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看着几个乞儿跑去,恨恨无奈,接着又往前走。
约有百米,又是一交叉街市,却多是卖喜葬用品,纸马水果。当中又杂有几张桌椅,旁边写着“铁口直断“、”算无遗策”等言语。里面坐着道装的先生,有的前面围着几人,正在那忙活,有的无人问津,如叫卖一般拉人过来:“看官,您衣品清流,气韵超脱,定非凡士,只可惜面含春色之中,印堂发暗,前路恐有争执,以致血光之灾……”悟空暗笑:“这些人看了几篇易经,参演几回卦图,就妄敢口不择言,推理阴阳。怪不得近些年,道家渐不受人信任,老君若知道学道的都做了这等营生,岂不伤心。”
将出了这趟街,不料尽头处却有一个和尚,也如前者那样端坐在那里,只是他也不立幌子,也不言语,一桌一椅一纸一笔,耷拉着眼皮,垂目自观。悟空觉得好奇:“但凡算命,多半是道家,这秃头的却少见,定是有些门道,不甘寂寞,才来现世。”他上前去,道:“和尚,你既不立招牌,也不张口,也不抬眼视人,如何招揽得来生意?”那和尚微胖,一脸和蔼,甚有福态,抬眼看他道:“施主有礼!贫僧多年修行,并无意持此末技收聚钱财,只为一场火起毁了家庙,不得不出来化缘,好重修寺宇。我又不善走路,只好如此。你看我止此一纸一笔,每日一人,卦金一两,卦清即离去,不敢贪多。”悟空听了笑道:“原来如此。一两卦金在我这里虽不算多,但可比一人一年的伙食,如此高,只是你这佛家算命可准?”那和尚道:“贫僧虽是佛门弟子,但皈依前,也多爱好那易经八卦,太乙六壬,紫微斗数,遁甲掌经,端的子平精熟,擅推五星。”悟空见他口大,道:“你所学果然庞杂,只怕会的多了,没个准头。”和尚道:“自我入了佛门,多方比对,已多悟其中得失。道说太一,佛说了一,化繁为简,万千归一,正是其中不二法门。我也不用龟卜,不用耆筮,只凭书字断人祸福,从无差误。”悟空道:“见你说的似非似是,权且信你一回,与我算上一课。”说着,从兜中变出一块一两有余的银子,伸手拿笔就要写字。那和尚止住道:“施主看你如此善心,你休先动笔,所谓见形为容,象体为貌,待我相一回,若说的准,你再动笔,若是不准,我便不收你银两。”悟空道:”果然公道!你看便是!“他挺挺腰往前一站,那和尚仔细端详上下,一面看一面道:”我观你身材瘦削,束脸少腮,腿拐难直,举手投足甚是灵便,活像一个猴儿,尊姓名可与此有关?“悟空听了暗暗称奇,心里道:”当年授业恩师先为我起姓名,见我行动像个猢狲,去了那反犬旁,才为我定下一个孙字,他如何一眼识破!“悟空只好笑道:”不假,不假。我果然姓孙,但观我面目,其他也有人猜得,这个并不算本事。我写与你看,再说个明白,老孙才信服。“他将笔胡乱攥在手中,笔头放入嘴里,用唾沫沾湿了,歪七扭八写下“孙悟空”三字。和尚见字,大笑不已,道:“施主私下定爱参仰佛老,只可惜竹篮打水,水中捞月。”悟空急问:“何以见得?”和尚道:“子者,了字加横,不能了明,凡心难绝;小者,骄傲自恃,难以成大;—————故到头来悟道皆空。”
悟空大怒:“你这和尚,解字怎当如此解法!“和尚道:”你也休恼,我只是望文生义罢了。字向来有多样拆法,这个不要紧,待我细推你前程,可知吉凶。“他就装模作样,掐节捋指,口中一面念叨。悟空暗思:“我早年间修成太乙金身,又得了佛果,地府阎王处文簿上早销去了死籍,能有何波折?若敢狂言不通,我就夺过银子,一脚踢翻你吃饭的家伙!”
过一会儿,那和尚开口道:“上前附耳,我来教你。”悟空果然上前附耳,那和尚小声道:“前方打围,一畜窃奔。十八猎人,齐下手分。使心乱性,妄动骄嗔。适时收敛,好是猢狲!”悟空虽一时不能明了,但听“一畜窃奔”和“猢狲”字眼,便知不是好言语,怒道:“何方妖僧,敢来调戏老孙!”抓过银子,一脚踢翻面前桌子。那和尚也不慌张,稳稳站起,抬腿拂袖而去,三两步已过了拐角,没在人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