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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2点。
“我该回去了。”他肯定有家室吧,也许没有。
她送他到路边拿车。黑色庞大的轿车,他关了门摇下窗玻璃。“我走了。”她在夜风中露出牙齿微笑。
很快,黑色的轿车就缓慢的消失在一大片红色的尾灯中。
她也觉得该回去了。
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若有所思。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猛的一惊,头皮都炸开了,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冷战。在转身的瞬间,那声音……
“你为什么要堕落至此?不至于没饭吃,你为什么不去工作?”是他,是他。
黎瑞的声音。
都不敢回头,凌乱的,刚才的一切他定是看见了,另外的八个花篮也定是他送的无疑了。她的火星撞地球了,訇然的,巨大声响,在世界的夜晚扩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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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平静下来。转过脸对着他,还是那张过分真诚的脸,正定睛看着她。
他穿了一件黑色恤,新剃的短头发,三道杠的化纤长裤,黑布鞋,很像是很久之前她给他买的,在囫囵昏黄的路灯下,她也不确定。那些棉质与化学纤维的神奇组合,带来心理的某种暗示,想去触摸,接吻。像是深入到一个最最正式的,情色?儿时的记忆?她心目中的运动成熟男人。她看着他,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知道是说不出来还是根本就不想说。
最好把她当成风尘女,在这一点上,他不了解她,她就是要让他认为她有多自暴自弃,来任********,在他眼里怕是沦落到万劫不复了。
不解释,她没辞工作,没自暴自弃,没有虚度光阴,这一切不过是她的消遣,一切都在控制中,她努力的,拼了命的活下去,比他还努力。
有一点,她很确定。他怜悯她,她心中有一丝温暖滑过,但马上觉得这只是怜悯,又不是爱。
“我要回家了。”她低着头终于说出第一句话。她看着他的脚尖,真想跪在地上吻他,把脸贴在他的身上,他的大腿间。连她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她到底爱他有多深?
他没说话。她的骄傲告诉她,她要转身离开了。
在街角转弯的时候,她终于没能忍住,转过身,只看见他的背影。尽然是舞池尽头的那个背影。原来是他。
强烈的,不可收拾的怪异情绪占据了她的整个身心。那个背影曾经是属于她的,在一起的那些年,她既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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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有一次不知为了什么,他大声的对她吼:“这是有钱人玩的,你能玩的起吗?”是他提出分手之后的某天。
“你能玩,我就不能玩。”她没说出来,只在心里说。
在回程的夜班公交上,回忆真像潮水呀,向她涌来。
紧张的睡不着,自从她去夜店充当showgirl后,这还是第一次,难道是为了第二天办公室的工作?
终于浑噩的入睡了,噩梦不断。
赌博,输了一大笔,吓的在那里哭,她是胆小,近乎懦弱。
三岁,也许是四岁,一次午睡后醒了找不到人,午后的阳光炙热透亮,照在所有可以反光的物体上,明晃晃的像是一场噩梦。自己找到河边,妈妈和外婆在洗衣服。她是怎样拖着小脚步,万里迢迢的找到河边的,现在梦到都一身冷汗。
又梦到家人,其实就是一些回忆。他们这里大伯叫大爷,爷爷反而叫爹爹,第四声,中原官话的方言。大爷家就一个儿子,小时候叫吉哥哥,考上北京大学了。
暑假回来的时候给这个小妹妹买好看的文具盒,他最喜欢她,是吸铁石的塑胶,漂亮的图案,和铺天盖地的铁的文具盒不一样,却羡慕起普通的铅笔盒。难道没有的就是最好的?
又带着她去同学家,到小县城里,去烈士陵园,是公园,让她去坐已经荒废破旧的旋转木马,坐上去,大人在旁边推,她有点羞涩的笑笑,摇了摇头.
当然觉得是不好意思。却有人说她没志气,是说她胆小。蔑视的目光清晰的在梦中直视她。一次她向黎瑞主动示好,就是这蔑视的眼神。多年后再去那烈士陵园,就只剩下那轨道,锈迹斑斑,淹没在荒草丛中,事过境迁,也就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