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一道接一道上来,雅间里很快弥漫起食物烹调过后的特殊香味。
面对着一大桌子菜,巴巴等着甜食的白首几乎没怎么动过筷子,洪方则是每道菜都尝了一口,然后皱着眉一副难吃到不得了的模样,上官允看着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除了喝酒之外也只是偶尔动几下筷子,一大桌子人里面只有何小乔是真心在吃饭的。
这顿饭一直吃了将近一个时辰,因为有两个大灯泡在,上官允也没怎么能跟何小乔说上话,通常都是他说一句,何小乔答一句,偶尔换她问他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之后等甜点一上来,饭桌就变成了白首的战场——他一个人把十来盘甜得能腻死人的点心全吃了,看得何小乔直咋舌。
没想到除了江封昊之外,还有人这么能吃的!
关键还是他们都是同一类瘦子体质,吃多少都不会胖——这点非常让人嫉妒。
吃完饭,上官允让人送了热茶消腻,点的是上好的碧螺春,只可惜何小乔几人是纯粹的牛嚼牡丹,没一个喝得出来,当然也就没有倍儿有范儿的来一句,“好茶!”
好在上官允并不介意,倒是觉得何小乔这反应才叫真实。
“何公子……”
“表妹,我们该回去了。”上官允刚要开口,角落里的白首却突然不声不响的冒出来一句,何小乔差点一个没忍住把茶都喷了出来。
“是啊表妹。”洪方紧随其后,从容淡定附和,“今天也出来得也够久了,再不回去估计咱老叔会着急的。”
老叔者,柳一刀是也。
“现在什么时辰了?”
何小乔扭头看一眼窗外,见天色果然暗了下来,再看向上官允的时候,脸上就有些犹豫,“上官公子……”
“没关系。”上官允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笑笑的打断她,“现在外边到处都是积雪,天黑不好走路,早点回去也是应该的。”
眼见上官允给自己铺了个台阶,何小乔马上就势下了,再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在下送何公子一程。”上官允点了点头,就要站起身。
何小乔连忙拦下了,“不麻烦上官公子了,我们直接回去就好。”
她还要到楼下去结账呢,让上官允看见难免有做作的嫌疑——虽然她真的很想让上官允看到之后大为感动然后再自己抢着付账,不过显然那不现实。
见何小乔坚持,上官允也就没有再说要送他们的话,站在雅间门口目送何小乔一行下楼,才嘴角含笑转了回去。
何小乔就是等这个时候,等他一转身立刻嗖一声跑到柜台前,“掌柜的,刚刚楼上牡丹房的消费是多少?”
正在拨着算盘珠子的掌柜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不时鬼鬼祟祟的往楼上看,眉头便皱了皱,但依旧好脾气的解释,“这位客官,除非是客人同意,不然客人消费的银钱多少,小店是不能说的。”
什么破规矩!不就是怕她是来八卦的嘛!
何小乔撇撇嘴,从怀中拿出好几张银票拍到桌面上,“掌柜的你放心,我就是刚才牡丹房里的客人,赶快结算一下吧,我好付钱走人。”
此话一出,跟在后头的洪方跟白首差点同一时间掉了下巴。
原本是想着上官允请客要给他放放血,所以他们两个才专挑最贵的菜点,但要是现在何小乔把钱付了,那他们不就等同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直接坑了自己人吗?
“表……表弟……”洪方咽了咽口水,实在很想伸手把何小乔拉回去——人家都说请客了,你还自己傻不愣登的去给饭钱,这是在犯哪门子倔啊!
“没事,看我的。”何小乔回头给了他们两人一个安抚的手势,又转过去看着掌柜,“掌柜的,麻烦你快点结算一下吧,我们赶着回去呢!”
掌柜的似乎有些诧异,再看了一眼撅着嘴昂着下巴装阔气的何小乔,蓦地笑了起来,“这位公子要求的事,小店怕是办不了。”
“诶?”何小乔瞪眼,“为什么办不了?”
给个钱也犯法吗?这推脱的态度到底是肿么回事?
太白楼掌柜捋了捋胡子,呵呵一笑,看着何小乔的眼神就跟看闹脾气的小屁孩似的,“公子你有所不知,牡丹房一直以来都是上官大人的专属雅间,他在这里的所有花费都是送到府上一并结算的,小店从不另行收费。”
还好,这钱还是算到上官允头上的!
洪方夸张的呼了一口气,白首眼里也有着明显的庆幸,就连何小乔都忍不住在心里擦了一把冷汗。
刚才顾着头脑发热了,现在回想起来——人家上官允什么身份啊,请客吃饭都在太白楼,还任点不变脸,家底肯定丰厚,哪里是她这个半路让馅饼砸到的小土豪能比的?
虽然这顿饭的钱最多也就几百两,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的,但那可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要是能跟前世一样刷卡也就算了,但现在是当面数钞票给别人,想想都超心痛的有木有!
要知道钱可是很难赚的!
出了太白楼,天色更暗了。
眼看着又要开始下雪,三人不约而同加快脚步往回赶,总算赶在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的时候进了门。
这场雪来得突然,而且一下就是好几天不停歇,中间何小乔冒雪去了一趟双喜木匠铺,确认了下做扑克牌的木料,交代郑师傅做上六副牌,付了定金之后便匆匆忙忙的回去了。
采莲担心她受寒,非要熬了姜汤给她喝,听说这里感冒严重点都会死人,何小乔很乖巧的妥协了。
原本还想着隔两天再到富贵赌坊去一趟,谁想天不遂人愿,大雪没停不说,就在计划好的前一天,何小乔那位从来不太准时的大姨妈这次居然也准时来访了。
采莲跟锁儿见她捂着肚子痛得脸色苍白都有些苍白都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采莲临时想起何小乔之前来月事都会喝红糖水,这才连忙去厨房熬了给她灌下去,又在屋里添多两个炭盆不让她着凉。
锁儿偷偷的去问了府里的其他人,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两个汤婆子,让何小乔抱着能舒服些。
屋子里面暖如阳春,屋外大雪一直没有停过。
虽然已经睡过一觉肚子总算没那么难受,但依旧避免不了手脚发软,晚上的时候何小乔坐在灯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翻着书。
大概是来大姨妈的时候女人都会特别脆弱,书没看进去,倒是时不时的想起江封昊,想着那家伙不知道现在到哪里了,路上遇到下雨下雪该怎么办?要是他路上背着自己劈腿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然后就一个人开始泪眼汪汪了。
采莲跟锁儿手忙脚乱的逗了她老半天,结果她居然哭得更厉害了。
“我……我就是心里堵得慌,你们让我哭……嗝,哭一下就好了。”伤春悲秋的某人边下大雨边说道,自己去扯了手帕胡乱在脸上擦了擦,还没缓过气来又开始趴桌面上各种抽噎。
采莲跟锁儿面面相觑,最后决定一个留下来陪她,另外一个到厨房去烧些热水,方便等会等何小乔缓过来可以擦把脸。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那个差点把自己忧愁到死的女人总算反应过来,卸下心理包袱又开始活蹦乱跳。
两个婢女连同洪方白首都松了一口气。
之前几个月都没什么大问题,何小乔这次大反常真的把他们吓得够呛,连带柳一刀都被惊动了,差点没赞同洪方的提议去请人来跳大神做法事驱邪——好在最后关头打住了,改而去请了大夫。
这天早上,天才刚放晴。
眼看着年关将近,柳一刀一早就过来问何小乔府里要做些什么准备或者买什么年货,他好吩咐下面的人去办。
“虽然府里很少跟别人走动,但也得准备好必要的东西,比如给皇上和太后的年礼,还有其他大臣来拜年时的回礼之类的,另外还有府里几百下人的年底分红以及福利,如果不想安排诸如尺头、肉类等东西,也可以直接给银钱,具体多少就由小乔你来定……”
“等等!”
见柳一刀一副摆明了把自己当主母的样子,被那些什么年礼、分红之类的东西绕得头晕的何小乔惊恐无比的比了个暂停的姿势,二话不说赶紧拒绝,“柳叔,你也知道我跟江封昊还没成亲,这种事现在就找我商量不太好吧?”话说着,又一脸真诚的看回去,“您是府里的长辈,这些年来府里都是您在操持,我看这事还是由您老人家来办最妥当了。”
爱开玩笑!别说她现在跟江封昊还清清白白,就算是真的成亲了她也不是那种能主持中馈的料,为免最后把整座王府给管得一团糟,这种超级死脑细胞的事如非必要还是别找她了——富贵赌坊那边她都没搞定呢!
虽然何小乔打死不肯接这活儿,柳一刀却很坚持,“这是本来就已经商量好了的,小乔你不用担心会有人说你逾矩,尽管放心大胆去做就好。”
现在不是放心大胆与否,现在是她没那个兴趣管啊!
“不是这样的,柳叔你听我……”
“我相信你可以的。”柳一刀笑眯眯的打断她的话,端起茶盅用杯盖撇去浮沫,吹凉之后喝了一口,“现在先学着,等你跟封昊那小子大婚之后就不至于手忙脚乱了。”
先祖显圣皇帝跟大太妃都已经仙去,常宁王府已经没有女主人太久了,一直以来都是他这个老头子在奔波,现在总算找到个接班人,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何小乔的。
简直油盐不进啊!
见硬的不行,何小乔只好磨了磨牙,硬扯出个微笑嗲着声音尝试来软的,“柳叔……”
“还有半个月过年,时间紧迫,你就别再挣扎了。”柳一刀淡定的看了眼挂在自己手臂上摇啊摇的像是撒娇的两只小手,朝何小乔送过去一个没得商量的笑容,彻底杜绝了她想推脱的各种借口,“赌坊的事有廖管事接手不用操心,至于府里的各方面问题我会慢慢教给你,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行。”
请求再次被驳回,何小乔整个人都蔫了。
不知道现在跟江封昊分手还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