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生能够转世为人，确实由你所赐，那么……便公平些，我将她再留给你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倘若她下回想同我回鬼府了，我就是将你们驱魔一族悉数尽灭，也绝不会再任她流至人间。”
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溟烨也说我此生能转世为人乃因云翊所赐，那女妖不是说上一世是云翊将她封棺火焚的么？本该是血海深仇，怎得又……
“丫头，还要委屈你于这人间待些时日了。”正当我走神的时候，溟烨一语打断了我的思绪。
看来，他是决心将我留下。
我没有答话，因为我不知原本的犹豫是该还是不该，两条路或许都是深渊，我本就没有什么可选的。
见我始终少言少语，他也不恼，身侧的妖兽已懒懒起身，望了望愈发明亮的天际，我知道终是到了他离开的时候了。
“不过，在我离开之前，还有一事。”他隐隐远去的身子蓦地一置晃到了我的身前，我以为他是在同我说话，然话音刚落，目光却投向了云翊。
“我不是告诉过你，苏浣颜现在在我的手里么？”带着一丝挑衅，亦透着一股戏弄，我耳边听着，眼睛倒不由自主地瞄向了云翊。
他此时眉角蹙起，面色微愠。
溟烨许是觉着“阴谋”得逞，倏尔轻笑着撇开他冷如冰窖的脸色转向我，“本是想将她那条命丢给你好好玩弄的，哪知眼下还要将你丢在这乌烟瘴气的人间一些时日，反正我要她那条命也没用……丫头！”他忽然抬高了语调唤了我一声，“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她呢？”
我为之一愣，微微张了口，还未出声便见云翊朝前踏了几步，“溟烨，我同你说过，那是我族之事，由不得你来管。”
“哦？”他笑意更浓，“可这丫头的事儿就是我溟烨的事儿！她几番伤了我的丫头，这理我该找谁讨去？”
“我自会处置！”
“如何处置？让她跪在丫头跟前儿道歉？将她逐出驱魔一族？亦或是一命换一命？”
一命换一命。
溟烨这般说，倒如同提醒了我。
那苏浣颜几次伤我害我，我可以不与她计较，谁知她竟变本加厉毕竟伙同妖狐害了我奶娘！要说我欠那妖狐三条命，我又欠了她什么？
要说我想怎样处置她？
我恨不得她死！
“是不是我想让她怎样都可以？”抢在云翊表态前，我一咬牙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只要你想。”溟烨必然如此应我。
我闭上眼，深深喘了口气，沉默了半晌，尔后下定决心，“我要你——放了她。”
溟烨的眼神之中毫无一丝诧异可言，反倒是云翊，呆愣住望着我好一会儿。
我不知道我此时的目光落在云翊眼中可算得上是高傲的，但自认识他这么久，我仿若只有今日才有幸攥得到他的一肋软骨，“云翊，我可以让溟烨放了她，但你需答应我两个条件。”
果然，他稍微缓和些的蹙眉复如蝶上之翼般骤然上扬。
“第一件事，我要你将苏浣颜逐出驱魔一族！”
“你说什么？！”
“你总说我的女妖，可至始至终我从未在你眼前害过一个人，而苏浣颜虽为驱魔族人，却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与妖魔狼狈为奸，视人命为蝼蚁！她这样的人！即便空有一身驱魔之术又有何用？！”我一腔“正气”说得壮志凌云，可到头来，我想要的不过是为了让她痛苦。
被族人驱逐，被自己深爱的人抛弃，像她那样的人，恐是生不如死的吧。
“如何？你答不答应？”我镇定自若的与他两两相识，我知道这事他无路可选，只要他还在乎苏浣颜，只要他还想让她活下去。
只要……
脑子里蓦地有一瞬的落空。
不知为何，我竟……有些盼他不要同意。
然他冷眼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松了口，“第二件事呢？”
我心底随他开口一阵失落，“第二件事……我会跟你回云府，但我要你护我沈家周全。”
“我可以为沈府设下结界，保他们在府中无事，但府外之事，天下之大，纵使我倾尽云府之力，也做不到万无一失。”
“不需万无一失，我只要你肯那么做，至少……不在府中之时，我会心安！”
“好。”
我心满意足地同云翊达成一番交易，能有此筹码让云翊屈服，还得全部归功于溟烨。
可到最后，我居然连同他道别的时间都没能握住就眼睁睁地望着最后一缕月光稀释不见。
他走了，在黎明悄然而至的前一刻。
而当我欲抬手捋去额边碎发的瞬间，却突然发现掌心多了一个东西，举到眼前，正叫我即刻湿润了眼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