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颔首,他怎么会流连在外?他已不是往日一人心无挂碍,他的心已多了份牵挂,一份惦念,一个瘦影弱身。无论他身在何处,他的心与她相伴,无论走多远,他的情与她相依。
二人并肩转出别院,出了梅园,一路欣赏雪景,树上挂满树挂,如琼树一般。水溶放慢脚步,和着黛玉的步子,与黛玉同行,一同往老王妃寝宫走来。却在宫门前看到了两位不速之客。
原来王府里有贵客临门,王府门外公主水濛与东平王郡主分别举步下了车辇,一路疾走到北静王老王妃寝宫,她二人也看到迎面而来的一对璧人水溶与黛玉,见水溶与黛玉含笑相依,目无旁人,只看到彼此的模样。公主水濛露出天真笑脸相迎,东平王郡主美艳的面容一黯。
东平王郡主停步等她二人走近,而水濛却已奔黛玉而去。二人身后有两队太监宫女,其中一个女官怀里捧着黄色绸缎轴。
水溶一见水濛,面上漾着笑容,黛玉想起前日皇上的话,便陷隐隐猜到什么,面上一红。
原来皇上那日看到黛玉含羞离去,不说同意,那神情却分明是欢喜的,心知肚明了黛玉对水溶的情意,不由心上欢喜,师妹有了好归宿,他这做大哥哥的一桩心事总算放下,也算没有辜负太傅的嘱托。本来回宫便要拟旨赐婚,却有急奏折报灾民****一事,皇上只得先放下赐婚之事,耽搁下来。君臣密议定下对策,昨日便密令水溶微服私访。水溶本想着赐婚之事,心中又为黛玉顾虑颇多,一议完国家大事,便向皇上请旨赐婚,以求早与黛玉缔结良缘,也可让黛玉名正言顺住在王府,让黛玉安心。他知那贾府不会坐视,会生事端,他们不在京城内,无人为黛玉作主,而黛玉性情刚烈,为不连累王府,只怕要离了王府,这让他极不放心。
皇上也正有此意,君臣二人同心,皇上便提御笔,亲写昭书。
皇上写完,思虑一番,不如交给水濛出宫宣旨,也让她们姐妹聚一聚。
那东平王郡主本缠着父王去求皇上赐婚于她和水溶,东平王及女儿萧贵妃,曾与皇上提到过有意与北静王府结亲,怎奈皇上不允。昨日晚听东平王郡主听她父王与哥哥言讲,皇上已为水溶赐婚,她姐姐也传来消息,说明日由公主水濛到北王府宣旨,她便有心一会,看看到底是何等女子,能让不近女色,不为女子所动的水溶起了成亲之念。
因而她一早入宫,求了公主水濛,二人一道前来北静王府。
东平王郡主见水濛的欢喜表情,已知对面女子何人,定是水濛与萧挽筠念念不忘,赞不绝口的听溪公主。看那女子弱柳扶风般袅袅婷婷走来,月貌花容中透出惠心纨质,一身自然流露着清贵气质,清新爽目,又如真正的金枝玉叶一般,真有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的风姿。东平王郡主心中大赞:好一个飘逸如仙、俊俏无比的女子。我若为男儿,也肯掷千金为驳佳人一笑。
东平王郡主暗道:怪不得水溶对父王提的婚事总是推三阻四,怪不得他总是要避了我与众女子,怪不得皇上不允父王婚事。原来他已有了心上人,原来皇上心中已有主意。也只有这个女子,才能配得上卓而不群、与众不同的水溶少王爷。
她今日里是特意来看看,皇上赐婚之人如何模样,她心底不服气,为什么连皇上也看重她?今日这一见,果然非同一般,她不由自主的打心眼里喜欢上对面女子。见水濛与黛玉亲昵够了,方向这边走来。东平王郡主等三人走近,眼中含问道:“溶哥哥,这个神仙似的妹妹是谁?”
水溶与黛玉含情一视,方微笑道:“我的师妹,林姑娘。”
东平王郡主没有忽略水溶眼中的情意,心中想道:他果然喜欢她。不自觉自语道:“听溪公主,人如其名。”
水溶点头。东平王郡主一笑,转到黛玉身前,笑盈盈轻身一礼。
黛玉忙还了,也含笑看她,见她妩媚丽人面带笑靥,娇艳惊人,也是国色天香。心下乃道:真是世间少有的出色女子,宛如嫦娥步下月宫。
东平王郡主笑对水溶道:“溶哥哥,我真恨我不是男儿身,要不然求皇上赐婚的是我,而不是你。我现在也才想明白,为什么有人肯烽火戏诸侯。”
水溶面上一顿,转首看黛玉,见黛玉正是面上不快。
黛玉冷冷道:“郡主如此讲,岂不是说黛玉乃红颜祸水,若果真如此,我情愿自毁容颜。”
东平王郡主笑道:“妹妹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高兴,能有妹妹这样出色而又与众不同的女子,非俗世脂粉能比。”
一脸天真的水濛挽着黛玉的玉臂笑道:“姐姐别和她计较,她是快人快语,想到什么说什么。”
黛玉莞尔一笑,见东平王郡主的神情真诚,非是虚言。
水溶、黛玉、水濛与东平王郡主四人先后进了老王妃寝宫,见水沁与止桥宛围坐在老王妃身前。
四人先给老王妃请安,老王妃瞥见水濛身后女官抱着黄色绸缎,知是皇上圣旨到,猜到是爱子与林姑娘之事,心中一喜,溶儿的相思终于有了结局。
众人聚到王府辉煌的正厅,水濛从身后女官手中接过圣旨,展开在众人面前,王府众人匍匐在地,听水濛脆生生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听溪公主德才兼备,至情至义,心善若水,今赐婚于北静少王水溶,择日完婚。”
读罢,水濛展目看众人谢恩起身,人人俱是喜色盈面,合不拢口。
那水溶面上更是喜色掩不住,终于得以与佳人长厢厮守,得偿心愿,但等公事一了,即是佳期。一双龙目,直视黛玉娇容。
黛玉面上红霞晕面,盖住胭脂色,此时恨不得以袖遮面,却压下心头如鹿撞,从从容容谢过。
水沁、止桥宛、水濛、东平王郡主都来相贺、笑闹,水溶对四人一瞪眼,拉黛玉到自己身旁。
四人看水溶紧张维护佳人的窘态,不由笑作一团。
老王妃见黛玉面带羞容,却大方得体,进退有度,不由赞许。
众人重新见礼,那老王妃是公主水濛的婶婶,老王妃便摆手让她们坐下,水沁也与小姑东平王郡主寒喧。
东平王郡主选了靠近止桥宛的座位坐下,亮着声音道:“溶哥哥,你要出门也不和我说一声,我也好来送你一程。这还是我父王与哥哥透与我信的。你这一走,要好些日子才回来。”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关切与责备。
水溶微一侧身道:“有劳你挂念了。路途不远,很快就回来的。”
余光飘向身旁黛玉,唯恐黛玉心中不舒服,而黛玉正和水沁与止桥宛小声说笑。
东平郡主对水溶本是一腔爱慕,却是拾得起,放得下之人,现在水溶已与黛玉订下亲事,她已把心事藏在了心底,及至后来嫁了,对水溶还是有着想念,此是后话。
水沁早已看在眼里,她却不知止桥宛已将情思转到卫若兰身上,心中为二人惋惜,暗想:表妹与小姑都用错了心,弟弟的一心在林姑娘身上。但不知林姑娘的心可如弟弟般执着?看林姑娘对她二人不动声色,莫不是缘深情薄?
又坐了一会儿,卫若兰、孙绍祖已备好了一切,来请水溶动身。
水溶起身与老王妃作别,众女眷自让他与黛玉二人独处,水溶拿眼看黛玉,轻声道:“我走后,你回去多睡会儿,昨儿我嘱咐的话可要照做,不能再像昨日那么晚才睡。”
黛玉含笑道:“你放心吧。我在府里诵经为你祈福。”眼中却有水光闪动,忙隐了下去。
莹润光洁的脸上,有着真诚的笑意,目光清澈,水溶心头一暖,一安。
水溶沉声道:“我写信回来,你要给我回信。”
他昨夜已托了老王妃与姐姐水沁照顾黛玉。他唯一的不放心,就是黛玉,黛玉心中有伤,太多的愁思,没有他在身旁,有谁能劝慰?虽然黛玉已然放开心怀,他仍是不放心,黛玉的故做轻松,那不过是为免他心忧,他却更加挂怀。
黛玉轻声道:“你嘱咐我的,你自己也要做到。回来可不许你瘦了一钱。”
水溶笑道:“我记下了。”
水溶随即又嘱咐母妃、姐姐、止桥宛与东平郡主保养身体,止桥宛与东平郡主摇着帕子,与他挥手作别。
终该分别,水溶与黛玉依依,黛玉含笑望着他走出二门,回身眼中蒙上雾。
水溶把黛玉的香袋贴心佩带,也带走了黛玉的心。两人彼此的牵挂,尽在不言中。而水濛与东平王郡主来到王府,水濛宣读了皇上赐婚圣旨,王府诸人展笑颜把喜讯传,只等水溶归来,为二人大办婚事。水溶别后,府里人心思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