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鄂州知州约游酢去一游,游酢将郡里的事情交代给张汝明代管,即欣然前往。
汉阳与黄鹤楼仅一水之隔,渡江而过。
知州和游酢来到黄鹤楼。
黄鹤楼,位于蛇山黄鹄矶头,传说因三国时的蜀国大将军费祎羽化成仙,曾经骑黄鹤到这里,所以得名。它与江西的滕王阁、湖南的岳阳楼并称“江南三大名楼”。时正烟花之际,天气晴朗,两人游于楼中,其楼结构巍峨,高耸凌云,好像跟天空很近,下面是滚滚长江,但见长江浩浩荡荡,一望无际。登楼而望,城邑与四周山水景色历历在目。
知州问:“素闻游大人颇有才学,今日可即景生情,吟一首如何?”游酢回答:“李白尚且云,‘眼前有景吟不得,崔颢有诗在上头。’游某岂敢糊弄。况我堂叔(伯庄)早年经游此留有一诗,更当避之。”知州问:“尊叔父之雅作,可否吟之一听。”游酢应道:“好啊。”于是吟道:“长江巨浪拍天浮,城廓相望万景收。汉水北吞云梦入,蜀江西带洞庭流。角声交送千家月,帆影中分两岸秋。黄鹤楼高人不见,却随鹦鹉过汀州。”知州听了,赞叹:“写得好,扣情扣景,亦近太白之风,敢问尊叔父功名前途如何?”游酢答:“中过举人,大多在家中,游历倒时有。乡中人推崇其德望。”知州说:“闲居者尚有此等诗才,尊叔父亦可谓乡贤。君之家族令人神往矣。”游酢说:“惭愧。”
坐了一会,知州又说:“游大人当不至于吝啬吧?”游酢说:“天下登楼之文章,有王粲《登楼赋》与《岳阳楼记》,我之所爱者,后也。范公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当为万古世人格言。凡吟诗行文,有做得做不得之别。做则,又有高低之分,若王粲之才,其《登楼赋》固是佳作,然气量偏狭;而《岳阳楼记》,则非范公做不出来。其文章大气磅礴,真乃大手之作也。盖范公之襟怀特大,眼界特高,斯有此等黄钟大吕声震八方、千古绝响之杰作。我辈之境界,不足言哉!”知州讲:“今日聆听游大人高论,着实获益匪浅,佩服、佩服。”
游酢答道:“哪里哪里,游某不过一时兴奋,多言矣,如有不当,还恭请大人赐教才是。”
两人游览了一番,知州见时辰已经不早,便道:“姑且先回去休息。”
午间,知州询问及游酢几位儿子前途之事,游酢叹道:“休提也罢,尚有两子未尝成才。”知州说:“凭大人的朝野声望,何愁无去处。如不嫌弃,在下同年任归州知州,那里缺一员司兵曹,可保举先到其地锻炼锻炼,日后再做长远计议若何?”游酢说道:“游某在此先谢过大人。”知州又说:“游大人,这可见外也,都是宦游人嘛。”
游酢回到汉阳,跟四子游损说了去归州司兵曹一事,游损听了也乐意,打点一下,便赴归州上任。
他忽然联想到:这汉阳城应该有不少文人骚客,不知文化、艺术方面人才如何?有机会,遇到相关的人打听打听。
漕运使上门来找游酢。游酢问道:“今天可是带方案来?”漕运使叹一口气说:“大人,难呀!”游酢讲:“你先把意思简单地介绍一下。”漕运使说:“要拓深一个码头的吃水量,所改造的码头必须停下,现在春节水势大,在时间上不宜,得年冬枯水期为佳。问题是,停运一个了码头,拓深它至少也得一两年时间,不仅少了一大笔收入,而且还得有一大笔投资。至于造一个五百吨以上载重量的大货船,我询问过造船行家,他说至少得两三年呢。”游酢听了,也觉得确实是个难题,回答说:“码头的吞吐量不扩大,资金收入就没有办法有更大的提高,我的意思是从当地长远的利益考虑,暂时少了一点收入不是大问题,在漕税方面我们可以向朝廷反映,申请减免一些,地方的收入上也减少些。可是,在拓深技术方面上是个大问题,可惜我们还没有能力做到。你再找别地的同行了解、询问一下这个问题有没有办法解决。如果真的没有那方面能力,我们也不做。做了,反而会劳民伤财。”漕运使回答说:“那好,我跟外地的同行沟通沟通再说。”
四月,游酢收到家里来信,游拂添了个儿子,请给取个名字,便立即给游拂去信表示祝贺。
一天,京城朋友寄回了信。游酢打开一看,除了信还有一张设计图纸。于是,他连忙派人叫林大节来。林大节匆匆赶来,游酢将设计图纸给摊开说:“这设计怎么样?”林大节一看,说道:“哇!真漂亮,依山临湖,庭院、林园、花坛、茶室齐全呀!”游酢答道:“那当然,京城大师的艺术眼光是很高深的。他在信上说的造价跟我估算的差不多吧。大节,你可要破大费了。”林大节说:“费用不是问题。”游酢说道:“到时,立一块碑刻上你的大名,足可千古流芳啊。”林大节说:“不!千万别搞那一套。我不稀罕。”游酢问道:“真的?”林大节说:“如果立碑,我就不干了。”游酢说道:“好吧,由你。”林大节轻松地笑了起来,说道:“我们就选一个好日子开工。”游酢答道:“行!这件事情得劳你自己负责去做,人手不够我可以派一些去帮忙。”林大节应道:“那当然。你也没有空。”两人又谈了请什么木匠、泥水师傅以及生活安排等问题,林大节才回家。
林大节回家,即请人选了黄道吉日开工,并且邀请了郡、县两府的主要官员参加奠基典礼。
开工的的那天,游酢和张汝明等也去了。琴台的地基面积约十五亩,已经整平的工地上,有上百名工人,还有前来看热闹的当地百姓。游酢和张汝明等参加奠基典礼完,便走了。
五月的一天,林大节带着一个中年人前来拜见游酢,介绍说;“这是荆门举子朱震。”这朱震原来是谢显道门下的弟子,后来也拜胡安国为师。他看见游酢,立即上前拜见道:“晚生拜见师叔大人。”游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们似曾在哪里见过,莫非是显道的弟子?”朱震也想起来,说道:“师叔大人的记性很好,晚生正是谢大人弟子,至于见面那是五年前在胡大人康侯住处。”游酢笑起来,说道:“哈哈,老相识了。屋里坐。”游酢先询问了朱震的家庭情况,朱震一一作了回答,说着要跪下来,改口讲道:“大人,按理我也可称师叔为师太。”游酢说:“别那么俗套,我们以朋友相称最好。早年,康侯到我门上问学时,我即让他以朋友往来。人无完人,互相取长补短嘛。今后有空尽管来坐,有问题共同探讨、切磋。”说到这里顺便问道:“功名之事如何?”朱震说:“惭愧!晚生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如今还仕途无望。我已经看破了。”游酢听了,劝道:“看破一词不要说得太快。仕途之事,也有机缘。有的早,有的迟。如果功底厚,肯努力总会有希望的。老夫要在这里三年,你如若有信心和决心,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朱震听了连忙起身说道:“谢谢师叔大人的垂爱和抬举,晚生一定努力!”游酢说:“不用谢。我没有空的时候也可以找找大节,他可是跟我同出程门的。”林大节听了,忙插话道:“游大人这就笑话我了,我经商了几十年,过去所学早已经抛到哪个爪洼国去了。不过,朋友来玩,我林某随时奉陪。”游酢却说:“大节,人家哪里有空闲玩。要不,你呢钱财方面给他一定的支持。”林大节答道:“钱财上的事没问题,大人既然开了这个金口,我一定尽力。大人,你呢?”游酢回答说:“我呀!敲敲边鼓吧。”朱震听了很感动,又起身说:“谢谢二位的美意。”游酢因此对朱震说:“这下就全看你自己了。好啦,咱们现在喝茶。”林大节临走时,忽然想起琴台的事,说:“琴堂额上要有个题词,劳兄台赐墨宝,我好叫泥水师傅刻上去。”游酢应道:“好说!”即到案前挥毫写好‘高山流水’四字,林大节发现游酢写的字没有署名,说道:“老兄不肯留名?”游酢回答:“琴台是你捐建的都没有说留名,你以为我把名利看得那么重?富贵如烟,名利似花。一闭眼,什么都烟消灰飞了。”林大节说:“是啊,我也这么想,自己无缘于仕途,没有办法为老百姓做一点好事,此举也算对桑梓的一点报答。说实话,我的钱财是在家乡发的,这就叫取之于民用于民。”游酢夸奖道:“汉阳能够出你这样的子弟,千古荣耀啊!”
又坐了半个时辰,大节拿了墨宝才和朱震一起离开。
从此,朱震开始不时地抽空来请教游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