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好不容易轮到尔玉休息了,可她总有些心神不宁。前几天翠碧托人带了话来,说是有一个适龄的男子正在说媒,抽得空了让尔玉去见个面。尔玉对着从井里打上来的半桶水,左右费了半天的力气,愣是没有梳出一个好看的发髻。尔玉有些恼了,转身将半桶水又倒回了井里,像平常一样随便梳了一个三分髻便准备要出门了。
尔玉刚一转身便冷不丁地和南枫撞了个满怀,她赶紧低下头往左斜跨一步,南枫也迅速移步挡在了她前面。随后她又向右跨一步,结果南枫仍然不让步。尔玉见南枫是故意的,立即抬起头撅起了小嘴不高兴地说道:“枫少爷,你干嘛呀……”南枫歪着头装作无辜的样子说道:“没干嘛啊……”看见南枫这样的笑容,尔玉的不高兴一下就散开了,脸上忽然又烧得火辣辣的了,她赶紧低下头不再言语。
南枫忽然弯下腰来,脸上带着微笑对着尔玉的脸说道:“你这是要去哪儿……不会又到晚上带着酒气回来吧?”尔玉赶紧红着脸退后一步,一边着急的摆手一边有些心虚的说道:“不会,绝对不会……我只是去看看翠碧姐……”想到尔玉并不是去雪月楼,南枫心里忽然间有了松口气的感觉。此时,他又想捉弄一下尔玉,接着他又上前一步,凑上尔玉的脸对着她吹气道:“那我陪你去,可好?”尔玉觉得自己浑身都发软了,她憋足了劲才断断续续的回答道:“不……不……不用了,就说些女孩子的话,枫少爷,听了不好……”说完尔玉竟撒开腿跑开了,望着尔玉的背影,南枫背起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都已经跑到大街上,尔玉这才缓过气来。她抚了抚胸口,待过了一会儿气息平稳了,她这才迈开步子走了起来,嘴里不禁喃喃自语:“哪有人相亲还带个男子去的……”可刚说完,尔玉便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谁人相亲不是父母姐妹作陪的,也不见谁一个人就去相亲的?此刻,望着往来热闹的人群,尔玉觉得自己更是孤零零的……
一个失神,尔玉发现自己又走到了雪月楼的门口,想到前几日的听闻,她只好又低着头准备转身离去。刚转身便被一个声音叫住了:“尔玉,你这是去哪儿啊?都走到门口了也不进去?”尔玉笑笑:“我今天还有事,就不打扰了……鸢儿我先走了……”“何事这么着急啊?”林鸢有些不解的问道。尔玉想着林鸢也不是外人,自己早已把她当朋友,想想对她说说无妨,于是她上前一步挨着林鸢的耳朵小声说道:“我要去相亲……”“啊?尔玉你……”林鸢有些吃惊的望着尔玉,大声的说道。尔玉赶紧拉着林鸢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说:“你小声点儿……”
尔玉看了看四周,再回过头来看到林鸢时,忽然眼前一亮,有些兴奋的说道:“不如你陪我去吧?”“我?”林鸢想着,如果逸清哥知道自己陪尔玉去相亲,估计脸都会变黑吧。看着林鸢有些不情愿,尔玉的心情有些低落:“没别的意思,我是想着也没有家人给我把关,心里没有底气,让你去只是壮个胆,什么也不用做……”尔玉的声音越来越小,却让林鸢的心越收越紧,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忽然林鸢上前一步,微笑着拉起尔玉的手说道:“走吧,今天就让姐姐我来给你把关吧……”听到这里,尔玉刚刚还紧蹙的眉头一下子又展开了。
一路上两姐妹有说有笑,不一会儿便走到了翠碧的门口。透过矮矮的篱笆墙,尔玉见到院子里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尔玉有些紧张,站在门口硬是便往前迈不动腿了。林鸢紧紧的握了握尔玉的手,对着她微微一笑,示意还有她在。于是尔玉便跟着林鸢的脚步也进了院子。
此时翠碧赶忙跨了几步迎上前来:“快进来,慕贤他们娘俩都等了好一会儿了……”看着尔玉身边还站着另一个女子,翠碧有些吃惊:“这是?”还不等尔玉开口介绍,林鸢便自报家门来:“林鸢,尔玉的姐姐”林鸢冲翠碧微微一笑,翠碧也不禁感叹,没想到尔玉还有个如此出色的姐姐。随即翠碧拉着尔玉的手,坐在了桌前,林鸢也在旁边优雅的坐下了。翠碧对着那对母子赞叹道:“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起的尔玉姑娘……她呀既贤惠又能干……长得也水灵……”听着翠碧夸赞自己,尔玉还没有来得及看对面的男子一眼,便不自觉的红着脸低下了头。林鸢只微笑地审视着那对母子,也不说话。
翠碧想不到自己夸赞完了,这慕贤的母亲并不接话,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沉默了一会儿后这个妇人便开口了:“原先不是说孤身一人吗?怎么还有个姐姐啊?那不要陪嫁这个事要重新考虑了……”尔玉听到这里,艰难的抬起头来,看了看对面的慕贤和他的母亲。只见这男子眉清目秀,想来在这淳朴的清河村也算是上等人才了。他微微皱了皱眉,轻轻的拉了拉中年妇女的衣袖。中年妇女也不理会,继续说道:“我们家慕贤虽出身比不少哪家的少爷,但也是读过书的,现又在镇司(类似于县衙)里任职,要说娶个哪家闺秀也是有余的……”尔玉想不到,对面的男子竟然还是个当官的,她再次打量了一下慕贤,再看看自己又只好低下了头。林鸢皱着眉头有些不悦,但想到自己只是来壮胆,也只好忍气吞声,强颜欢笑。
翠碧也有些恼了,赶紧说道:“慕贤她娘,你说的这是什么呀……”中年妇女看了一眼翠碧只好带着些笑容又继续说道:“当然翠碧是我家远房亲戚,她又把你夸得这么好,我怎么也得相信她不是……”翠碧这才勉强的笑了笑。她看了看慕贤看着尔玉的眼神,随即笑着对尔玉说道:“慕贤可不是那嫌贫爱富的人,他读过书懂得道理也多,他是听说你是个可靠人……我觉得你们俩人也合适……”尔玉笑了笑并不言语。看着尔玉的笑容,慕贤心里也一丝丝荡漾开来。说实话,尔玉没有惊人的美貌,但就是她一笑让他感觉如此贴心和温暖,一瞬间他竟然想到如果自己每天都能见到她的笑,也许便是这此生最幸福的事了。
中年妇人看了看慕贤,她皱着眉头对尔玉说道:“其实我对你也不是很满意,但……唉……也就这样吧……先说我们慕家也是有家规的,如果成亲了那以后你可就得在家相夫教子。家务自然不用说那是你的分内之事,也要多体谅丈夫的心,家里锁事不要时常叨扰他……这些你能做到吧?”尔玉红着脸点了点头。慕贤见尔玉点头,心中竟也升起了一丝雀跃。“还有不要争宠,这男人到一定位置定是会三妻四妾的,你可不要有独占的心……最重要的是,这回娶你只能是做小妾,可不是正妻……”听到这里,尔玉觉得身子一下便僵了,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慕贤轻轻拉过中年妇人说道:“娘你说什么呢!”妇人有些不悦:“怎么说的不对吗?她这么个家世的女子还想做正妻不成?”
尔玉不禁皱起了眉头,心痛的像针扎一样。是啊,尽管狐狸把自己夸得这么好,说她读过书、有本事。其实她自己心里清楚的很,说自己读过书,可就认得那么几个字,说医术也就能分辨药草,甚至连女红也不会做……况且她还是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孤人罢了。就这样的身世,但凡有点儿学识的家庭也是容不下她的。尔玉有些无法呼吸了,她觉得自己就像被扒光了让众人观赏一样,无地自容。这一刻,她多么想逃离这里,可是却发现双脚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来,就像被人钉住了一样……
听到这里林鸢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一脚蹬开身后的凳子,拉起尔玉的手气愤的说道:“有什么了不起,尔玉,我们走……她这样的小庙还容不下我们这尊大佛呢!什么……还小妾……去你们的,我们还不伺候了……”说完她拉起失神的尔玉,径直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翠碧看着尔玉的背影,转过头气恼的对中年妇女说道:“慕贤她娘,你若看不上直接拒绝就好,说这些个伤人的话做什么呢?”说完她便转进屋了。中年妇人还一脸不解的问道:“怎么了,说实话也有错了……儿子我哪里说错了?”慕贤并没有听到他母亲的询问,他现在心里满满的充斥着尔玉那张苍白的小脸,看着她受伤无助的模样,心竟然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连他自己也不解,只见了这尔玉一面,难道她就真的已经住进了自己的心里吗?再看看自己的母亲,他不禁摇了摇头,起身走出去了。
林鸢一边走一边气愤骂道:“什么人啊!老娘要不是看她年纪大,都想打人了……她以为自己儿子是个宝……我们家尔玉还是逸清哥的宝呢……早知道她说话这样难听,直接撕烂她的嘴得了……”一回头,看着一言不发有些失神的尔玉,林鸢的心也跟着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