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多时,虫蚁无踪,然而,黑蛇却未离去。
它们缠绕徘徊竹园之内,屋檐,屋顶,竹壁随处可见,却又霎时快速逃去,仿若在躲何物,稍许已无踪无影。
等候在外的众人见此异象,眼底皆可见异色。
众所周知,沉国擅物,以操控世间飞禽走兽为傲,无奈世事变迁,擅物之人百年难得一见,世间之少有令沉国君王几次下令大肆搜捕,终归以失败告终。
若非如此,在周、沉两国之战中,有此绝技的沉国又怎会落败于周国。
然而,他却万万想不到,他所思所忧所想的擅物之人正是他所抛弃了的孩儿,大沉国派往周国的质子。
这难道不是天意么。
正待众人各怀心思之时,竹园内却是传来了声声爆裂声,回神看去,下一刻,整个竹园都陷入了灰蒙之中,一声巨响响彻天地,待得灰蒙散去,屋子残藉四处可见,蓦然毁坏的屋子呈现眼前。
空旷屋内,赭凉脸色苍白,护南嫀于怀中,身旁幽琴根根断裂,染血的琴弦仿若再不复以往之境。
而公子裳嫣瘫软在一旁,白衣之身早已被鲜血染尽,然依稀可见衣袂翻飞间虫蚁身影。
只是怀中身影脸色已呈乌青,胸前乌血蔓延,似已无气息。
乍一惊之下,影息快步上前,至南嫀身旁。
当指尖轻触脉搏时,眸中黑暗随之而来,起身瞧着地上身影,手心张开,地上染血的长剑已握于她手。
杨勤见此,慌忙出声阻止,然影息只是回眸一眼,幽深恐怖,下一秒不顾众人阻拦,剑至其身,却是挑断了其手筋脚筋,未杀之。
影息从未忘记南嫀命令,于害她之人,南嫀必将亲手诛之。
只是众人眼前一花,长剑落地之声清脆响亮,一阵风闪过,赭凉怀中身影已不见踪影,只空中传来影息余音,悠久绵长。
她说,照顾好公子赭凉。
杨勤得令,然望四周,早已住不得人。
而赭凉只觉着怀中一松,南嫀不知踪影,却也知晓带她离去之人不会伤害她,心宽之下,沉重倦意袭来,无意识的睡了过去。
至于屋内所发生之事,除三人之外,无人知晓。
只是连着几日,山下军营药香不断,军医进进出出一营帐,杨勤日夜坚守,能得杨勤如此相待之人,必为重要。
然南嫀这一去,却是杳无音信,不过周城却仍然没有异动,表明南嫀她还活着。
如若不然,影息早已领头带兵攻打沉国,只因影息一脉,世代以守护女帝为生,女帝逝,影息焉能无动于衷。
只是心中惆怅担忧时刻不停,杨勤所能做的,只有听令行事,亦不敢妄动。
然而,月余过去,依旧不闻。
终于,将军营帐之内,几守疆要将盘膝而坐,杨勤坐于首位,目光厉然。
“今本将一去,无论发生何事,诸位只管切记,护好疆土。若是本将不归,也需得早作打算。”
“将军,可是周城有异动?”一人听此不解道。
杨勤欲言又止,却是不知从何说起,一切不过是心中猜测罢了。
只能言道:“诸位只需谨记在心即可,本将即刻出发前往周城,切记。”以免造成言语有失,外人捕风捉影,引起祸患。
于是午时起,将士肃穆相送,杨勤骑马而去,山回路转,直至身影消失不见。
赭凉立于崖边,闻声送之,却也依稀察觉紧张戒备之气忽的在军中蔓延,抬头望天时,仿佛觉着一丝光亮浮现眼前。
儿时相伴之谊历历在目,直到今时此景,一切都是命。
若非周国先帝生性好战,若非沉国君王懦弱无能,他又怎会沦落至此,一出生便被刻上质子印记。
可这世间从无若,他的身份注定了是他国质子,而正是这等身份,公子一族许是怜他孤苦,幼时情谊却已至今消耗殆尽。
公子裳嫣之意他不是不懂,只是感情一事勉强不得。
然他万万想不到,她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竹园内的一剑恍若撕心裂肺,牵扯了他许久似乎都不曾跳动的心脏,直到那时,他才觉着它是活的,不再是了无生气,似乎早已蒙了一层厚厚的灰蒙。
只是执剑之人是他,而没入心脏的另一端,那里站着的人却不是她,而是南嫀。
她的声音早已入了他的思想,即便看不见,清香缭绕,他如何不能分辨。
然月久不见,不知可还安否。
“殿下,该回了,军医已在帐外等候。”许久许久,也不知几时,身旁轻微步声响起,一年轻将士言道。
无奈叹息,微掩眸子终是随之归去。
此时周城内外,戒备森严,行人进出需得例行搜查,官道上亦是时有官兵走动,然而奇怪的是,此举却未在周国引起大波,百姓照常生活不见慌乱。
再看宣告墙上,言说昨日一江洋大盗偷入皇宫行窃,未果杀害宫人数名,此等恶行,女帝震怒,责禁卫军之职,令其将功补过,定要将那贼人捉拿归案。
又言臣民无需恐慌,一切照旧。
只是南嫀此时不在宫内,那么又是谁假传圣旨?又想做何事呢?
终是无解,环望四周,周城倚山而栖,倚河而生,实乃宝地。
山中丛林掩映,树梢之上,却又倏然,两人身影安然玉立。
为首之人红唇妖冶,墨发未系披于身后,红衣张扬媚世,眼波流转之处,尽是寥寥笑意,却是嘲弄,又似是不屑。
大周城不知女帝归来,然女帝却知周城发生何事,一切似乎意料之中。
只言影息立其身后,木然开口:“陛下怎会知晓囚曦欲孽会于此时有所动作?”
然女帝只是但笑不语,回忆竹园经过,点点信息汇于脑海,也不过一个情字。
公子裳嫣为赭凉而与囚曦一脉合作,试图利用其微弱擅物之力对抗南嫀,而囚曦给出条件,还赭凉自由,回到沉国。
只此南山一行,公子裳嫣误打误撞将南嫀‘杀害’,囚曦探子得报,余孽怎会没有动作。
然,即使这般,南嫀身为女帝又怎会轻易死去,即便是死后亦无颜面见先帝,心中有愧怎敢去之。
却终不过是命啊,稍许微风撩过,又空余了树梢缓摇,佼影再次不知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