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了，天下一片黑暗。
钻到暖和的被窝里，朝娣笑咪咪地说：“乐天，猜猜我们单位今年发了多少奖金？一千块呀！”
乐天也赶紧就着电褥子的热乎劲儿，拱到被窝里，“我们单位更好，发给我们两千块呢。”
朝娣说：“加上咱俩的工资，就足足六千块啦！过年有富余。”
乐天说：“那咱合合吧。”
朝娣说：“单位大领导得送吧，万一有什么事儿好开口，少了也得二百；副领导更是得罪不起，一人一百吧，也得五百，加起来就是七百。”
乐天说：“我也一样。”
朝娣说：“我们科长的儿子结婚，随二百。”
乐天说：“我们单位张姐的闺女考上大学啦，二百。”
朝娣说：“咱今年求人家劳人局李科长办的那事儿，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吧，二百。”
乐天说：“咱今年求人家公安局王局长办的那事儿，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二百。”
朝娣说：“我们单位退了休的房局病了……”
乐天说：“不是我势利，退了休的就算了，咱不是那条件。”
朝娣说：“咱闺女的班主任必须要送，因为孩子看不见黑板，需要调桌。二百。”
乐天说：“咱闺女的其他老师也挺关键的，一人一百吧，共计四百。”
朝娣说：“咱闺女去年入的保险又到拿钱期了，三千。”
乐天埋怨道：“不叫你入偏入，真是让人洗脑了，退不出来了吧？”
朝娣说：“还不是你姑在保险公司非说有任务。”
乐天有点不好意思了：“嘿嘿，好，三千。”
朝娣说：“现在就剩二百了，怎么安排得过来呀？”
乐天说：“年过货还是能凑合着买的。”
朝娣说：“我娘呢？”
乐天说：“明年吧娣，不是我不孝顺，实在是英雄气短呀！”
朝娣说：“我弟弟上大学那么难，我这当姐的怎么也得助他一臂之力吧，一百怎么样？”
乐天说：“那我妹妹的眼是不是可以看去了，近视成那样儿也不知道配个镜子。也一百吧。”
朝娣说：“我想买件衣服，过年时……”
乐天笑笑说：“媳妇穿什么都好看，就没必要买了吧。”
朝娣说：“我逗你玩呢？钱都安排完了，可双方老人什么也没买呢。”
乐天说：“都不买了，等我发了财，叫他们跟我享福一辈子。”
朝娣苦笑一下说：“那咱怎么过这个年呀？要不再合计一下，看哪个关口可以不随的。”
乐天灵机一动说：“咱俩单位的副领导以及孩子班主任以外的老师都不送了。这就有剩头了，一千四呢。”
朝娣高兴了：“那我弟弟的和你妹妹的就都有指望了。”
乐天又想起了什么：“朋友扬子要二婚了，咱结婚时他随了五百呢。”
朝娣不高兴了：“他结婚时咱不也随了五百嘛。谁让他花心又结？”
朝娣也想起了什么：“救过我的那个秦师傅，马上要大手术了，咱再少也得出五百吧？”
乐天叹口气说：“得！谁也别想了，剩下这二百块钱，一百给老人孩子买东西，一百过年！”
话音刚落，一个电话打来，乐天接了电话就叹得更厉害了。“我们副局长喜得贵子，大家商量的结果是各拿二百。”
朝娣将六千块钱一仍：“什么破年？我们就没有花钱的命。”
乐天提议：“要不再想想，哪个环节还可以不送。”
朝娣说：“我弟弟你妹妹就算了。”
乐天说：“你那恩人也算了吧，咱顾不上。”
朝娣说：“父母孩子也先放一放吧。”
乐天说：“这就又腾出八百来，刨去那贵子的，还剩六百。”
朝娣忽然一拍脑袋说：“有一个关键的人物咱落下了，你二舅妈的表妹的三姑夫咱还没送呢，我们要想解决两地问题，非他不可。”
乐天说：“是呢，人家那么大的领导，没个一千两千的哪拿得出手呀？”
朝娣说：“少了也得两千。要不咱从头再合合吧，乐天，你拿纸笔去，如果不拿出点高考前的精神，我看咱今儿是合不清了。”
乐天说：“媳妇儿，这电褥子怎么回事儿，感觉越来越冷呢。”
发表于《东昌月刊》2012年第二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