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悦一下班直奔桑宁住处,敲着门嘴上也没闲着,左一声右一声亲昵叫唤,半天也不见没有人搭腔,主动扭动门把,发现桑宁并不在里面,他慌神了,因为他立即就发觉,床前柜子上的那个相框不见了,桑宁珍视之如生命的相框不见了,桑宁走了。
他走了进去,颓然坐在桑宁躺过的床上,一动不动。
林懿走进的响声惊动了他,他漠视着,冷冷逼问自己的母亲:“是你赶走她的。”
“是又如何?”林懿亦挑衅地看着亲生儿子。
张君悦站起朝门口走去:“我去找她。”
“别用自己的一厢情愿害了她,如果你真的在乎一个人,就要尊重她的想法,强留她在你身边,你图一时之欢,可人家还有人家的事情。”
林懿一语成谶,张君悦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一味在逃避,母子两沉默着面对。
半晌,张君悦黯然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妈,您当我疯了,就当我疯了。”
这孩子,可真争气!
几日后,张君悦满脸疲惫,胡子邋遢,为了找到桑宁,他甚至动上心思让自己的一帮圈子朋友四处找人。
张君悦人缘极好,大家都乐意充当好事佬,连被张君悦翻了无数个白眼的老赵都不忘开玩笑说,早知如此当初何不让美人露一面真容固深映像,却见张君悦脸色凄然,一副为爱不死不活的模样倒不忍再说,张君悦只对大家淡淡说一声感谢,便在两人同居的小窝沉默着坐着,在他了解不多的桑宁可能出现的几处来回折腾,直到无功而返。
返回住宅,没有同任何人打招呼,一进家门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头大睡。
有人扭开门把轻轻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饭菜,张君悦并没有睡着,听到动静,冷声道:“出去!”
江雅芝将饭菜端放在桌边,温柔地回答:“是我。”
江雅芝走到床边,轻手掀开被角,只见张君悦面无表情空望着,叹气道:“你还要让伯父伯母担心多久?都20多的人了,做事还跟小孩一样。”
张君悦没有反应,索性闭上了眼睛。
“趁热吃点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
她轻轻推了他。
“我睡一会儿,你别理我。”
江雅芝从来就拿这个从始至终都没怎么搭理过自己的男孩没辙,心里的委屈只能憋在心里,张君悦说不理自己就不会真的理会自己,江雅芝已经习惯被他忽视的忧伤,重新端起盘子下楼。
江雅芝心里一委屈,张父张母都觉得过意不去,尤其是张青山,他与江雅芝的父亲虽算不上至交,却也相识多年,雅芝近年出入自家门也是最勤,是人都看的明白。张青山本性实诚,私下总为雅芝这孩子挂心,多多少少也教训过张君悦,却被儿子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作为枕边人的林懿虽跟他一条心,看事却豁达的多,所以免不了吹吹枕边风,张青山才顺心许多,但看到单薄的江雅芝一个人从楼上悄声下来,心里又不免纠结。
“雅芝啊,留下来吃饭吧。”他只得如此说。
“伯父伯母,我就先回去了,俊逸说他想睡一会儿,看得出他也够疲惫的。”
“留下来吧,晚餐时间也快了,吃完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江雅芝江口中依旧推迟,目光却却飘向林懿。
林懿赞同,江雅芝顺从而乖巧地点点头。
因为有客人在,十几样精致小菜陆续上桌,三人刚坐下,张君悦却从楼上走下。
“俊逸你来啦,快来坐。”江雅芝立刻翘起嘴巴,欢快地走去拉着他一起坐下。
“爸,妈。”张君悦算是打了招呼。
“吃饭吧!”张青山沉着脸;“雅芝,别顾着给他夹菜,自己吃自己的。”
张君悦也报之以李,给身旁的雅芝夹李一筷子菜:“吃完我送你。”
江雅芝开心到不可思议。
林懿一半严肃一半探究看着自己的儿子,看似无碍的他,需要时日才能真正恢复。
果然,接下来一段时日,张君悦不再疯疯癫癫玩失踪,规规矩矩上下班,陪父母吃饭,对于江雅芝也颇为照顾,言语不多,却很听话,多余的时间不是睡觉就是打游戏,张青山挺满意儿子目前的状况,喜滋滋的对林懿说雅芝这孩子坚持这么久总算没有白费,张君悦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回该明白谁对他才是真好。
林懿却不认同,作为一个女人和母亲,比起丈夫的简单乐观喜闻乐见,她看的要更深透一些;“雅芝这孩子是好,可我总觉得她做事过于小心翼翼,这样一来反而让我觉得真亏欠她了,这点不好!至于俊逸,我还得开导他。”
张青山却笑自己老婆多疑,笑称雅芝还没进门就显摆起婆婆的态度来,进门后可要一定对人家大度。
林懿说要开导儿子也不是句废话,不过她的开导方式却不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而是直接拉着懒散怠慢的儿子去商场血拼了去。
张君悦一路帮着母亲拎包,林懿虽不再是青春好动的年纪,却仍旧精神活力,逛了大半天也没有半点疲态,张君悦听话跟着,直到血拼结束才发现,林懿都是给老公和儿子买的衣服。
张君悦内心感动,却紧接着被母亲拉去了健身房,逼着儿子同自己厮杀了好一阵羽毛球,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
张君悦从浴室出来,林懿递给他一瓶水,在他旁边坐下。
张君悦慢声细语说了句抱歉。
林懿于是说:“知道人不是我赶走的了吧。”
“抱歉,是我错怪你了。”
林懿笑说:“你抬头看看眼前,漂亮窈窕的姑娘多的是,你若不中意江雅芝,也可以另作选择,对于桑宁,我其实也很喜欢,总感觉我们有缘,但人家不是你的菜,你想吃吃不到啊。”
这个当妈的,说话挺潮。
林懿瞧着儿子,只顾自说道:“你告诉妈,你还需要多久能走出这个坎?”
张君悦盯着手中的矿泉水瓶,幽幽道:“我没打算走出,她不在我身边,以后就住进这里吧。”他用手拍拍自己心脏的位置。
林懿扶着胸口直瞪着儿子,瞪着瞪着反而笑了,这个看的开的女人一直如此,她从不让自己过度不好受;“好,好!尽管让她安心住着,反正我跟你爸也看不着听不见的,时候到了,你给我整个孙子孙女的,我也就随你怎么折腾去。无论如何你不能让张家绝后,对不?”
面对再次沉默的儿子,林懿又咯咯娇笑起来,这个年近半百,保养得宜的女人,仍有一股抹不开眼的风韵。
只见她亲昵地挽起儿子修长的手,佯装暧昧的小女生表情,让身为儿子的张君悦,再次起疙瘩。
“大帅哥,你看你漂亮的小手,才几天不见,就有点皱巴巴了,我好心疼啊。”
以往每次老妈这么跟儿子开玩笑,张君悦都会跳脚走人。
“老妈,别闹了。”几个漂亮女孩从这对母子身边走过,小声嘀咕这看起来比较诡异的两人为何关系时,张君悦只是抽开了自己的手。
母亲林懿不满,撒娇地抗议:“儿子有了中意的姑娘,真不要我了,真要伤心死老娘啦。”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离开张家的桑宁,去了另一座城市。
为图断个彻底,桑宁干脆一走了之,不是没有无法存活的来源的,叶起真消失后留给她一笔不小的财富,房子虽毁,账户还在,稍微动动手脚,就可以补办齐全所有的证件户头,桑宁置办完这些,便背着个行李包,随性选择了一辆长途汽车,买票上车。
她找到自己的位置,将行李包放置在头顶上的行李架。此时的她一身卫衣,扎着马尾,压低的鸭舌帽,耳边的随身听,让人误认为这是个出去游玩的大学生。
桑宁窝在位置里,闭着眼睛,忽而她警觉起来,转头朝后望去,一双清明妙目扫过身后的每一位乘客。
这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又出现了,目光所及只是几位普通的乘客,有的看向窗外,有的呼呼大睡,位置空的一览无余。桑宁收回目光,每当出现被跟踪的感觉她都会刻意绕开并来个守株待兔,却连个人影也未碰着,难道对方会隐形,桑宁想了想,似乎看开了索性不管,复又闭眼。
桑宁提起过张君悦做噩梦的事情,林懿便多问了一句:“睡眠还好么?”
张君悦回答一向都没问题,显然对于那两次鬼压床事件已经淡忘,林懿便不再多问。
林懿丝毫不怀疑儿子,对于桑宁的痴迷和在自己面前的决心,但时间总能够带走一切,就像让张君悦心惊肉跳的鬼压床,他也真的以为彻底过去了,可没想到,这天晚上不速之客再次造访。
张君悦的身体像被固定在硕大的单人床上一样不能动惮,若有若无的影子忽远忽近,迫近自己,他自颤抖的双唇中极力迸出两个字:“是~谁?”
影子落到自己跟前:“叶起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