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天幕之下,身处皇宫大内之中的江牧风也是一脸的心事重重。
“……居然打起了十七婶儿的主意,那帮混蛋简直就是不想活了!”放下手中的茶盅,江牧风拧着眉看向立在一旁的鱼悦,“你说说,朕是不是做错了?万一要是十七叔回去之后越想越不高兴,连夜就带人把那帮家伙的窝点给挑掉,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戏都演到这里了,好歹给他留几个抖抖皇帝的威风嘛,把人都杀光了算个什么事?虽然经过最终审判,那些人脖子上还是注定要挨上一刀的。
鱼悦手抱拂尘弓着腰,想都不想便回道,“皇上,您太小看王爷了。以王爷的个性,断不会如此草率。”
连任的摄政王可不是当假的,没有那个耐性和谋略,怎么出来混?
再说了,身为一个妻子被人觊觎了的贵族,就算他真想大开杀戒那又如何?
以江封昊现如今越来越变态的身手,以一敌百单枪匹马干掉所有人都有可能,挑掉人家老窝这种小事,他自己一个人就够了,而且保证绝对干净利落一个活口不留——在处理这些事情上,他可是从来不曾心慈手软过。
要是江封昊不想让人家知道的事,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半句。混世魔王一出手,那可绝对不是在闹着玩的。
曾经有幸见识过江封昊砍人头跟切西瓜玩一样容易的鱼悦表示,这辈子打死他都不敢跟江封昊对着干——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要明哲保身保住脑袋活得长长久久当人瑞,捻虎须这种事就别找他了,他胆子小。
“还是你看得通透,是朕考虑不周全了。”江牧风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倒也没责怪鱼悦话说的太直半点不给他留面子,“十七叔向来心思细腻,为顾全大局,想来应该不至于那么冲动才对。”
再说了,人家不过是想想而已,又还没付诸行动,就算十七叔想发火,他也好歹得先斟酌斟酌找个由头才能发难吧?
‘天真烂漫’的皇帝陛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已经全然忘了他家十七叔做事从来不按理出牌,而且极度任性妄为嚣张跋扈——不然你以为混世魔王的名号是怎么得来的?
“皇上英明。”鱼悦拿手擦掉额上的细汗,适时地轻拍了一记马屁,殷勤的上前给江牧风添茶送水,果然哄得龙颜大悦。
“今天送消息来的内应打赏了没有?”
“回皇上,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往他家里送去了黄金百两和一对儿的玲珑翠佩。”鱼悦把着拂尘,压低了声音补充道,“奴才还自作主张,让人吩咐他家里人把东西先藏好,莫要声张引来祸事,又留了几名护卫在暗地里留心着保护他们一家老小,以策万全。”
江牧风点了点头,“理应如此。”
身为家中唯一的男丁,在外打拼为朝廷做事,朝廷护他一家老小周全也是应该的。
江牧风想着,心下坦然,又坐回椅子上,重新拿起了朱砂笔准备继续批阅奏折。
鱼悦在旁伺候着,觑着他心情还算不错,回头往后瞧了瞧,又转过来小声道,“皇上,今儿个太后又差人来问了,皇上您现如今觉得身子如何?是否能寻个时间将宫里诸位娘娘的牌子翻一番?”
当了那么多年婆婆,却至今没有一个儿媳妇能给她弄出个孙子来,太后心里着急啊!
特别是在听说常宁王妃已经怀孕,而且还是怀的极为罕见的双胎之后,太后每天瞅着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就越发忧愁了,简直恨不能亲自上阵给儿子加油鼓劲儿指点各种房中秘辛以及能使媳妇儿们快速怀孕大肚子的技巧一二三四五六七。
可惜就算她搜罗再多民间偏方也没用,皇室继后香灯还是杯具地无人执掌,而更杯具的是偏偏这事儿还怪不得后宫众妃嫔,因为问题完全是出在自己那个碰不得女人的儿子身上……
每每想到这里,太后都觉得自己就快要愁断肠,愁出满头白发了。
对于自家老娘,江牧风也是实在没辙,不过他又确实提不起勇气去看自己的那些老婆们,每当她们一靠近自己就手脚僵硬浑身冒冷汗,严重的甚至会昏过去,这样的状况能办得成事才怪了。
“不翻了,朕没那个心思。”习惯良好的将笔放回架子上,江牧风伸手捏了捏鼻梁,疲惫的说道,“你去回禀母后,就说朕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此事暂且不提,况且朕才登基不久,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首要任务,至于子嗣的问题……以后总会找到方法解决的。”
十七婶儿说他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等他找到当年那个陷害他的那个臭丫头之后,这病……或许就能痊愈了吧。
累感不爱的江牧风终于还是失去了继续努力工作的好心情,略显沮丧的由鱼悦伺候着回寝宫睡觉去了。
中途突然莫名其妙感到背脊一凉的当今天子并不知道,就在此时此刻,在不远处的常宁王府里,他口中那位英明神武的十七婶儿因为半夜睡不着太过无聊,已经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并且正跟他同样英明神武还得外加个变态的十七叔热烈讨论着该如何做准备,好拿他当小白鼠做个有趣的实验。
呼延素心坐在太白楼新改良的牡丹包厢里,皱眉看着隔在自己面前的那面巨大的镂空屏风,隐隐约约能看到后边有个一身白衣的男人。
“怎么?三番两次喊本公主出来,却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难道阁下丑得不堪入目所以不敢直面本公主?”呼延素心嘲讽一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几日不见,倒是学会了端这副公主架子,很好,很好。”屏风后的男人答非所问,桀桀笑了两声,声音尖细沙哑,像是喉咙被沙砾碾过一般,难听之极。
呼延素心脸上闪过一丝夹杂着惊惧和怨恨的神情,垂着头没有看向对面,拿帕子在空气里挥了两下,压低声音问道,“本公主不想跟你打哑谜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皇兄还等着本宫回去。”
“不急,大皇子那边自会有人去招待。”屏风后的男人慢条斯理的说道,“倒是你,有空的时候还得多想想,到底是谁帮你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堂堂一国公主原来居然是个卑贱的……”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呼延素心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慌,匆忙打断他的话,“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全都答应你,只要你别把这件事说出来!”
“很好,听话的小公主才会招人疼。”男人的声音听着似乎很满意,又忽而问道,“之前本座不是让你去接近江封昊?为何至今仍无甚效果?”
“江封昊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呼延素心强忍下心中不悦,硬着声音说道,“本宫用尽计谋手段,好不容易使得他肯放下他的原配和我暗中来往,自然不敢太过激进,免得重新将他推开,得不偿失了。”
屏风后的男人沉默了下,“既是如此,倒是本座错怪公主了。”
“那是自然,本公主做事,何时未有过详细规划?”呼延素心咬着牙说道,目光瞥见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昂起下巴反问回去,“倒是你,本公主还要问问,你明知道这里是江封昊名下的产业,他本人又异常狡猾多疑,居然还敢明目张胆的和我约在此处见面,难道就不怕被他发现吗?”话说到这里,她皱着眉哼了一声,“若是让他知晓,恐怕不止是你,本公主也难以从这里逃脱。”
那男人倒是很不以为意,“公主难道就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本宫只听说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呼延素心毫不客气的指出,“你若想死大可自己去,千万别带累了本宫。”她还没活够。
“哈哈哈……”屏风后传来男人的大笑声,随后便是一连串的鼓掌,“好!好一个带累,果然不枉本座亲自带你离开西元。”
“废话少说。”呼延素心探头看一眼街边还在等着自己的护卫,神情很是不耐,“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本宫就先离开了。”
“公主何不妨先喝杯水酒,也好等本座把话说完。”
话音刚落,屏风后便转出来一名身段纤细的妖娆女子,执着酒壶替呼延素心斟满酒杯,便又默默的扭着腰退了回去。
呼延素心端起酒杯,盯着里头透明的酒水看了许久,随即将杯子丢到一边,“本宫从不饮陌生人所赠酒食,有话就快说,本宫还有事。”
“倒是谨慎,只是可惜了这太白楼的美酒。”屏风后传来男人的叹息,伴随着酒杯和桌面相触发出的轻响。
那名妖娆的女子又走了出来,这次手里拿着一个扁肚瓷瓶,直接放到了桌面上,呼延素心面前。
“这又是何物?”
“一点小玩意儿罢了,你无需知道得太多。”屏风后的男人云淡风轻的说道,“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让宫里的长公主殿下自愿将这玩意儿涂到身上,带去见江封昊的妻子即可。”
呼延素心眼珠子转了两转,很快便领悟过来,“这是让女子堕胎的药?”
“聪明!”屏风后再次传来鼓掌声,显见对她的一点就通很是欣赏。
呼延素垂下眼,手下轻扯着绣帕,长睫掩盖下的眸子闪过一丝寒芒,“五个月大的胎儿若没了,大人恐怕也难以保住,一下子便是一尸两命……你这计策倒是歹毒。”
当然,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以江封昊对何小乔的宠溺痴情,若她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江封昊肯定会失去理智。若由他查出来原因出在皇家长公主身上,不管他最终会不会反了朝廷,最起码,他是绝对不会再与现任皇帝一条心了。
一除障碍二使诛心再到三至瓦解,一石三鸟之计,环环相扣密不可分,不可不谓之阴险狠辣。
“左右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屏风后的男人仰头喝了口酒,不甚在意的说道,“况且本座这也是在为你大开方便之门,江封昊的女人跟孩子都没了,你再嫁过去,不是正好能把握时机获得他的宠爱吗?”
呼延素心低垂着头沉默许久,这才伸手抓起那只瓷瓶,冷声说道,“你放心,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