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终于能看到前方出现的那一片片明显被开垦过的田地,以及更远处一些隐约能见的土屋茅舍的时候,韩悠的眼眶登时一热,差点儿就要掉下泪来……娘滴!这个年代的人烟当真是稀少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大部分地方都还是荒山野岭的。而自从穿越到这里来后,这还是韩悠第一次真正跑到了人们聚集居住的地方来。
但那些被开垦过的田地里此时也只能看到一些杂草的踪迹,或许这个时候应该还不是种麦子的时节。韩悠他们就沿着中间一条较平实些的土道儿一路就奔向了前方那些简陋的土屋茅舍……
但直到了近前,韩悠才发觉四下里一片静悄悄的……韩悠觉得他们的马蹄声已是非常的响亮清晰,但面前这些看着异常低矮破旧的土屋茅舍中,却是没有传出半点儿声息,就像是里面根本没人。
缓缓勒停了战马,韩悠高声冲着面前的两间土屋喊道:“屋里可有人在么?俺们只是想问个路。”
只见眼前的那两间破屋中依旧是毫无声息,而那两扇简陋的木门也是紧闭着……韩悠不由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铁蛋和周仓。
铁蛋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迷糊的神色,呐呐道:“或许这些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吧。”
一旁的周仓缓缓地扫视着前方的那几间破旧不堪的土屋子,那张大黑脸上渐渐流露出了些沉重的神色:“他们应该是逃难去了……那些官狗子既然就驻扎在这附近,这里的百姓就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而且百姓们最怕的就是兵灾和战乱,这里也快要变成战场了。”
周仓的话让韩悠顿时觉得心里也开始沉重起来……他再扫视了一眼面前的这些残破荒弃的土屋茅舍,转而对着铁蛋和周仓道:“走吧,俺们再往前边去……这儿既然曾有人居住,说明这里可能就是那张家亭子的附近了。俺们到了前边再找人问问。”
此时,韩悠他们已经一路赶马快速地跑出了十多里地,而后方那些黄巾贼子的追兵们都还未见踪影。
韩悠估计他们现在离那官兵大营的位置应该已经不太远了,当下也就不再焦急,而是和铁蛋周仓缓缓驱马前行。
这条土路虽算不上宽敞,却也是颇为平实,看得出往日里应该也是常有人流车马在此走动……只是,看着如今两旁那大片荒芜的田地,破旧废弃的土屋,韩悠的心中越发的沉重……
沿着土路只前行了不到两里地,韩悠他们远远的就看到了前方有一片的房屋建筑……韩悠估摸着那里该有十多间土屋茅舍聚到了一块——那就该是一个里的居民了吧?——韩悠心想。
往日里从韩大郎和杨凤他们的口中,韩悠也大概了解到——在这个时代,郡县里的人们大体上都是按着二十五户一里,十里一亭,十亭一乡的方式分布聚居着。当然,实际上的划分并没有严格的数量限制,大体上也就是按着地域的分布来划分的。
例如前方那片土屋,看数量明显就不够二十户人家居住,但也该算是一个里了。
迅速接近的马蹄声显然已经惊动了那些土屋茅舍中的居民……奔近了的韩悠就明显看到了前方几间土褐色的矮屋前,那几扇木门都有被拉动的迹象……
但直到韩悠他们奔到了那土屋之前,相继翻身下马的时候,几间土屋中都没人走出来,而那几扇木门也没有被完全拉开……大步走过去的韩悠,立刻就发现了那些只拉开了一条缝儿的木门后面,躲藏着一双双带着些惊恐和警惕的目光……
韩悠只得先在屋前空地上站定了,双手抱拳就高声对着面前的土屋喊道:“屋里的人家不必担心,俺们只是想过来问个路,并无他意。”
“吱呀”一声,右边上的一间稍大些的土屋木门终于被拉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件破麻衣的老人拄着根木杖子缓缓走了出来……
看着这老人缓慢的脚步,而那张苍老枯瘦的面容上还明显带着几分戒惧的意味……韩悠赶忙对着那老人躬身行礼,温声道:“这位老丈,还请不必担心。俺只是想向您请教一下——此地是否已到了那张家亭子?……还有那个、官军的大营又在哪里?”
见到韩悠突然向他行礼,那老人明显是被吓了一跳,脚下不禁向后躲了一下,还差点摔倒……见到韩悠开始说话,他就微微地偏了偏脑袋、侧起了耳朵……而他那双黄浊的老眼仍有些呆呆地盯着韩悠,眼中带着些惊疑之色……
见这老人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韩悠不由心中猜测这老人是否有些耳背,可能是刚刚没能听清楚自己的问话,当下只得将声音放大,又重新再问了一遍。
那老人用一双黄浊的老眼仔细地看了看韩悠他们身上穿的皮甲和手里拿的战刀,随即就微微垂下了头,那有些干裂泛白的嘴唇微微地蠕动了几下,用一种略显沙哑的声音低沉地道:“这几位官爷,这儿就是张家亭。俺们都是这安定里中的百姓……沿这条道儿直往里去就是那张家坊子,官老爷们的大营就扎在那张家坊市的边儿上。”
这老人的声音沙哑缓慢,还带着些地方口音,韩悠在仔细倾听之下,倒也还勉强能听懂。但他刚刚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老人在低头的时候,那张老脸上突然闪过的一抹愤恨之色……
韩悠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皮甲,嘴角也禁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只从面前这位老人的表现中,韩悠就不难猜出,穿着这种皮甲的那些官狗子们,平日里想必也是没干过什么好事了。
韩悠抬头再看了看眼前的这位有些颤巍巍的老人,又扫了眼老人身后的那扇半掩起的木门后面,还隐约闪现的两个矮小瘦弱的身影,和那两双明亮但却带着惊惧和惶恐的眼睛……
似是注意到了韩悠正打量着他身后的土屋,老人的脸上登时现出了一抹惊恐慌乱,脚下踉跄着又退后了两步,像是想极力遮挡住身后的屋门……嘴里还焦急地道:“几位官爷,老朽家中也只剩了些破锅烂瓦,实在是一颗麦子也没了啊……”
被老人的一番言行给弄得颇有些哭笑不得的韩悠,慌忙摆手道:“老丈且莫要惊慌,俺们并无恶意。”说着,他转身就从马鞍上摘下了一个小包裹,里面还放着从那些官兵身上搜出来的一些麦饼干馍——
韩悠就很讨厌吃这种干馍,总觉得这些玩意都硬邦邦的,放嘴里嚼着就和吃那些石头没甚区别……之前韩悠还曾想过,万一自己的飞石用光了,这些拳头大小的馍儿,却也正好能派上用场。
将干粮包裹一把塞到了那正一脸错愕的老人的怀里,韩悠掉头就走……但在翻身上马之前,韩悠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扬声对那老人道:“老丈,一会儿这里很可能会打起来……你们若是无事,就都躲在那屋子里,莫要再出门了。”
韩悠的声音很大,这番话既是说给这位老人听,也是说给藏在那几间土屋里不敢出来的人们听的。
说完,韩悠就翻身上马,和周仓铁蛋一块赶马就沿着土路继续向前飞奔而去……只留下了身后那位满脸惊慌与错愕神色的老人,一直捧着手里的干粮包裹,只呆呆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跑过了那安定里,韩悠他们也没能再跑出多远,就已经迎面碰上了一队像是巡哨的官兵……
看到韩悠他们三人都骑着马,还牵着几匹空马儿一路就直奔了过来,前方那队刚好一什的官兵立刻摆出了一副戒备的姿态……
待得勉强看清了韩悠他们身上穿的皮甲和战刀战马等东西,那十个官兵才明显是放松了下来……但等到韩悠他们奔到近前,官兵们看清了韩悠三人身上显眼的血迹和伤口,他们登时又不由紧张了起来。
那为首的一个兵头摸样的官兵先就对着韩悠他们粗声喊道:“前方的兄弟是哪位将军麾下的?你们这是……遇上那些黄巾贼子了?”
韩悠减缓了马速,先向着身旁的铁蛋和周仓都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用太紧张,随后就押着喉咙,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喊道:“俺们都是张哨头的部下……前方的兄弟们快去禀报营中的将军,那些黄巾贼子们杀过来了。”
此时韩悠他们已经到了那十个官兵的面前,马上的韩悠立即装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摸样,配上他那张因为失血和疲惫而显得苍白的脸,以及身旁的铁蛋那身皮甲上的斑斑血迹和箭孔破洞——完全就是一番苦战后才逃脱出来的狼狈摸样。
倒是那还算完好的周仓此时就未免有些过于显眼了——不过,他身上也披着件被铁蛋撕破的皮甲——这还是韩悠刚刚给他套上的。
那些官兵都听到了韩悠的喊话,此时又亲眼看到了韩悠铁蛋他们的这种狼狈摸样,登时都有些慌了神……那兵头摸样的官兵慌忙赶上来一把就扶住了从马上勉强着翻身下来的韩悠,口中还急切地问道:“兄弟此言当真?那些黄巾贼子们真的要杀过来了?”
韩悠被那官兵扶住,也立刻装出一副虚弱无力的摸样靠在了他的身上,嘴里还嘶声道:“当然是真的。俺们张哨头和大半的弟兄都被那些黄巾贼子杀了……就剩了俺们几个拼命地逃了回来报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