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回来了,又回到了这个城市。
她不回来这里又可以去哪里?
永远都是一个人。
可是这次不一样,有一个人在那里,像是永远的在那里,是中国的山水画,那扁舟总是横在一大片留白中,苍松下的亭子间里,对弈的一对世外高人,白衣飘飘,翩跹潇洒,永远不变、亘古不变。
“这个人是一直等着她的”像所有旧式爱情电影里的陈词滥调,虽然并不喜欢那张脸,可是有总比没有好。
但是永远是一副漠然的样子,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他却非常兴奋,在火车站的出口见到她,一把夺过去行李,兴奋的直对他笑。
“以为你不回来了。”是失而复得的开心。
她似乎是不情愿的,跟着他走,总以为那不是最终归宿,她至少需要一个脸蛋,完全是情色上的需要,也是最直接的,所理解的爱情也是欲望在先的。现在的这一刻总是苦的,像极了京剧那一甩万里的轻盈水袖,忧愁在顾盼的眼神中犹如长江水霍霍流淌,浇过来,浇在了舞台上,有什么办法?
因为是年轻的岁月,把什么都压在未来。
他一脸恬不知耻的笑,几乎把她的东西都提在了手里。她手里就剩下一个小包,还在问她:“这个我也拿着吧。”她被他热烈的殷勤包围住,几乎有点烦。
“我自己拿可以。”烦躁的口吻,明显看到他一惊,继而笑了。
从一开始她就是这样,明明是喜欢,又不能自持的发脾气,情绪波动就这么大?
一夜没睡觉,天地上下一色囫囵的蓝,在眼前晃起来。她就是觉得是绝望的,街边的一只流浪狗,跟着她走了几步,看见路边一个倒了的垃圾桶,又停下来,现在的这一块骨头总比未来好。
她小学的时候爱在课本的底部画一些雨中的行人、车辆,粗重的黑竖线代表倾盆大雨,电闪雷鸣,所有移动的物体无不被严实的包裹住,即使是雨伞下的行人,那伞拖到地面,里面的人是温暖安全的。刚学会画的公共汽车,每个窗户里面的脸,正看着车窗外的雨中景,正听着忧伤情歌的默然女子。
那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幻想的安全感,是寒冷冬夜,夹在大腿中间棉被的滑腻温暖。
她没地方住了,那个湿地中的出租房退掉了。他也是胆大,带她去他的宿舍,开发区的工厂,他上班的地方,有独立卫生间,一张大床,房间凌乱,雕花紫红的床头柜,旧的棉花被褥。
那陈旧的味道又来了,带着一点奄奄的霉味,全是他的味道,从任何一件可见的物体上发出来,这是他的房间。
晚上洗澡后睡进他的被窝里,一阵阵的,男性的味道,酸涩,微微的汗臭,她喜欢这些。
晚上还在工作,因为客户都在地球的另一端。他从办公室回来,没开灯,豁拉的开门声,在电视机屏幕的晃动的微光中,他过来了,看不清脸。
这次分明变得大胆,痴笑着抱住了她。她往被子里缩,被他的腿挡住了,动弹不了。
脱光了衣服,那新鲜的汗味,在灰暗的房间里显得,不真实。又是那像丝绸的肉体,在那陈旧的棉被中,灰尘味来了,和着他陈旧的味道,义无反顾的悲从中来。
她说:“你不觉得忧伤?”
“不觉得。”他还在那里上下游动,咕噜了一句。
她对这些从没有真正的反抗,两张脸都在被子里,混沌的热气,呼吸到对方的脸上,看不见脸,只有触摸的肌肤,丝滑的缎面肌肤。
她变得主动起来,迎合他。
……
上班前问她想吃什么,她总是说随便。
匆忙的跑去买,煎饺、包子、油条、烧饼买好几种,那温情依然是铺天盖地的,罩在心头,像是搅碎的的甜腻芝麻酱,呼啦啦一大片贴在胸口的甜,被淹没了,想躲都躲不开。
即使心中觉得,也许不会在此常驻,未来的一条路,岔路太多,也只能先稍事休息,休息多久就只看心情了。
他在培养她的依赖性。他就是喜欢这样,和她纠缠在一起,越是不喜欢,越是要水滴石穿。
既然在一大片的厂房中,出现了一条街,店铺一排排的延伸到老远。虽然她知道这里外地人多,中西部的打工者,但依然是异乡。可是值得怀念,因为异乡人太多,留在那里,反觉安然。
晚上去吃饭,点什么菜,吃什么饭,应季的水果,正是杨梅上市的季节,一买买一盒,乌黑的大个,她第一次吃新鲜的杨梅,是南方的水果,他笑她,说他们家里的更大个,比这个还要甜,还有枇杷。这样锦世俗气的生活质地,她觉得满足,
白天他去上班,她就躲在宿舍里睡觉,看电视,等着他中午从工厂食堂里打饭回来,立在床头,他快乐的叫醒她:“快点吃,趁热吃。”
因为是工厂宿舍,都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随意出门。她整天迷迷糊糊的,睡觉,吃饭,好像是故意破罐子破摔,前程糟糠,我能有什么办法,可是每天都在说:“我要找工作了。”
在那种空间里,过一天,算一天的浑噩,他说:“找工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慢慢来。”他不催她,养着她。
他喜欢抱着她,从浴室一直抱到床上,被嘞紧了,肌肉酸胀,她也是开心的。
晚上两个人偷偷的跑出来,避开了一切可见的同事。一家一家的小排档,混杂的打工者,熙攘的人群,菜市场,杂货铺,在黄昏的天里,也是异样的快乐。反正与她来说,这是一个新世界,不与以前发生关系,没有炫耀、偷窥,走在大街上,不管不顾。无论如何,她是快乐的,放任,胡作非为,是他给她这些环境,是小学的时候她画的暴风雨天气的街景,被紧紧包裹的身体,是她的安全感。
似乎都能说上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是她的爱情理想,是刚刚才看见的人世欢乐,离远了看而已,龌龊感看不见。
有些内心的喜悦,是不愿意向外人道,因为是自己幸灾乐祸或者是小得小失的开心,一味的认为是羞于拿出来表达,有点怕被认为是过于敏感,心细如发。
但是她依旧是不领情的,一切自以为美丽的不屑,居高临下,在感情上。
“我想娶你。”有一天他说。“我带你回家见父母。”
“我没想过要结婚,现在还是努力赚钱。”她扭捏着望向别处,躲他的眼神。
话说回来,只是同居而已,和同学又不一样,大家各取所需。
不喜欢的,也要让他喜欢你,这什么心理?她就是想让全世界都爱她,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