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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狐仙古庙

一阵秋雨一阵寒,尽管放晴数日,但寒气却是愈发浓烈,清晨的小夜山上,凋零的枝头上便挂满了白霜。

渔阳镇北郊的小夜山远近有名,不是因为风光绮丽,而是因为山上坐落着一座十分少见的庙宇。

大楚王朝信奉天地,在各行省多有敕造并由礼司监造的供奉天地的庙宇,可小夜山上的这座庙宇一不供天,二不供地,供奉得却是一位狐仙娘娘。

行走在青石子铺就的狭窄山道上,如剑的霞光穿过重重叠叠的枝头洒落在三位少年男女的青涩脸庞上,少了往日上山时的嬉闹,多了几分少年人难得一见的愁绪。

“走吧,都走吧,再也不理你们了。”小珂低着头踏在青石子上,嘟着嘴巴,不停地碎碎念。

杨不武与木大元跟在后面,相试一望,眼瞳中尽是无奈。

“小珂!”杨不武拉了拉她的袖子。

“不要理我!”小珂甩开他的手。

木大元跑上她前面,双手压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会回来看你的,不骗你。”

“还不骗我,这样大的事情,你们到现在才告诉我。”小珂蹲在地上,哇的一下大哭起来。

杨不武也蹲下身子,抚着她的脑袋,“我们不是怕你难过吗?”

“可我现在还是很难过。”

木大元叹了口气,“我们也舍不得你啊!”

“那你要多久才回来啊?”小珂站起身,抹去脸上的眼泪,看着木大元。

“宗门应试极难,何况还是铁臂剑门这样的大宗门,能否应试成功都难说,若应试不成,马上就会回来,若是成了,总要两三年,还是三四年吧。”木大元想了想,自己也确定不了。

小珂嘟着嘴巴,生气地说道:“这么久啊!那你还是不要通过应试了!”

木大元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苦笑。

杨不武看着小珂,安慰道:“傻姑娘,你也不想大元哥就待在这小小的渔阳镇一辈子吧,等你闷了,我来陪你。”

“你还说,你明天一早又要回小梅坳了。”小珂垂着头很沮丧的样子。

“小梅坳离镇上又不很远,再说三日后我就回来过轩辕节,回来了我们还在一起吃节饭。”

“可过完轩辕节,你还得回去!”小珂的眉头揉着眼睛,又要掉下泪来,“再说你明年也要去宗门应试,你们都走了,就剩我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不会啊,还是莫叔啊,木三叔,归婶,你也可以找云裳姐姐玩啊。”

“这不一样,好不好!”

小珂的想法很简单,两位哥哥将相继离开渔阳镇,自己要很久才能再见到他们,欢笑嘻闹的时光不再,她就很不开心。

杨不武只觉得心中一痛,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侧过头见木大元也是同样神情,两人心意相通,俱都是一声轻叹。

山道上静寂一片,霞光照在树梢是明亮的金色,三人的脸庞却尽是感伤的灰色。

三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从未有真正的分开过,可说要分开就分开了,结伴一起再来这小夜山也不知会是何年何月。

……

“到咯,我去换香,希望今天能见到云裳姐姐。”

踏着山路穿过浓密的树木,杏黄色的庙墙终于露出一角,小珂终究还是活泼天性使然,一句娇笑又打破了三人间的沉闷,拔腿就往已是不远的狐仙庙跑去。

杨不武与木大元相视一笑。

杏黄色的庙墙,青灰色的殿脊,葱绿色的参天古树,庙宇虽不大,只前后三进的殿堂和一处后院,却错落有致,甚是规整。

庙门前十分开阔便于观景,往南望渔阳镇尽收眼底,若是天气晴好时往西看,还能看见忽隐忽现的东颐湖,加之庙宇周边颇有些山潭叠翠的景致,平日里就是渔阳镇一处难得的休闲野趣之地。

狐仙庙历史悠久,就连庙志中都没有记载始建于何代何朝,只是最近数千年来几经失火焚毁,又都由东颐湖的琅环小筑重建。

庙里供奉的狐仙娘娘有什么传奇的典故在庙志中也没有说起,但坊间都盛传这狐仙娘娘是位救世的好人,心诚许愿极为灵验,加之镇里往来客商众多,慕名观瞻者也不少,所以这狐仙庙里的香火极是旺盛。

三人来得极早,除了庙祝,就只有几位虔诚的香客,换了香烛祭拜完后,小珂吵着木大元一同去庙外采摘花草,只杨不武留在了庙中。

杨不武走进正殿,狐仙娘娘像正供奉其中,塑像极是栩栩如生,一看就出自极高明的匠人之手,无论是五官还是身体,都是那样的无可挑剔,再配上圣洁的神态,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又有一种让人看了心里说不出的平静和安宁。

他很小时候就来过这里,到现在自己也不知来过了多少次,但此刻他的心境却和以往不同。

杨不武静静地看了一会狐仙娘娘像,然后闭上双眼,脑海中已将这尊塑像与那乱葬岗秘境前的女子石像并排放在了一起,他的神识仔细地比对着两座女像的每一处线条,每一处细微。

当他的眼睛再次睁开,他很确定塑像和石像,就和他之前判断的那样,是一个人,只是庙中的塑像端庄站立,秘境前的石像却是飞天之姿。

“如果真是同一个人,那么狐仙庙就和乱葬岗秘境一定有关联,一处在渔阳镇北郊,一处在渔阳镇南郊,不可能是巧合,究竟有什么关联呢?”

“这狐仙娘娘的来历在庙志中都无记载,难道她是一位感悟天地玄机,修成了人形的兽妖?只是如果真是一位兽妖,如何能得到数千年来人类的香火供奉,奇怪的很!”

“狐仙…九尾狐妖…难道…”

杨不武凝目沉思中身体一震,他忽地又想起了兰芋岛上的九尾白狐,伸出手不自觉地拭了拭额头不知何时沁出的汗珠,再次缓缓抬起头,思索着这件事情可能延伸出的种种可能。

也不知想了多久,思路上仍是迷茫不清,几个线索看似有些关联,但又似缺少一根将所有线索连接在一起的线。

“杨公子。”

就在此时,一句轻柔的女子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他的思绪。

杨不武一听到这声音,眼瞳中闪过一抹光亮,待他转过身来一看,又现出一丝淡淡的失望。

“小姐说你今早一定会来这里,果然没错。”

从正殿外走进一位身穿绿裙,梳着柳叶发髻,身材婀娜的清秀女子,她怔怔地看着杨不武,抿嘴笑道。

杨不武忙上前行了一礼,“见过绿萝姐姐。”

“小姐今日有事,来不了了。”绿萝欠身回礼,说道。

“哦,是吗。”杨不武见她只一人,便已猜出,但一听绿萝说出,心中还是十分失望。

绿萝下颌微抬,缓缓说道:“不过吧。”

杨不武看着他,微怔。

绿萝扑哧一笑,说道:“小姐知你轩辕节必会回家过节,邀请你那日先到琅环小筑做客。”

杨不武一听,有些愕然。

“好啦,我走了。”

“还有啊,红杏这丫头也叫我带句话给你,记得带清肠糕来,不带不让上岛哦。”

绿萝抿嘴直笑,等杨不武醒过神来,人已走出正殿。

过了半响,杨不武才缓过神来,他平日里与贺兰云裳聊天,深知琅环小筑家规甚严,宗门子弟就是家族中人,从不招收外族,更是少有外人能上得岛上,此刻听说竟能去岛上做客,心中即高兴又意外。

他又在正殿中待了片刻,才从偏门而出,在穿过了后殿之后,来到了后院中。

后院甚大,偏僻处盖着数间庙祝起居以及香客借宿的瓦房,庙祝此时正在前殿忙碌,所以后院里并无一人。

杨不武行走在院中,晨风轻拂,树枝轻摆,晨鸟清鸣,想着再过几日就能去琅环岛,心情也从之前的复杂情绪中走出,此刻很有些平静喜乐。

不过他来后院可不是为了散心,而是查勘是否有什么与乱葬岗秘境关联的线索。

一棵古榕独木成林,榕树下结着一座庐,庐中有一大六小,一青六黑共七块石碑。

杨不武走进庐中,就和正殿里的那狐仙娘娘像一样,这座庐他已不知走进过几回,这些碑他也不知看过多少回,但今天他要再细细地看下。

在他看来,如果狐仙庙真与乱葬岗秘境有什么关联,这碑庐就一定是紧要的关节所在。

正中的青色大石碑就是狐仙庙的庙志,石碑上寥寥数语,简单记述了几经失火焚毁后由琅环小筑重建的历史。

狐仙庙为何几次都由琅环小筑重建,杨不武也曾问过贺兰云裳,她只说这狐仙在传说中是位救世的好人,东颐湖与小夜山相近,如果无人修缮,琅环小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杨不武的目光并未在大石碑上停留太久,而是落在了后面从左至右并排立着的六块稍小的石碑上。

这六块石碑一看就是年代久远之物,碑体斑驳不堪,有好些裂纹已由碑面直渗碑体。

碑体是黑色的,碑面上并无一字,只有无数道或深或浅、或粗或细的线条构成的图案,因为岁月侵蚀以及历次失火烟熏炙烤的缘故,图案大多已十分的模糊。

从尚能识别的图案中的精雕细刻中,依然能感受到它们在新造之时一定极为精美,杨不武曾经问过庙祝,这六块小石碑上原先都刻的是什么图案,但连庙祝自己也说不清楚。

杨不武神情骤肃,目光从左至右细细地看去。

第一块石碑,上有流云,下有江河,一位看不清楚面目的巨人立于天地之间,无数人匍匐在他的身下。

第三块石碑,山川流云之间,飘动着十二样形态各异之物。

第四块石碑,有衣着各异的十个人,各作翩翩欲飞之姿,只是人像很模糊,看不出具体的样貌。

而第二块、第五块和第六块石碑则难以辨认出一点图案。

杨不武仔细地看着每一块石碑,但和他之前看过很多次一样,依然没有更多的发现。

可以确定的是,这些石碑讲述的是一个故事,但石碑上没有文字,无从知道这个故事记载的是什么。

他一度猜测这个故事会不会是轩辕传说,不过他还是否决了自己的判断,因为在那个传说中,轩辕带领十二勇士在天之城得到了天帝神器,从而降服了天魔,而庐中的石碑里却只刻了十个人。

没有新的发现,杨不武有些失望,缓缓抬起头来,一缕耀阳的阳光正映入眼瞳,此刻天光已经大亮。

就在此刻,院门外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似是来了不少的香客。

“古语有云‘知者乐水,仁者乐山’,山塘叠翠,狐仙遗迹,这小夜山还真是一处有趣之地。”

当这句感慨之语悠悠飘来,杨不武先是微怔,继而又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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