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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袭

韩悠瞪着血红的双眼,一手挥着另一根刚从篝火里捡起的柴火棒子,另一手挽着气喘吁吁的刘老汉,一起奋力向着不远处的那个山包大营跌跌撞撞的跑去……刚遇上的时候,欣喜中却仍有些惊魂未定的刘老汉只顾着喘大气了,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手拼命指向那山包大营的方向。于是,领会了他意思的韩悠就搀着他,一同向着那山包大营的方向跑了起来。

随着身后不远处一阵阵的传来了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惨叫声,四周的人群也愈加的混乱了。许多人都仍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乱窜着,但也有不少人似乎清醒了过来,开始和韩悠与刘老汉一样,选择了往山包大营的方向逃亡。

韩悠他们的位置原本就离那山包大营并不太远,大概也就五六百米的距离。若是在往日里,韩悠那康健的身子还在的时候,跑这五六百米最多也用不了两分钟,但在这个超级混乱的时候,换了副虚弱驱壳的韩悠,身旁还搀着个身体发软的刘老头,却是跑得分外的艰难!

咬牙挺着肩,硬是再度抗住了不知从哪里闷头冲过来的一个汉子的撞击,韩悠嘴里喘着粗气,脚下还是禁不住踉跄了一下,这才勉强地站稳了身子,身侧的刘老汉也用微弱的力道努力地扶着他。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都往山包大营的方向跑去,周围胡乱跑窜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少……最后,随着前涌的人流,韩悠和刘老汉都疯跑了起来。

前头已经隐约能看到那在半山包的位置,在几根火把的照耀下,粗陋地耸立在暗夜中的木栅门……可前头黑乎乎的一片、全都是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的人群……停下了脚步的韩悠,只顾着喘大气,但却被身后传来的大力一涌,韩悠身不由己地被往前推挤着撞上了前方拥挤不动的人群。

谩骂、喝叫、嘶吼、哭闹……人群中突然爆发出的巨大声浪冲得韩悠脑袋一阵发昏,只隐约从这一波波巨大的声浪中勉强地听清了,似乎是守卫在木栅门处的那些将军的亲卫们,不愿意打开大门,于是所有人都被挡拒在了这重巨大的木栅门之外。

在拥挤着前后涌动的密集人群中,韩悠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先定了定神,然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手死死地拉住了被挤得站不住脚而不断东倒西歪的刘老汉,好容易才硬是向着旁边人少些的地方挤了过去。

这个时候,旷野上原先点起的一团团篝火都已随着人群的拥挤乱撞和疯狂的踩踏而熄灭掉了大半,山包大营的四周除了大栅门附近外大多都变得一片的漆黑。而就在拥挤大门处的人群的后方,不到千米之外,大量的密集火把卷携着震天的喊杀声在飞快地接近着,人们的情绪越发的激动,叫喊声和哭叫声也越发的响亮。

费尽了力气才挤出了人群的韩悠,死死拽着身后的刘老汉,在一片漆黑中高一脚低一脚地从大门的左边绕着山包走向远离人群和背后追兵的方向……尽管心下仍是恐慌异常,但头脑还算清醒几分的韩悠心中很清楚,留在那大门外的人群中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一旦身后那些官兵追杀上来,第一批倒霉的就是那些在门口拥挤的人群!

而现在正是半夜里黑暗深沉的时候,韩悠只从自己现在的双眼近乎于失明的状态就能联想到,在自己之前看过的不少穿越类小说中都提到过:这个时代的人们由于缺少肉食和营养,大多都有着非常严重的夜盲症。而显然,自己现在近乎失明的状态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尽管抬头就能看见天上还挂着一轮弯弯的皎月和众多明亮的星星,但韩悠依旧感到自己现在是睁眼如盲,只能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前进……手上突地一沉,一股力量拉拽得韩悠也差点就向后栽倒。

身后,明显是一脚踩空了的刘老汉身子一歪就软倒在了地上。尽管在黑暗中韩悠怎么也看不清他那张皱纹密布的老脸,但他那如同死命地拉扯着破风箱般的急促呼吸声,却显示了这老头如今的身体状况实在不佳。估计这大半夜里的好一顿折腾,足以让本就身子孱弱的他生生去掉了半条老命。

跟着连连的急喘了好几口气,缓过了些劲来的韩悠跟着就想将身后倒地的刘老汉拉起来,但奋力地拉拽了好几下都没能把他从地上拉起。瘫倒在地上的刘老汉一边艰难地大口喘息着,嘴里还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三……三……哥儿……莫、莫管……老汉……走……你走……吧!”

一边大口喘着,韩悠极力地睁大着眼,看着瘫在了地上的那一团瘦弱的模糊身影,耳边传来了那边似乎是近在咫尺的嘶吼声、喊杀声和惨叫声……木栅门那处似乎已经开始了厮杀……但静下心来的韩悠,却出奇地并没听到什么官兵的喝骂和喊杀,响起的只是那些汉子们嘶哑的、杂七杂八的叫嚷和怒骂。其中,张头儿那把熟悉的破锣嗓子最是清晰:“你们这些老婢养的!狗屁的天师!狗屁的将军!……俺们为你们拿了命去拼!你们这些老婢养的货竟把俺们丢这!还向俺们动手!老婢养的!……”

张头儿的声音嘶哑而凄厉,连那什么法力高深的天师大人都不管不顾地骂上了,显见此时他的心中已经是绝望异常!

木栅门处隐约响起的兵刃交击声和不时传来的惨叫声,足以让韩悠猜到,必是那些走投无路的人们开始冲击那紧闭的大门,而门上的亲卫更是毫不客气地就向着这些可怜的汉子们下了杀手。

韩悠不由庆幸着自己刚刚的选择,但心中却也更显急迫。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韩悠已经能清晰地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阵阵“杀啊!”“杀贼!”的喊杀声……看来官兵都快要冲杀上来了,而这大营内外的人们却仍在疯狂地自相残杀……韩悠对这座山包大营的安全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

此时,似乎喘过了点气来的刘老汉却突然奋力地一挣,差点就将韩悠那紧紧拉拽着他右臂膀的手给挣脱开来。韩悠呆了呆,低头看去,正好对上刘老汉看向他的一双黄浊的老眼。刘老汉浑浊而黯淡的眼珠此时竟像是闪烁着异常明亮的光芒:

“三哥儿!你快走吧!莫要再管老汉了!……俺这老命早就该丢了的……你可是俺们乡亭里仅剩的一根儿独苗了……可不能就这么丢在这了……”

听着刘老汉嘴里断续地吐出的那些絮叨的话语,韩悠先是闭上了双眼,努力连吸几口大气,勉强喘匀了些呼吸。然后睁眼,坚决地蹲俯下了身子,抓着刘老汉的双手搭放在自己的肩上,然后原地蹲着就转过了身,双手向背后死死地揽住了不断挣扎的刘老汉的腰,努力地挺身背着刘老汉,略显艰难地站了起来……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趟下,很快就沁入了韩悠的眼眶。眼睛在一阵酸辣的刺激下禁不住狠狠的连眨了几下,口中粗重的呼吸应和着胸膛处急剧的起伏,韩悠已经开始感到了由于急剧的喘息,导致自个的胸口都开始闷痛了起来……但他依旧一声不吭,艰难却稳当地跨出了另一步。

背上的刘老汉没有再挣扎,但嘴里依旧不住地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些什么,韩悠听不清楚,这会儿也没功夫再分神去倾听。此时,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到了自己将要迈出的下一步上……本就酸软无力的身躯此时每一分的力量都被彻底压榨了出来,但极度的饥饿、疲乏和虚弱感依旧让他的脑袋一阵阵的晕眩……后方的叫喊和拼杀声突然激烈了起来,想必这个时候,那些官兵已经杀到了大营的门前……

任凭后方的响动越发的剧烈,韩悠却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他只是一心一意地埋头背着刘老汉往前、再往前……

在韩悠此时的心中,尽管还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就穿越到了这里,还占据了这个陌生的身体,但无疑,自己的小命算是捡回来的。在那场空前的大爆炸中,自己那具身体唯一的下场只能是粉身碎骨……还有自己的亲人们……父亲、母亲和可爱的小妹。

心中顿时又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韩悠刚站稳的身子又是一阵的摇晃,死咬着牙,韩悠将头和上半身更压低了几分,继续稳稳地迈出了下一步,但那一直发酸的鼻头让他的呼吸更加急促;眼眶中盈满的温热的液体,却无法控制的顺着脸庞流淌成了两条直垂向了地面的水线。

身后,喊杀声、嘶吼声、惨呼声越发的剧烈……没多久,熊熊的大火似乎在整个山包大营的上空燃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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