她忘了自己右肩还有伤,这么一动,“哎哟,嘶~”
将手中的披帛撒手一扔,气呼呼的坐在床上,“我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啊,这个老妖婆,当初只踢了她一脚真是亏大了。”
欣儿一边学着系蝴蝶结,一边苦笑着道:“这绣院上下也就只有宁姐姐你敢踢她。”
霍宁牛气哄哄的说道:“我不仅敢踢她,我还想揍她呢!”
欣儿偷眼瞄着吹大牛的霍宁,有些不信的笑道,“奴婢听厨房的姑姑说,孙姑可是这里的老人了,你敢如此对她?就不怕主公责罚你。”
刚刚还提起的劲又松懈下来,“有什么不敢?罢了罢了,主公这么赏脸,我也不得不兜着,不给他惹麻烦也算是报答了,能忍则忍吧。”
欣儿照着她的做法,用披帛替她制作了一个建议的吊臂带,小心的将手臂吊在胸前。
“这是什么?”霍宁看着手腕上的绳福问道。
“奴婢不知,主公要奴婢来伺候宁姐姐的时候,宁姐姐手腕上就有这个了。”说着话,欣儿为霍宁披上了外裳,扶着她从床上下来。
霍宁摸着右手腕上的绳福,嘴角合不拢的暖暖笑意,“这绣院里除了乐溪姐也就只有婼姑还关心我了,肯定是她们二人之一给我戴上的。也不知道乐溪姐和婼姑她们在将军府里怎么样了。吕..少公子他干嘛去了?也没见他来找过我。”
“宁姐姐你可为难奴婢了,奴婢是下人,怎敢随意打听主子的去向呢?而且每天都陪你说话,哪里有时间去管别的。”
欣儿扶着她向屋外走去,刚刚走到门前,阳光刺的她一下子眯上了眼睛。
“听欣儿你这话的意思,是嫌我话多呀?”
陪了霍宁几天,欣儿调皮的性子倒是有了几分像她,欣儿吐了吐舌头道:“奴婢不敢。”
她撑起半只眼睛斜眼看着欣儿道:“你这小妮子,等我手好了,看我不就地正法了你。”
两人正嬉笑说闹,院子里不远处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小妹!你怎么起来了?”
霍宁左右瞧了瞧前来的吕逸,戏言道:“少公子,你这两手空空的来看望病人,不大合适吧!?”
吕逸闻言,摊开自己双手看了看,又不好意思的背在身手,呵呵笑道:“下次我一定记着。”
霍宁老练的点了点头,沉声稳重道:“嗯!孺子可教也。”
吕逸看着她吊起来的手臂,心中内疚万分,想要上前来搀扶,又恐男女授受不亲,欲言又止,望而止步的样子,在霍宁看起来十分好笑。
她也没管去他,只管自己径直向院子里的石桌前走去。
逐渐习惯了这亮光,眼睛也就没那么难受了,“欣儿,你去备些茶水来吧。”
“是。”
在扶着她坐下后,欣儿便小步进了屋。
不等霍宁出声邀请,吕逸抖了抖袖,尬笑着向她走来,自行坐在石凳上。
“你今天过来,应该不是单纯来看望我这个残疾人的吧?”
“小妹可还在生我的气?”吕逸偏着脑袋问道。
他这憨态可掬的样子让霍宁看了又好气又好笑,她抿了抿嘴,笑道:“感谢我的少公子了,是你让我学会了心胸更开阔些,天天都在生你的气,我还不得活生生被你给气死。”
见霍宁真没有生气了,他赶忙坐直了身子正色道:“那我先说正事了?”
“说吧。”
“之前那些来布庄里闹事的商客,在爹爹的会谈下都已经平定下来,不过他们都说想见一见锦和布庄那个能通天地的绣娘,也好沾一沾仙人之气。”
“主公是什么意思?”
“爹爹说这事就交由我来办,所以,我只好来询问小妹你的意见了。”
霍宁嘟起小嘴想了想,摇头道:“不见。”
“为什么?”
“这些个奸商之前欺负你年轻好说话,就趁火打劫,现在主公回来了,又厚着脸皮想蹭锦和的热度,他们说见就见啊,那好没面子!不见,婉言推辞暂时不见。”
“可是,爹爹才刚刚让气氛和气起来,若是避而不见,会不会又得罪了他们?”
“我的少公子,做生意不能太老实了呀!不能光让他们占了便宜去,咱们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呀。”
“小妹有何良策?”
霍宁朝他扬了扬眉,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这嫁服不是快要成了吗?”
吕逸懵懂的挠了挠头,疑惑之后转为领悟,“小妹的意思是,先让这嫁服造出我的名气来,再见他们?”
“没错!这嫁服是由你少公子一手操办而成,要只是穿在我霍宁身上不过就是件皮囊,但要穿在这国色天香又是未来三王妃的若颜小姐身上,就不仅仅是件衣裳了,那可是少公子你的活招牌呀。有这样的光辉成就再带上咱们这噱头去见他们,一来可以拿实力说话削一削他们的锐气,二来也是要借此机会让他们加大与锦和的合作力度,说不定有些还会巴巴的自己贴上来呢!咱锦和的热度可不是免费蹭的。”说别人是奸商,霍宁才是真正一副标准的奸商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