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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三妙善血破冷宫 三步紧谗言得宠

列位,这冷宫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它是当时皇宫所设的“天牢”之一。凡是有犯上作乱之嫌的大臣,都先将关在冷宫里,待他们奇寒难忍招供后,才放将出来,再依供惩处。百个便有百个受不了这般死不了、活不成的折磨,没有一个不招供的,即使是冤枉,也不得不招“供”画押。当时生活在后宫里的宫娥内监,若听说“把你丢进冷宫里”,就会吓得直翻白眼。小孩子若听说:“来拉了,把你拉到冷宫里去”,睡在床上的会立即钻进被窝,蒙着被一动也不敢动;若正在哭叫的,半声也会止住不敢抽泣,若还在打架的火头上,各自会立即放开对方,逃回屋里闩上门。

冷宫又寒冷又冷清,它位于离京都三十里处的“魔冰山”上,这“魔冰山”是当年雷神的儿子伏羲因从父亲那里偷来神火给人类,违犯了天条。天帝颛琐就叫冰魔造了一座高大的冰山,将伏羲压在魔冰山下。因此,这冰山终年覆盖着厚厚的坚冰,奇冷无比。妙庄王登基三年时,不顾屈丞相的极力反对,在这山顶上建了一座小小的冷宫,它四壁冰墙,坚不可摧,上无屋顶,寒风终年呼呼乱叫,山的四面陡如刀削,高万仞,唯有南面沿着山脊凿着一条冰阶小道,可通上下。事实上,还没有一个钦犯能真正进过冷宫,都是走到半山腰便忍受不了,哀求回皇宫认罪受处。

三妙善只穿一身薄得竹膜似的遮身衣裤,由四个禁军押送着直上冷宫。

一到山脚时,呼呼的北风将纤细的三妙善刮得跌跌撞撞,那风就象千万把利刀剐着她的浑身肌肉。耳朵冻麻了,嘴唇开始发紫,鼻子红通通的,脚趾手指失去了知觉,但是三妙善毫不在乎,她仍合着没有知觉的手掌,不能翕动着嘴唇念经,就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双脚不停地向冰阶迈去,滑倒了,双手攀在冰凌上,被尖利的冰凌划出血口,戮出洞来,鲜红的血滴在晶亮的冰山上,只一忽儿时间。便结成紫黑色。她咬紧牙关,一步一捱地往上爬,她再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痛,什么叫麻木,什么叫冷,只是拼着命地向上爬着。快要爬到半山腰时,四个穿得象棉球似的禁军再也忍受不住了,把给三妙善准备的二天干粮往冰阶上一放道:“你自己带上去吧,我们可受不了这份罪,我们在山脚下的小屋里等着,如果你受不了,就别充硬汉子了,下山来,我们送你回皇宫嫁人去吧。”说着,连滚带爬地一溜烟逃了下去。

三妙善用牙齿咬着干粮口袋,继续向上爬着。这时,脚和手实际上并没有动弹,只有心还在跳动,脑子里还以为自己在向上爬罢了。整个人已经被牢牢地冻在冰阶上,那里还能移动一寸?血,沾在衣服和裤子上,冻成了一块块硬硬的血疤,滴在一路的冰阶上,象点缀在玻璃上的一朵朵紫丁香。

三妙善再也爬不动了,在心里默默地念了最后一遍经书后,头朝着山顶,眼望着山顶,手伸向山顶,脚跟朝天,脚尖冻在冰阶上,没有一点畏惧退缩,就这样伏在冰阶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且说妙庄王三天后仍不见三妙善回来求饶,猜想她非冻死在冷宫不可。不觉略自得意,死了比活着不肯嫁人好。既可向金仙国王交帐,免得他再以此为借口而以兵相协,又可省去自己许多费心。正闲得无聊,便诏屈丞相、文武两婿、三步紧进后宫陪君喝酒。娘娘见妙庄王面露喜色,心中不禁蒙上一层阴霾,她还为三妙善担心,为娘最知女儿的脾性,她知道三妙善决不会半途认输。虽暗中早已派人给三妙善送去寒衣,但迟迟不见回报,女儿生死难卜,无心陪着夫君喝酒作乐。但又想或许能从屈丞相和二个女婿那里能听出一点消息来。因此,暂且将忧愁深埋肚里,强打笑颜陪着大家喝闷酒。

此时,酒已半酣。妙庄王举着金樽对众人道:“喝酒当必吟诗,朕拟人之七情为题,诸位爱卿依次联句如何?”

“此等甚好,万岁金口开头,我等相联”,三步紧抢着附和。

“愚婿恐贻笑于泰山泰母了!”赵魁见三步紧如此不自量力地阿谀讨好,不冷不热地道:“我看还是请以‘进门三步紧,出来一身轻’而一鸣惊人的三步紧兄出个韵吧!”

听鼓听声,听话听音。三步紧听出赵魁话里有话,又急又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连连摇手道:“不敢不敢,还是皇上先出第一句,依大小次序,不才当是最末的了。”

妙庄王知道赵魁在捉弄三步紧,便笑着道:“两位不必再缠了,朕自出题当起首句。”接着便摆了摆头得意地念道:“九五之尊喜国泰民安”。老丞相早就恶与三步紧为伍,紧接着道:“一人之下怒薰莸同器。”娘娘正在凝神思念着三公主,对上面两句都没作留心听,一时慌了神,脸上一热,急忙举杯装着喝酒,两眼却从杯上边向长婿赵魁投过救援的眼光,谁料,赵魁装作不知,三步紧见了,又是个讨好的良机,急忙举着半杯酒在面前晃了晃。娘娘见了,忙接着道:“半夜裙钗哀夫贰其行。”

妙庄王听了娘娘此句,醉眼朦胧地笑道:“朕可与卿形影不离,不敢越雷池半步啊!”赵魁见娘娘脸飞红霞,似有窘态,急忙续道:“晚生晚婿惧一字褒贬。”何凤平时最爱佩身宝剑,没等赵魁续完,怕妙庄王又要插科打浑,把自己苦想出来的一句搞忘了,急忙站起来道:“匹夫武勇爱三尺饮血。”三步紧把头一缩,似乎何凤的剑就要往他的颈上抹来,朝妙庄王看了一眼后,把已想好了的续句“三步监斩恶二柄分明”,急忙随口改成“三步监斩恶吃素念经”。

妙庄王听罢,哈哈大笑,举起满满的酒杯道:“爱卿最知寡人之心!”

屈丞相听了,将满满一杯酒一口饮下,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瞪着三步紧联道:“七情欲……”

“启奏万岁,三公主回宫!”突然听得内监一声高奏。

“唔,寡人料定她忍耐不了冷宫奇寒,必定回宫许嫁!”妙庄王以胜利者的神色扫视了大家一眼,好象在问:你们看,怎么样?

“不,万岁,三公主仍不肯嫁人!”

“什么,她不肯嫁人,为什么不把她关在冷宫,而放她回来?带押差,传三公主!”

娘娘听见三公主回宫,又忧又喜。喜得是三公主活着回来,忧得是不知夫君又要怎样为难她,恨不得能马上看看三公主是否冻坏了。

赵魁、何凤的脑海里,又出现了那天夜里三公主血溅斋房的惨景来。各自打着主意,如何找个借口脱身,可没等来得及告辞,三公主等来到面前。

只见三公主两天时间,象换了个人,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本来娇细的身材,已瘦得象冬天野地里的高粱杆,但两眼却仍放射着温和善良的光熠,眉宇间仍显露出刚毅不屈的气韵。她正欲上前向众位亲人一一请安,妙庄王却坐在将宴席临时改成的公案后面,一拍桌子吼道:“大胆畜牲,还不给我跪下?”

三妙善跪在一旁道:“父王息怒,孩儿有罪,祝父王万岁!”

“万岁个屁,没被你气死已是八分幸了,我且问你,既然不敢上冷宫,回来就当嫁人无疑了。”

“父王,并非孩儿不敢上冷官,只因孩儿走到半路昏倒,醒来已不见了魔冰山。只得回宫拜见父王、娘娘!”

众人一听此话,都惊疑地伸长了脖子。

原来,当三妙善在魔冰山半岭上死去醒过来时,已发现自己伏在松软的草地上。她一翻过身来,看见满山的红枫叶,金色的阳光穿过林问叶隙,金子似散落在黄色的草毡上。暖暖地散落在自己的身上,记忆中的冰山再也不见了,她来不及细想这是怎么回事,心里惦记着父母,惦记着送她来的四个禁军。她立即寻找着来时的那条又陡又窄的冰阶路,但那里还有这条路的痕迹呢?这时,忽然从一棵象一顶遮天大伞似的枫树上跳下一只大松鼠,一口咬着装有干粮的口袋,就跑了起来。三妙善急了,干粮自己可以不吃,但口袋可不能让它衔走,松鼠不做衣服,拉走它没有用啊。可是,她不拿回去,那四个禁军可怎么向父王交差呢?岂不苦了他们吗?三妙善想着,立即忍着浑身疼痛,颤着金莲,向松鼠追去,眼看追着了,它又一跳远远的,她追疲惫了,坐下喘一喘气,它也掉过头来停住不跑,骨碌碌地转动着两只小眼顾盼着她。就这样,追追停停,停停追追,竞不知不觉地跑出了深山,来到了驿道,碰上四个禁军慌慌张张地正向深山找来。

原来,任何魔法最惧怕人血,特别是处女的血,魔法一旦染上人血,就会自动解除法力,这冰山本是一座美丽的红枫山,是冰魔奉天帝颛琐之命用魔力将它化成的。如今被三妙善的血一染,便失去了魔力,恢复了原来面目。那伏羲呢,从此得到了解放,为了报答三妙善的解救之恩,它化成了带路的松鼠。

“好哇,冰山冷宫早就该没了!”屈丞相听了三公主的述说,连连叫好。因为这冰山冷宫使众文武大臣望而生畏,而妙庄王又生性暴戾,稍有劝谏,不顺其心,就会将你押上冷宫招认“谋反”之供,结果堵塞言路,满是阿谀恭维之声,表面上看起来,婆袈盛世,但只是徒有其表,终日歌舞升平,骨子里早将运终数尽。今日冰山冷宫一消,抑或可使婆袈再兴。屈丞相计谋数十年而不能毁之的冷宫,竟失于三公主之手,怎能不脱口叫妙呢?!

何凤见有老丞相这根擎天柱挡着,也大着胆子奏道:“万岁,三公主既能死而复生,又能毁掉冰山冷宫,定非吾辈凡人俗子,就饶了她,允她不嫁吧!”

“呸,朕乃堂堂真命天子,上管天,下管地,中管佛神道鬼,就不信奈何不了区区小女子,休信她一派胡言!”

妙庄王一听冰山已无,冰宫已消,气得七窍生烟,一拍案子,指着三妙善道:“你这大胆小妖,既死不了,活着就得嫁人。若再敢说个不字,就将你……”将她怎么样呢?不但难过她,而且打也打过了,打死了却还是不肯嫁人,折磨又能拿她怎么样?非但磨她不软,反而使自己失去一座冰山冷宫。唉,真正要压服一个人也真不容易啊!

“女儿早已明志,终身不嫁。”三妙善虽声音不高,却是斩钉截铁。

三步紧见妙庄王竟出不了难题,下不了台,眼珠一转,出了个鬼主意道:

“启奏万岁,树有根,水有源,三公主的一切过错微臣以为都是读经之故,三公主再不肯嫁人,可令其离开斋房,舍弃经书,终年在后花园护花养柳,花柳赏目可复春心。望万岁斟夺。”

妙庄王一听,转怒为喜道:“卿言极是。满朝文武,体察朕意的莫过于卿。朕特加封卿为御花园监管,若能使三公主回心转意,朕当为卿赐造‘忠君楼’一座,金瓦盖顶,玛瑙铺地,望卿不可稍有倦怠。”

三步紧又忧又喜,忙叩头:“谢皇上天高地厚洪恩。蒙皇上委以重位,虽肝脑涂地,也要报答天恩于万一。”

可怜三妙善,出了阎王殿,又入挨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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