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高悬在长天之下,月光凄冷,如一片蒙蒙水雾,繁密而明亮的星辰宝石似的满缀天空。
薄云飞渡,半笼圆月。
古城之内,屋舍横列,流檐飞瓦在月与星的光彩交织下闪耀鳞鳞密光,仿佛扩散出白色的棱角,又因薄云蔽月,而被卷入昏暗。
雁府庄严辉阔,宛若一座帝门城堡,虽是深夜,依旧路灯明亮,有家丁持棍把守。
漆红大门紧闭,门钉紧密,在灯火下反射炎光。兽首锁张口衔着铜环,晚风卷来,铜环摇动,一下一下叩击在大门上,似有人来,却偏偏只是柔风杳然。
两名高大家丁,手持木棍,神色专注,守在门外。
嗖!嗖!
夜色中,忽然劲气集爆,两颗碎石夹杂着灵力射来,划破阴风,分别击在那两人脑门。
两名家丁登时昏倒,手中木棍正要落地,一展长绫飞掠,卷起木棍,在茫茫昏黑中,飞入雨瑶手中。
随后,敖羽和雨瑶自黑暗中走出来,神色警惕,步伐轻缓。而那两名家丁,正是被方才敖羽指间碎石,一掷而出所击昏的。
他修为大增,灵力雄浑,已达到魂纹巅峰,化用碎石,自是轻而易举。
借着路灯,敖羽翻开地图一览,旋即闭合,道:“依地图所画,地牢入口应该就在雁府大厅之内。”
而后,一手拉着雨瑶,轻轻一跃,两人来到围墙之上。只见雁府内庭,尚有四名家丁把守。敖羽弹指飞石,兔起鹃落,片刻便击昏了四人。拉着雨瑶再度一掠,竟身如清风,顷刻间已到大厅。
大厅静谧,空无一人。
按图上所写,敖羽来到一张红檀香木桌下,轻敲地面,果然传来空旷音响。
敖羽再无犹豫,一把揭开地毯,地毯之下,遍地石砖,唯独那木桌底下,是一块木板,格格不入。他打开木板,下面竟有一条密道,灯火通明。
敖羽一时间喜急交加,道:“看来那神秘人说的不错,雁府之下,果然设有地牢,而且,这地牢设计得如此隐秘,仅仅用来关家奴,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说完,正要下去。
雨瑶黛眉一蹙,疑道:“相公,那神秘人之言不可全信,而且雁府以守卫精严著称,我们如此轻易进入,未免太不合理了……”
她的疑虑不无道理,但这句话中,分明七分带疑,三分带酸,夹杂着女孩儿细腻的心思。
敖羽握着诛魔戟,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冷静道:“这种情况,我也考虑过,但眼下神秘人所说的地牢已然成真,无论如何,都该下去探一探,万一沐月岚真不在下面,那自是最好,如若真在,我们岂能不救?”
他没得选择。
雨瑶一怔,旋即水眸流转,想起沐月岚赠涅槃丹之恩,心下再无酸涩,点头道:“嗯,若是沐姐姐真在,我们一定将她救出来。”
敖羽一笑,拉着她,两人一起跳入密道。
密道宽敞,两面每隔十尺,便点着一盏油灯,放眼望去,灯火一直蔓延到了前方那目力所不能视的尽头,宛如指路星辰,明灭不定。一丝丝冷意,在密道中绕指而来。
“走。”
敖羽看了一眼雨瑶,道。
而后,持着诛魔戟,两人一起向密道的尽头走去,灯台座座,灯火在身影走过的刹那轻微晃动,忽明忽暗。脚步声,伴着灯火,回荡在这不为人知的空间里。
密道尽头,是一道走廊,走廊两侧竟真是地牢。
苍冷玄黑的钢栏竖插而下,一根一根,距离不过半尺,仿佛来自地狱的禁锢,募然间,森冷死寂之气蔓延开来,令人毛骨悚然,如置地狱,渐生渺小无助之感。
“相公,你看……”
雨瑶指着一间牢房,美眸惊大,俏脸苍白,带三分恐色,七分讶色。
敖羽凝目看去,只见那昏霍无光的牢房里寒气弥散,如云似雾,寒气中间,赫然立着一个人,那人目无生色,早已断气,偏生却没有倒下。
至于其他牢房,因为光线昏暗,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但料想,里面的景象,不会与这一间相差太远。
敖羽剑眉锁起,诛魔戟紧握了几分,道:“雁府是名门望族,家世兴隆,但府邸之下,怎会有这样一座地牢?方才那人目光溃散,周身飘荡寒气,倒像是传说中被寒气妖魔吸干了生气一般……”
突然,他心中一紧,暗叫不好——沐月岚如果也在这地牢里,该不会也遭毒手了吧?!
正欲点燃自带的蜡烛,寻找沐月岚,这时,却间四周忽的烛光大盛,每间牢房,竟都有一盏灯,此刻无火自燃,照得到处明傥傥的一片,一切景物,尽入眼底。
果然,每一间牢房里,都囚着一具苍白冰冷的尸体,寒气森森,让人毛骨悚然。
而在前方,一间小牢房里,铁索漆黑,缚着皓腕玉足。
那被缚之人,正是沐月岚,此刻她长发凌乱,俏脸绝望,清丽容色间犹带让人无法忽略的凄美。
纤腰长腿,衣衫碎乱,配上铁索铮铮,有一种足以令圣人动容的异态之美。
乍见敖羽,沐月岚又惊又喜,爬到铁门边上,拖得铁索哗哗作响。一双素手握住铁栏,她正欲说话,心里却是一沉,道:“快……快走,你不该来这里的……”
“哈哈哈,这牢房堪比京都天牢,寻常灵师,一辈子也未必能见到一次,他有机会来此参观,已然是幸运之至,又怎会有不该来一说?”
这时,一阵冷峻声音陡然响起,回荡牢房。
敖羽心中警惕,向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牢门走廊,那一片寒气缥缈之间,正站着一个白衣少年。
少年俊逸非凡,持剑玉立,气质翩翩,似美玉雕琢,除了那雁枫,还会是何人?
敖羽神色不变,冷冷的道:“奉天古城,人人皆道雁府富丽堂皇,华贵奢豪,不知有多少财富,但如今看来,雁府除了财富,似乎还有不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声音凛然,字字如针。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敖羽如今功力大增,修为精进,臻于魂纹顶峰,放眼古城,已然是一座巅峰。而这般实力,为他带来的自信,同样巨大,令他置身地牢,也浑然不惧。
雁枫也不恼火,冷笑道:“见不得人的东西?不错,的确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但,雁府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既然都已经让你见了,那么,接下来,你只好抛弃人类的身份,变成尸体了!”
话音落下,他身后顿现一片刀光剑影,寒气刺骨。
——竟是十余个持刀持剑的人影,踏罡步斗,气势汹汹而来!
当先那人长刀一指,正对敖羽,杀气凛然,不料敖羽持戟一挥,气沉力足,迅如疾电,铿的一声,已将那人击倒在地。
敖羽长笑,带三分狂气:“不愧是第一世家,十余名杀手,居然个个都有灵环巅峰的修为,倘若半年前是这些杀手来追杀我,今日这一切,恐怕就都不存在了……”
随后声音乍停,灵力如涛,汹涌澎湃,灌于诛魔戟上,续道:“但是用来对付今日之我,未免太过无力了吧?”
话音作罢,敖羽再不迟疑,诛魔戟大开大合,横扫千军之势,几在瞬间,就败倒了一众杀手。其后继续扫荡,似浪潮翻滚,怒波席卷,不到片刻,先前那些身手凌厉的刀者剑者,竟都已倒地不起。
敖羽目光犀利,胸中豪气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