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鲁铁报到的那天早晨，王收给齐彬打电话说自己到了。齐彬告诉他说自己当选了原来所在城市的市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正在原在的城市里参加表彰会。又说一切都安排好了，让王收直接去销售公司报到就可以了。王收问齐彬什么时候回来？齐彬说本来想在家再住一晚，既然王收到鲁铁了下午就坐飞机回去给王收接风。王收说你老远的回一趟家就在家住一晚呗，齐彬哈哈一笑说已经住了一晚了，该办的事儿都办了。
鲁铁的销售公司在厂区附近的一个单独院落里，院墙上竖着十个大牌子：“您要买钢材请到鲁铁来”。王收到销售公司综合办公室报到，和他一起去办理调入手续的还有一个叫宋帅瓜的年轻人。办完了相关手续后办公室赵主任说：“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早晨许经理说今天调来的人他要见见，我去看看他这会儿有时间吗。”又补充说：“许经理就是公司一把手。”
坐在办公室等着召见，闲着没事，王收端详起这个叫宋帅瓜的人：小个子，黑皮肤，窄尖的头顶，肥厚的脸庞，鼻子一边一颗硕大的黑痣；眼眶大，眼睛小，眼珠子逛来逛去好像随时能掉出来，眼里无神，俗称死羊眼。宋帅瓜发现王收看他，赶紧把眼移开。王收搭讪说：“宋帅瓜，你这名字挺有意思的。以后在一起工作，商场如战场，咱就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
宋帅瓜满脸一笑，竟是那种因狂笑致使面部肌肉失去控制的那种笑脸，接着就是一收，说：“我是农村来的，啥也不懂；你要是想糊弄我，也没这么容易。”
王收没想到宋帅瓜会这样说，见谈不来，就不再说话。
一会儿赵主任走来招呼二人说许经理这会儿有空，让过去见见。王收和宋帅瓜就跟着赵主任去经理办公室。宋帅瓜突然打了个响嗝，赵主任问：“这么响，吃的什么？”
宋帅瓜说：“藕。”
赵主任开玩笑说：“以后别买藕吃，不合算，一斤藕半斤窟窿。”
宋帅瓜眨眼思索，嗯了一声。忽然明白过来，发火说：“你奶奶，你坑人！”
赵主任吃惊说：“你怎么骂人？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这是干什么？”
宋帅瓜一脸怒气，说：“你错误大了！”
赵主任惊愕地盯着宋帅瓜看了一会儿，又看看王收，连说：“好好好，我错大了，我错大了。”
三人走到经理办公室门口，赵主任敲了三下门，顿了顿，然后将门推开说：“经理，才调来的人，您见见？”
许经理起身迎过来。见赵主任领着两个人，就问：“谁是王收？”
王收就搭腔说：“经理好，我是。”
许经理伸手握住王收的手说：“欢迎欢迎，我们鲁铁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王收说：“一定尽己所能努力工作。”
许经理拉着王收坐在沙发上，抬头看见宋帅瓜，问：“你也是刚调来的？”
宋帅瓜余气未消没有搭腔。赵主任说：“也是。”
许经理打量一下宋帅瓜说：“你忙你的去吧。”
宋帅瓜转身就走，虽然腿短，步子却迈得很大，门在宋帅瓜身后“咣”地一声关上了。
许经理看了看王收，瞪起眼对赵主任说：“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谁弄来的？神经病吗？”
赵主任也看看王收，欲言又止。
王收边起身边说：“我……”
许经理按住王收对赵主任说：“这样的能做营销吗？说，谁弄来的？”
赵主任说：“前天招待客户的酒宴上李总不是和您提了一句吗。就是这个人。”
许经理想了想说：“是和我说了。就是这个人？什么背景？”
赵主任又看了眼王收没说话。
许经理说：“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王收，以后你们要齐心协力，相互照应。说吧，没事儿。”
赵主任说：“李总那个傻侄女刚找了个对象，就是这个人。”
许经理“哦”了一声，又低下头想了想对赵主任说：“你去把他叫回来。”
赵主任就赶紧走出门去，转过身轻轻把门带上。
许经理拿过茶几上的软中华递给王收一支，要给王收点烟；王收赶紧去夺打火机要给许经理点上；许经理抬手阻止，自己点着烟后把打火机递给王收说：“齐总都和我说了，你来了以后，先提成副科长，等个一年半载再提科长、处长助理；再往上升就得齐总亲自运作了。要说起来，公司也有规定，要提拔年轻干部；原则上提科级必须三十五岁以下，副科转正科要两年以上，你这个年龄了，再不提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都不是事儿，齐总是大才，他看好的人绝对没错。齐总三十多岁就是副厅级，前途不可限量，你想想他都赞扬你，你还不是人才？”
“让您操心了。我一定干出成绩来，不让您为难。”王收说。
许经理说：“你肯定错不了，一看就能看出来。不像刚才那小子，就是个神经病。你说那小子来了能干什么？唉，李总安排的，没办法。”又说：“李总的傻侄女能嫁出去也算去了个心事——李总就是鲁铁的老总，一把手。”许经理抽了两口烟突然想起说：“你到这里来工作你爱人怎么办？分居不合适，干脆都调过来算了。”
王收说：“家里还有孩子和老人，离不开。”
许经理说：“要不然就这样，咱这里周六周日都要有值班的，你反正一个人在这里周末也没事，干脆你就来值班，你呢，每月集中休班，这样你每个月都可以回济南待一周。鲁铁离济南也没多远，等你当了处长配了汽车，你天天回去都没问题。怎么样？”
王收说：“那就太感谢您了。”
两人正说着话，房门轻轻响了三下，随后被轻轻推开，赵主任和宋帅瓜站在门口。许经理起身说：“来来来……”
宋帅瓜几步走到沙发跟前一屁股坐下了。许经理本要和宋帅瓜握手，见他已经坐下，也就罢了。许经理乐呵呵地说：“今天一下来了两个人才，这是集团公司对我们营销一线的支持啊。现在我们销售公司什么也不缺，就是缺人才。”许经理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赔笑的赵主任对王收和宋帅瓜说：“上个星期，有人笑话我们说，我们院墙上的广告牌可以去掉两块，改成：您买钢材，请到鲁铁；也可以去掉四块，改成：买钢材，到鲁铁；还可以增加几块，改成：如果你要买钢材，那么请到鲁铁来。你说这不是笑话我们是什么？我让赵主任组织了几个人成立个策划小组，一个星期过去，搞出三个方案。一个是让我去掉两块牌子，改成：鲁铁产品，全国一流；第二个是还用这句话，剩下的两块牌子还留着，一边一幅画；第三个方案是还是这句话，剩下的两块牌子，中间加个逗号，句尾加个句号。说是三个方案，其实就是鲁铁产品全国一流八个字，就想不出别的词儿来了。实在说，我都不满意。还要继续策划。”
赵主任说：“我已经找了广告公司了，让专家帮着策划策划。”
许经理不以为是地斜了赵主任一眼说：“缺人才啊。现在集团把营销定位为第一线，我们要利用这个机会，广招人才！只要是人才，我一律绿灯。今天王收和这个这个……”
“宋帅瓜”赵主任赶紧说。
“宋帅瓜？哪个瓜？”许经理问。
“傻瓜的瓜。”赵主任说。
宋帅瓜噌地一下站起来怒视着赵主任高声说：“你知道个啥！”
赵主任赶紧说：“西瓜……冬瓜……甜瓜，甜瓜的瓜。”
许经理摆手示意宋帅瓜坐下说：“小宋啊，别着急，赵主任口无遮拦乱说一气。今天咱俩好好谈谈，你来了以后想干什么岗位？咱俩好好交流交流。”
王收和赵主任起身告辞。
下班的时候赵主任找到王收说：“晚上一起喝个酒，我请客，给你接风。”
王收估计晚上齐彬会请自己喝酒，就推辞说：“刚来了，想休息一下。再说你是主任，我是科员，要请也是我请你。晚上我还想给家里报个平安。改天我请你吧。”
赵主任说：“你一个人也得吃饭不是？不吃饭怎么休息？给家里报平安好办，你就用我办公室的电话给家里打，我桌上的电话能打长途。”
王收想了想，拿起赵主任桌上的电话拨打齐彬的手机。赵主任指指外面说：“我在楼下汽车里等你，你打完电话把门带上就行。”说完夹起包出去了。
王收打了几遍都没有人接，持续地拨，就通了。王收说：“齐彬啊？还没忙完呢？”
接听的不是齐彬，问：“你是谁？”
王收说：“我是齐总的同学，说好晚上一起吃饭的……”
对方说：“去不了了。”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