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把窝睡在房内的沃若吵醒，来到蔡府后，所有管制对她来说真所谓是特别对待了，每日可以睡到自然醒，除了不可出府外，其他地方倒是无所限制。
“小姐早，您的二等丫鬟绛墨伺候小姐洗簌。”一身红纱白底长裙，两个麻花辫搭在两侧，一张婴儿肥的脸蛋上五官小而精致的脸出现在沃若眼前，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甚是可爱。
沃若揉搓着睡眼，定睛一看，许久才认出了那丫鬟。除了装扮好些了外，身上还是透着那股厨房嬉皮笑脸的样。“原来是绛儿啊，早上好。”
听到小姐亲切的给自己打招呼倒是受宠若惊了，绛墨忙忙的扶她下床，答道：“小姐，你可折煞奴婢了。奴婢如今是小姐的贴身二等丫鬟，已赐名绛墨了。”
“为何要改名啊，绛儿不是挺好听的？”还未睡醒的沃若，边洗簌边敷衍的问着。
“小姐有所不知，蔡府里的奴才有等级之别严格，一等奴才以琴棋书画排辈；二等奴才以笔墨纸砚排辈；三等奴才便没有字牌了，四等奴才只有数字排名了。昨日个绛墨托小姐的福，一跃从四等杂役晋升为二等丫鬟，排字轮到了墨字，便赐名为绛墨了。”绛墨不吝言辞答道，愉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沃若瞧着她欣喜的模样，从未想过想过自己的一个举手之劳可以带给别人如此大的快乐，自己心情也突然豁然开朗了起来。冲着那窗外连串的鞭炮声，问道：“外面怎得这样闹腾了，难道是红白喜事不成？”
“老爷、夫人们常常夸赞小姐聪慧不已，怎得一猜就中了，呵呵。”这个嘴碎的丫头说话从未严谨过，接着说道：“是这街边黄家迎亲了，好生热闹着。”
“你这嘴巴不利索就别溜须拍马了，好不自在。”沃若洗簌完毕对吐着小舌的绛墨说道，“来吧，我们好生穿戴着也出去瞧瞧热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迎亲之事呐。”
“好咧！”这丫头除了嘴巴多点，倒是没啥害处，沃若也正是喜爱她那嘴碎心细的性子。
“小姐，四姨太到。”门外有丫头汇报到。
“在门外就听到你们两嬉笑声了。好生欢喜呐。”四姨太今日个仍是一身朴素木兰丝棉长袍，身旁的丫头拿着长方形兰木妆盒。
沃若刚整理好衣装，急忙迎着四娘嬉笑的对到：“四娘，今这身衣服可好看了，木兰花的图案，淡雅的紫色承托您玲珑小巧的气质。四娘您的图案怎么能绣的这般美呢。”说着沃若不停的摩挲着她那衣物的木兰花，四娘的手真巧，她的每件衣物绣品都是自己绣制的。
“这偌大的蔡府啊，孩童虽多，女娃却稀少，我就是个偏爱女娃的人。这看见姑娘啊，心里就止不住的高兴。”她一把抱过沃若，抚摸的接着说着：“你来府里也有个两三日了，这老爷朝里朝外的忙，也顾不上你。昨日个就知道你喜欢我秀的暗花，我昨儿个特地去云缎斋买了几匹布，今日特地带颜笔来给你量量尺寸。”
说着，吩咐颜笔打开妆盒，里面粗细长短地量尺看有七八个，各式块笔也有十来块，针线上百样，拿着不同的尺子量着身长、袖口、脖颈等尺寸，比照不同的部位用不同的布料底子和记号笔，甚是专业。
颜笔量着，四姨太不放心的再旁细心的提醒道：“颜笔，记录的时候偏大个两、三寸不打紧，这9、10岁的小娃娃的身体长得快，穿的宽松些以后还可以换着穿穿。”忙不停的接着转头又问沃若道：“若儿，来瞧瞧这里有些花式图样，看喜欢什么样的？”
“四娘，您的眼光最好了，瞧您的衣物都这么独特、大方，我听您的。”粗略的翻阅了下图纸上的图样与蔡宁氏身上线条勾勒线条如出一辙，不禁佩服的称赞到，“四娘眼光甚好，您帮小女挑着便是，这些暗花都很美丽非常，孩儿都不懂取舍了。”
“好好，你瞧这个蓝白凤蝶配着君影草可好？这白蓝相间的图色最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了。”蔡宁氏拿着这两个图配给她看，那君影草垂在青青的草地间，一副可爱、纯洁之感。
“小女很是喜欢，四娘最是懂我了。”在颜笔一番细心测量后，听着外面又是一番喧闹声，估计是迎亲队伍接近这里了，心不在焉说道：“四娘，这外面在嫁娶亲呢，小女很想去瞧瞧热闹。”
“早瞧出你这小心思了，颜笔都记仔细了？”蔡宁氏不紧不慢的收拾着图样。
见到颜笔点头，沃若再掩不住那好奇的心思，“四娘，小女先行告退。”伴着蔡宁氏的叮嘱，牵着绛墨便飞奔出楼。
刚准备奔向前院的沃若，被绛墨一把拉住：“小姐，小姐，你不可以去前院的，真要看，奴婢带您去侧门瞧瞧。”
“呃？”一副不明就里的沃若还未来的及反应，就被半推半就的被绛墨请到了侧门。
半开的门间，二人倒是对那站在街道的迎亲的队伍看得真切。那新郎一身黑红刺绣长袍，肥胖的身材，圆鼓鼓的肚子，看来少许有个百来斤。他站在一旁看着这迎亲队伍在别人的指挥下整顿着，这应该是刚出门的步调。
“我咋什么都看不到呢，就看到一坨肉在人群中央呢。”沃若看着那贱肉横飞的新郎不禁讽刺到。
“小姐，你说话真是一针见血了，这是黄家大少爷。黄家是街上有名的米行商户，家里肥的流油，这油都体现在这少爷的形态上了，名声外传，不易的他三十岁才娶第一任夫人呐。”
在他们谈话事，长鞭再拉起，一阵噼噼啪啪声中，黄大少爷跨上了一匹枯瘦如柴的白马上，那马四肢不停颤抖，无声的抗议着非马的待遇。
“哈哈，哈哈，你瞧你瞧你瞧，那马腿抖得跟什么是的。”见到这个场景，他们两人不禁笑的前仰后附的。
“这也真是难为那马的，小姐你有所不知，这城里的好马早年就被悉数征去了，这黄家能找来这匹白马还指不定花了多少银子呐。”
“不对，不对，应该说一匹正常的马也应该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吧，哈哈，哈哈。”两人说着说着，扭把在一团。
“小姐，你可使劲的坏了，若是你以后嫁人，也没白马坐骑，急的你好。哈哈。”
“我才不嫁人呐，你要嘴坏，我就给你找个胖新郎嫁了，让你也满大街的找这枯瘦的白马，哈哈。”说着，沃若轻戳她的腰支个，两人“咯吱咯吱”相互打闹嬉笑在一起。
“小姐，别闹了，奴婢错了，错了。”她们只顾着玩闹，完全没有顾忌到会有人悄悄临近。
“嗯哼！在前院就听到你们的声了，绛墨，怎得刚升了二等丫头就没了分寸!”一声霹雳的女声在他们头顶响起，那人说完连忙用桃红色的手绢捂着口鼻，一副嫌弃的神情。
突然两人停止了动作，绛墨定睛一瞧，会姨母正站在他们眼前，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会，会姨母，奴婢知错！”
会姨母声厉荏色道：“人啊，得意就会忘行，这本是本性。但是若什么事都没了规矩，那世界不早就大乱了，自己去那莲花池旁跪着，今日个的午膳就别吃了。”
“谢会姨母，奴婢领罚！”后院左侧的莲花池那块地面最空旷，没有遮荫的灌木，罚跪之事也常常出现在这地。
“会姨母，此事…”沃若刚准备求情，却被绛墨拦下。
正在僵持之下，一个身着白底粉蓝点短袍的瘦骨嬴弱男娃走来，腰身一只双鱼青白玉佩格外显眼。面相与姨母有些挂相着的他盛气凌人说道：“姨母，前院台子那貌似出了点小状况，这等小辈之事我来处理就可。”
这命令的口吻居然没有激怒会慈，她只轻哼了一声便离去了，一旁的绛墨为这场嘘惊长长地匀了一口气。
“你们走吧。”帮完忙的他看都未看沃若他们，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出了侧门。
绛墨对着背影，欠身回到：“谢五少！”
他居然是老爷第五个儿子，自己的五哥。沃若突然想起听风斋里朗朗的读书声，原来就是这个羸弱白净的少年发出来的。
一个蔡府好比一个小型的社会体系，里面不关乎着人年龄、辈分，靠的是老爷恩宠。年纪尚轻的五少爷可以目空一切、凌驾任何人之上；卑贱的仆人却如蝼蚁一般、唯唯诺诺。而会姨母因为老爷宠爱自己不敢相对，反而欺负自己的丫鬟来含沙射影。
来到蔡府的沃若终于按奈不住她积蓄长久的好奇心了，小小的蔡府实在潜藏着太多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为修道足不出户的三娘；国香斋疯疯癫癫的五娘；后院密藏牡丹里的毒舌少年。
最为奇怪的是狐假虎威的会姨母寄居人下也居然可以随意处置下人；还有这个事不关己、常驻听风斋的五少爷还会为自己的一个小丫鬟施以援手，这还真是奇怪非常。
总感觉有一根隐形的线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牵连在一起，让他们相遇，让他们摩擦，最后，走向最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