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一把素琴
“少爷，两位小姐已经签下了契约了。”说话的赫然是刚刚的那位热情妇人。
甄逸翔看着那两张薄纸，点了点头，道：“可以了，下去吧，记得我给你吩咐过的。”
“是是，老奴怎会不记得，一定会照顾好两位小姐。”妇人恭敬地说道。
甄逸翔只是轻轻地颌首，妇人便知趣退下了。
“战事就要开始了……”妇人走后，甄逸翔叹声说道。
“小姐，你说那位夫人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小桃一脸狐疑地问。
“嗯？是吗？不应该都这样吗？现在是她有求于我们。”冰岚说得像是理所当然般的，皆因她觉得这样才合理。
小桃看着冰岚，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的小姐跟她不一样，她所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人情世故她懂得不多，只是按着自己心中的想法来想，用自己心中的标准来衡量。
之后，两主仆都没有说话了，似乎都在想什么东西，良久后，小桃开始注意起这间厢房来了，这里的摆设算不上是奢华，但绝对是精致，窗台上摆着几盆精小的植物，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床榻上两边还挂上了珠帘，被褥也绣得极其精美，一朵朵不同姿态的花蕊让人赏心悦目，枕上是一条小小的锦鲤，很是活跃，在床榻的前方不远处，就是一个屏风，那屏风无什么特别，只是平平的木色，看样子那是用木做成的，只不过，放在这精致的房子中，感觉失了调。
小桃也没多注意，只是站起身，欲走到屏风后看看。
不料，当她走进，却被这相貌平平的屏风吓了一道跳，当她伸手触及那个屏风，却发觉那是软绵绵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桃顿时愣在那，走过屏风，她才惊觉，原来这只是一幅画！
这个发现让小桃足足愣了有一刻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冰岚见小桃愣在那，有点奇怪，便走上前去看个究竟。
“小桃，怎么了？”冰岚走到小桃身边问。
“啊……”小桃声音不大地叫了声，随后便回过神来，“嗯……小姐，你看，这……幅画……”
冰岚看了看小桃，再看了看这个屏风，根本就没有画，伸手去触碰，不觉一愣，那根本就不是屏风！
冰岚上前两步，果然，这只不过是一张画布，后面的画布上画着几只雀跃的小凤凰，那神态栩栩如生，特别是它们各自的眼神，每只都不一样，或喜或悲，或忧郁或活泼，只要看眼神就能读懂它们所代表的情绪，真是不简单！
“真的很漂亮！”冰岚不禁感叹道，她好想见见画出这幅画的人。
“是啊。很漂亮。”小桃感叹到，能把屏风画活了，能把情绪画于布上，能做到的人一定不多。
两人呆在那看了好一会才走开，忽然小桃看到了在墙角出放着一把琴，古铜色，两边刻上了好看的花纹，小桃立即走了过去，手轻轻地抚在了琴弦上，转过头对冰岚说：“小姐，你过来看看，这里有把琴。”
冰岚闻言，向墙角边看了看，眼中露出一丝幽光，然后徐徐地说：“再说吧。”她现在还没勇气再次去触碰这东西。
小桃似乎想起了什么，忙撤开抚在琴弦上的手，立马走到冰岚的身边说：“小姐，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无事，这跟你无关。”冰岚别过头，看向窗外，眼睛变得朦胧。
那是一件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得冰岚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她只记得那件事发生过。
在很久很久以前，小冰岚还是个娃，那时候的她好奇心重得很，虽然知道自己不被别人喜欢，但却不曾因此有任何不满，也不在乎。
某天，一位老教师来到了傅府中给傅家的孩童教授乐器，后来冰岚才知道他是一位老乐师，曾在宫廷里的琴手，皇帝甚是喜欢他弹的曲子，只不过他以年老为由拒绝继续生活在宫中，皇帝百般劝说无果后，只好随他去了，这位乐师人称悦仙，与音乐的乐同音，寓意他是乐曲中的仙人，而同时“悦”也道出他乐曲能愉悦人。
他弹的曲子抑扬顿挫，起伏不定，时而柔软时而刚强，听众会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变调下一跳，尽管如此，大家都还是很爱听他弹奏的曲子，不少达官贵人出重金聘请他去为演奏，但大多都被他拒绝，至于原因，他从来都没有跟冰岚提及。
那天，冰岚一如往常般，偷偷地跟着他们到书房去，躲在窗台下偷听老教师的授课，冰岚她选择躲在窗台下是有她的理由的，窗是开着的，所以那传出的声音比较大，她也能听得清楚。本来冰岚以为老教师是来教授读书写字的，不料却听到了琴声，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老乐师弹曲子，很遗憾的，也是唯一的一次。
那首曲子让她忘了自己的处境，忘我的陶醉在里边，良久后，琴声中断，取代的是一把沧桑的嗓音，“两位小姐，老夫是来为教导你们乐器的，当然啦，首先开始的就是古琴，这是为夫最引以为豪的，刚刚已为小姐们弹奏了一曲，不知有何感想？”虽然悦仙把她们小姐小姐的喊，但却没有半丝的奉承，只是当作是一个称号。
“悦夫子的琴弹得妙极了，犹如仙音，让人不觉轻飘了起来。”小小的傅欣凤已经很是要强了。
“嗯……”悦仙捋了捋须，点着头。“那这位小小姐呢？”悦仙转过头问傅霜影。
“悦夫子的琴音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简直妙！”傅霜影一脸激动地说。
“嗯……”悦仙沉下脸，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冰岚为了目睹悦仙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向书房里看，正好此时，悦仙眼睛一转，恰好落在了窗台上，冰岚此时忘了要赶紧往下趴，她只是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悦仙。
悦仙也注意到了她，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满，冰岚见状，大骇，忙把头缩回，她看得出悦仙有些不太乐意。
把头缩回去后，冰岚的心还是跳个不停，如果悦仙告诉了傅雄勇，那她又有苦受了，不过能听到这么不一般音乐，也是值的。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悦仙弹奏的曲子很是独特，也如傅欣凤所说的，如仙音，但冰岚还是觉得有些不妥，里边似乎有些瑕疵，却说不上来到底瑕疵出现在哪段，或者哪个音符上。
冰岚就静静地缩在外围的墙上，不敢作声，好让悦仙认为她已经走了，就这样冰岚等了好一会，悦仙终于开腔说话了，他起先是讲解有关音乐的相关内容，随后说起古琴的起源，以及它后来的发展。
冰岚感觉到乐师已经不再注意这边了，所以才舒了口气，也专心地听着悦仙的授课。
不知不觉间，冰岚入迷了，他被悦仙口中的音符世界迷住，即便是枯燥的讲述她也听得津津有味，一整个上午，她都沉溺于音乐中，了解了不少音乐的尝试，知道了多种的乐器，虽然她没有亲眼去看那些乐器，但悦仙每介绍完一件乐器总会示范着弹奏，这让冰岚从音色间便出了它们各自的不同，只听音色就能猜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乐器。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此。”悦仙不痛不痒地说。
“谢谢悦夫子！”傅欣凤两人高兴地道，不过，并不是她们有多感谢这位老师傅，而是她们终于能离开了，天知道她们对悦仙的讲解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不是她们的爹爹要求她们一定要认真听讲，恐怕她们早已经拂袖而去了，至于她们刚刚对悦仙的赞赏，自然也是傅雄勇交代她们如此说的。
傅雄勇他可是费了很大的努力才央求道悦仙来给他两个女儿授课的，悦仙不是普通人，他自然不会随便的就传授自己所学，当然这也不表示他嫉妒贤才，只是没有找到可以令他传授毕生所学的知音罢了。
对于傅雄勇的要求，他拒绝多次，最后是因为傅雄勇说两女儿天资聪慧且从小喜乐他才来的。
为了证实她们是否真的如傅雄勇所说的那样，他就先给她们弹奏了一曲，且特意弹错几个音符，如果她们能听出，他就会给她们授课，可当他知道那两人根本就无心听的时候，顿时恼火了，当场就想挥袖而去，可正在此时，让他看到了一双极其灵异的眼睛，那双透亮的眼睛闪着无限的渴望，他感到异常的不满，为何傅雄勇会不让这个女孩来听教？
不过当他一摆出这副模样时，那女孩就吃惊地立马把头埋藏在墙外。
好一会，他改变了注意，要给傅家的两位小姐传教，用意自然不是像表面看到的那样了，是为她俩传教。
一场讲解结束后，他看到了两张疲惫的脸，眼中顿时感到厌恶，眼前的两女子，根本就不如傅雄勇所说的那样聪慧过人，而且一点都不对他的音符有兴趣，根本就不是他要找的人。
看着她们雀跃地离去后，他并没有感到半丝的遗憾，他已经寻找了几十年，到现在他已失去了那股热情了。
傅欣凤两姊妹走后，悦仙来到了窗前，看着那个还倚在墙边，一脸陶醉的小女孩，不禁错愕，他曾传授过无数的学子，而能像她般听得如此入神的，还是第一个。
冰岚没有发觉悦仙正看着她，还在墙边自顾自地回想着悦仙的话，刚刚悦仙没有说下次授课的时间，看来他是不会再来了，想到这冰岚就满是遗憾，她以后都不能再学习了。
不过今天她还是收获良多的，所以心情也不会太差，看看天色，已经饷午了，也该时候回去，不然小桃会担心的。想罢，她便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手臂向前伸去压在地上，腿曲着跪在地上，如小猫般往前爬去，她不想被人看到她的身影，一直以来，只要她偷听完课，都会像如此般爬出院落，虽然她每次都很小心，可是也被人抓到了几回，让于秀珍母女们修理了几次，但她还是记不住教训，今天挨打了，明天再继续来。
悦仙一看她如此的举动，登时被吓着了，这个女孩，她到底怎么了？当下就喊住了她。
“你在做什么？”这一声不大，但却很有劲，不免让冰岚大吃一惊，整个身躯也无法再动弹了，快要着地的左手硬是僵直的悬挂于空中。
悦仙见状，更是奇怪了，她没必要因此被吓成这样吧？
“你能起来吗？”悦仙见冰岚在那维持这个姿势良久都没有动弹，不禁替她感到难受，他再次发话。
冰岚听后，眼睛眨了眨，僵硬在空中的手也动了动，然后放在地上，支起身子，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脏迹，缓缓地回过头，但却不敢抬起头，她怕被这位悦仙责骂。
“这位小姐，你怎么会在这？”悦仙看着垂下头，脸上带有红晕的女孩。
“我……我……恰好经过的。”冰岚我了一阵子，突然喊道，并且抬头看向悦仙，希望他能相信，不过在接触到悦仙的眼神后，她又胆怯了起来。
悦仙轻轻一笑，这女孩有她可爱的地方，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便问：“你刚刚有在听老夫弹奏的曲子吧？”
冰岚胆怯地看了悦仙一眼，便忙垂下头，摇了摇，但很快又重重地点了点。
悦仙当然知道她的心思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害怕被别人知道她在听。
“那你觉得如何？”悦仙没有问她为何要摇头，因为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证实。
冰岚一听，她马上又联想到了那首曲子，一晃眼，她的不自在，拘束，羞涩，害怕，都一扫而光了，天真的看着悦仙说：“那是我听过最好的曲子，每个音符都犹如活的般，跳跃在耳边，轻音有如细水涓涓流淌，重音有如瀑布倾泻而下，重重地撞击着人心，与心跳的旋律共舞，虽然是乐师在演奏，但听的人也被带到了乐师的世界，领会乐师的心曲。”冰岚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感受，没注意到悦仙此时正一副吃惊的模样。
悦仙不曾想过如此小的孩子竟能说出他的心境，不错，悦仙每次弹奏时心中都会想着一副场景，即使是同一首曲子，场景不同，弹奏出来的效果却浑然相异，他刚刚在弹奏时，确实是出现了一副小桥流水及滂沱宏伟的瀑布。
“只不过……”冰岚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悦仙回神，忙问：“不过什么？”
冰岚看了看悦仙，脸上出现了尴尬，她怎么好意思说乐师弹的曲子有不妥呢，那可是一位鼎鼎有名的大师，想了很久，冰岚还是鼓足了劲，说：“就是……就是……有很少很少的……不妥……”
尽管冰岚是鼓足了劲，不过那声音还是提不起来，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声音小得都有点听不清了，脸垂得快要贴近胸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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