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易尘一个人坐在屋前发呆。
生命正如那漫天的晚霞一般,黑夜到来的时候,就什么都没了。
二爷为人纯朴、老实,勤勤恳恳五十年,昨天还是个有说有笑的鲜活人,而此时就变成了一副惨不忍睹的尸骨。究竟是谁,要对二爷下如此毒手……
想到这儿,易尘又是一阵悲愤。
到底是谁呢?谁跟二爷走过过节?谁和二爷呆在一起……
“谁和二爷呆在一起?阿桃,孙老头……孙老头……孙老头!”
孙老头!我怎么没想到!有可能,极有可能!易尘的心里不断重复“孙老头”这个名字……
“那个老贼!”
易尘一跺脚,气得差点跳了起来,他恨不得马上找到孙老头,将他撕成碎片。
对了,孙老头呢?
“孙老头,孙老头!”易尘大喊起来。
随后他找遍了整个房子,也没发现孙老头的影子。
“孙老头,给我滚出来!!!”
那老东西一定畏罪逃跑了,他一定是跑了!
急着给二爷报仇的易尘将龙庄寨子翻了个底朝天,硬是没发现孙老头的一点身影。
眼看天色已晚,易尘独自站在街上,一筹莫展。一时无处发泄的他找了棵大树,举起炙热的拳头,一拳将树干打穿,洋洋洒洒的叶子如无数刀片,切割着他躁动的内心。
“易尘,你在干什么?”
贺离出现在他身边。
“没什么……”易尘转身便要走。
“就不能告诉我吗?”贺离咬了咬嘴唇。
“没必要……”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就算是,能先放在一边,商量一下二爷的事吗?”
“……”
“对于二爷的死,我也很难过,每一个龙庄人都难过,你相信我,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就能找到凶手!”
“凶手,只怕是找不到了。”
“怎么,你有线索?”
“不只有线索,我还知道是谁!”易尘的眼里又起杀意。
“那你不妨说来听听?”
“好吧,你记得孙老头吧,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
“孙老头,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看他本本分分的是吧,我告诉你,那人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是人,懂吗?我要杀了他……”
易尘说毕,竟然大笑起来。
“易尘……你冷静一点!”
他大笑着,无动于衷。
“易尘!”
贺离大喊一声,易尘才有所收敛。
“你不觉得你现在已经变了吗?只知道杀人,杀人……你先弄清楚状况好不好!”
易尘突然止住笑,垂着头,看起来是那样力不从心。
“你知道吗?从我爸离开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差不多已经死了,我爱的人离我而去,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如今二爷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虽然我们才结识几天……可是,我真的没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下一个是谁?是你,还是杜文彦?”
“易尘,你坚强点……”
“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年里,我真的不能再承受更多的离别了。”
“一年……”贺离若有所思。
“杀死二爷的一定是孙老头,我和他不共戴天!”
“你怎么确定是他,动机呢?”
“一个恶鬼,需要动机吗?”
“易尘……算了,这样说吧,我不认为是孙老头!”
“那你认为是谁?是鬼,是野兽?”
“那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
“不是人能办到的,那你告诉我,山上那群猿猴是怎么被消灭的。”
贺离无言以对。
“今天是二爷,明天他就可能找上阿桃……”
“阿桃……”
两人的目光很有默契地对到一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别告诉我你没看到阿桃……”易尘无比恐惧。
贺离惊恐地摇摇头。
“天呐!”
易尘一愣,随即慌忙跑开了。
贺离也是一怔,想了想,便朝巫娘家跑去……
易尘跑遍了大街小巷,结果不出所料——阿桃,也失踪了。
“阿桃,阿桃……桃儿!”易尘边走边喊,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没有办法,他只好回到家中,找到杜文彦。
杜文彦经过白天的打击,精神已经变得极脆弱,躺在床上呆呆地睁着双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混蛋,起来!”
杜文彦没有反应。
“振作一点,你不能什么也不管。”
杜文彦听言,将头转向一边……
易尘见状,顿时火冒三丈。他气得一脚踹到杜文彦后背上……
“别他妈装死,给老子起来,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忙……阿桃不见了!”
“阿桃……阿桃不见了?”
杜文彦惊得一屁股坐起来,用质问的眼神看着易尘。
“走啊,愣着干什么!”
易尘扭头便冲出了门,杜文彦瞬间恢复了神志,也跟着跑了出去。
经过二爷棺材时,杜文彦不禁流泪了。
“二爷……对不起,您现在尸骨未寒,阿桃她也……”
杜文彦和易尘又在村里找了一圈,依然一无所获,他们只好将村民们的门一家家敲开,挨个询问……
“大爷,您看见阿桃了吗?”
“大娘,您有没有看到二爷的孙女阿桃啊?”
“小朋友……你有看到阿桃吗?”
……
天过戌时,皎月当空,雅雀惊枝,一盏流星划过天际。
终于……
“大娘,请问您看见二爷家的阿桃了吗?”
“阿桃……好像……今天一早,天还没怎么亮就朝后山跑去了,不久,杨二爷刚被人发现惨死在家中……”
“后山?那是个什么地方?”易尘问。
“是祖墓嘞……”
“您是说……坟场?”杜文彦瞪大了眼睛。
“是嘞,这事邪得很,我们今天晚上都不敢出门。”
“您是说,阿桃一个人去了坟场,呆到现在?”
杜文彦说到这儿,全身不寒而栗。
易尘只觉得腹中一股冷气窜起,脑袋顿时便炸了开来。他什么也没说,撒腿就向后山跑去。
杜文彦见状,慌忙道了声谢,便随易尘赶了过去。
呼呼~
山风从两人耳旁呼啸而过,他们恨不得瞬移到那块坟场。
“文彦,我告诉你一件事!”易尘边跑边说。
“你……你说。”
“今天早上,刚上完石阶,站在山岗上,我就看见,远处的山腰上,有两个人影……”
“两个?”
“对,一大一小!”
“你是指阿桃,和……”
“孙老头!当时我看不清楚,模模糊糊只看见两个黑影向上移动,也没在意……”
杜文彦吓得停下脚步,背脊骨冷得想被针刺。
“你……你确定!”
“老子会骗你?”易尘猛锤了一下石壁。
“易尘……”
“说!”
“阿桃她……不会被那老鬼埋了吧?”
“放你妈的屁!我一定要将那姓孙的千刀万剐!”
“易尘,其实我也想告诉你个事……”
“边走边说,时间紧急!”
说着两人便卯足了劲,正准备狂奔。突然后面传来了喊叫声。
“易尘,杜文彦,你们等等!”
是贺离!
贺离跑到跟前,拿出一个布袋,递给两人。
“这是一些水和食物,你们一天没有吃东西,赶紧吃点吧!”贺离喘着粗气。
“你的脚怎么好的?”易尘问。
“巫娘给我下了蛊,很快便治好了。另外,巫娘用‘黑血卦’算了一下,告诉我今晚‘祖墓有大劫’!于是我就先赶来了,大司仪待会便来!”
“那还等什么,走啊!”易尘叼起一个馒头,埋头便跑。
十点钟,月亮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呼,呼~
三人踏着风,沿着山路狂奔。
“你刚才想说什么?”易尘对杜文彦说。
“那个……我觉得好玄乎。”
“你倒是快说啊!”易尘越跑越急。
“前天晚上,我刚要睡着,迷迷糊糊中看见一个人影进入我房间,我以为是二爷,喊他他又不应,接着,那人便趴到地上,一顿一顿地爬到我床前,那画面太诡异了,整个图像就好像放胶片一样,一帧又一帧……突然一个鬼脸就从床底下,我一看……”
“那脸是孙老头的?”
“你怎么知道?”
“我做了和你相似的梦!”
“啊!”杜文彦腿一软,差点没摔个趔趄。
“算了,这事我必须找姓孙的算账。先找到阿桃要紧!”
终于,就在三人跑得快要体力不支的时候,一片宽阔的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阿桃!”易尘放生大吼。
吼声在山谷里回响,可惜无人回应。
“阿桃……”杜文彦和贺离也喊了起来。
依然没有动静。
坟场里漆黑一片,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冷风一过,三人打了个哆嗦。
放眼望去,一座座坟包俨然成排,看起来相安无事,怎么也没有大祸将至的意思。
“情况不好啊,没人……”易尘低下头念到。
“怎么回事,怎么样都得有个人影呀!”杜文彦看起来无比焦急。
“姓孙的,你给我滚出来,偷偷摸摸地算什么男人!你要害的人是我,我现在来了,放了阿桃!”
还是一片寂静。
“听到没,畜牲!给我出来!!!”
易尘急得从手掌中聚起一个火球,然后胡乱朝远处抛出去。
嘭!
火球在一个坟头上炸开,烧了片刻便熄灭了。
“住手,这是祖先的坟墓,不得无理。”贺离有些不满。
“那些是死人,阿桃还是活的,我看你真是冥顽不灵!”
“你……”贺离欲言又止。
呼~
三人一乍,向周围扫视了一下,什么都没有。
“什么东西,装神弄鬼的,出来!”易尘大喝一声。
嘻嘻~
一阵怪笑飘摇而过,这一次杜文彦分明看到一个白色影子从旁边的坟包上划过。
“啊!鬼!”
“哪儿?”易尘在手中聚起一团火,身体挡到杜文彦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