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吸血鬼的血。”
耳边传来童音,墨砚千一惊,迅速起身挡在床前。
完全是本能反应。
看着他警戒的犀利眼神精准的落在她藏身的角落,说话的人笑眯眯地赞许:“很好很好,用自己当盾牌保护公主,也不枉公主那般护你。”
公主?
眼眸一转,墨砚千低声问:“公主指的是她?”
先前校长和他联系的时候好像提起过,她的真正身份是一法国贵族的独生女。
这样的身份被称为公主......维和倒是不会。
只是她身上的气质......
忧郁、死寂,仿佛经历过万千的倦意,对待生死的毫不动容,那夜他清晰看见过。
只是匆匆一眼,已然明了。
那之后的安若绾虽然变了性格,忘了所有,但是眉间的褶痕依旧在。
或许身为贵族会有不少接触黑暗的时刻,血腥残忍用家常便饭来描述不为过,权势财富光辉表面下的黑色,****里跌跌撞撞里成长的他再清楚不过。
贵族的世界差不到哪儿去。
可,她既然是独生女,那么,应该会有数不尽的人手听命做事,娇纵任性养出来不奇怪,沉稳安静很正常,视人命为草芥也在情理之中。但说到对万事的倦怠?她顶多在世上活了十几年,为什么会这样?
“公主当然指的是她。”翻了个白眼,“世界上没有比公主更适合当公主的了!”
公主的高贵,公主的气质,公主的美貌,公主的力量,公主的一切的一切......
作为小神的她只能仰望而已。
听声音似乎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话语里满满都是对床上人儿的崇拜和仰慕,墨砚千扫过空无的那个角落,问出心里的疑惑:“你说吸血鬼的血液?”
吸血鬼,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这种东西?
“啊,”沉浸在自己思维里的淘淘回过神来,“嗯,的确是吸血鬼血的味道,现在好像和你本身的血融合在一起了。”
那具身体是普通人类,本来无法承受吸血鬼的血,但经由公主亲手调养之后,不可能也变成了可能。
更何况,他身上还有别的东西在护着他。
这就是为什么他被强灌了那么多血都没死的原因。
吸血鬼......
拢眉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十多年来他从来没有见过。
眼角下是那白色床单,墨砚千突然勾唇笑了。
身边都有一个拥有无限异能的人了,他自己也在结界这种虚幻的只有小说和动漫里才会有的东西里,现在要是有人告诉他世界上还有神仙妖怪,估计他也得信一半。
“那个哦,答应我要继续保护着公主哦!用你的所有去保护!否则你以后会后悔的!”眼看结界有了动摇的迹象,淘淘想起奶奶的吩咐,必须在公主恢复意识前离开,于是急匆匆地丢下一句话,消失。
“喂!”墨砚千一愣,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那个角落已经没有人在了。
用尽所有去保护,否则一定会后悔?
是不是,他曾经这般后悔过?
目光落在她身上再收不回来,他站着愣了不知多久,久到心口开始发疼。
伸手抚上抽痛的胸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缓和的迹象,反而像是生生被触动了某根联系起他心脏的线,拉扯,撕裂,捏紧......
那里,存在着一只无形的手掌,将他的命脉肆意摆弄。
痛的他脸色煞白。
恍惚之间,一道模糊残影闪过,画面里雪衣凄美,飘絮的雪花本是一尘不染的白,却倏然沾上腥锈,零零碎碎的散落一地。
不是飘落,而是受到什么影响般的直直落下,带着心伤,带着绝望,漫天漫地,眨眼间,一方世界死亡的气味浓厚。
无人注意的深蓝天空映出了点点红光,似在祭奠。
雪地中,有人扭曲了脸庞,震惊地看着被血染红浸透之后,显得触目惊心的白裙,视线里,细碎不稳的脚步踏出,一步一步,走出了他的生命。
吱呀、吱呀,绣鞋踩在雪地里微弱的声音无限扩大,在他耳边回响。
忽然,声响停顿,有人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
如遭雷击,他浑身一颤,欣长高大的身躯重重跪下。
凉雪纷落,仅着单薄寝衣,他就这么僵直地跪着,听不见声音,看不见周遭,他拥有的所有都在瞬间失去了意义。
明明已经毫无知觉,他却能感觉到,有什么从他身上剥离,迫得他只能仰头狠狠吸气,冰冷的空气刀片一般寸寸划过他的喉咙、心肺。
痛,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痛。
待稍稍回神,雪白里刺目的血迹让他慌张起来,孩子般的无措。
直到发现自己还有一双手,还有一身衣,他才醒悟过来,连忙小心翼翼地开始挖雪。
亦是挖血。
半个时辰的时光,他仿佛经历了一生。
这一生留下来的,只有一种心绪。
那是悔,那是恨,是他一生摆脱不去的怨咒。
莫要再重蹈覆辙,莫要再尝一次!
使力按紧发痛的地方,墨砚千狼狈地吸气,还没从混乱的思绪里挣脱,一双如湖水清澈,其中流转着星辰光芒的眼睛和他对上。
“喂,你没事吧?”
呆呆地望着那双眼,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床边,苍白娇小的人儿半撑着身体抬头问他,估计是躺得久了,手脚没有力气,撑了一会儿就软软的往后倒。
心里知道她就算倒下去,身下也是柔软的床,墨砚千伸出手臂,把她抱进怀里。
清俊的脸埋进她的肩窝,冰滑的发丝擦过她的脸颊,安若绾眨了眨眼,有些分不清状况。
他的脸色很不好,所以她没有推开他。
“哪,你怎么了?”拍拍他肩膀,她声音微弱的好像低喃。
长时间的睡眠似乎并没有恢复她当初失忆第一次见的活力。
是他的错觉吗?眼前的人儿比之前更孱弱了的样子。
娇小偏瘦的身躯在他怀里没有任何温度,仿佛一捏就会化作虚无随风散去。
无言搂紧她,墨砚千摇摇头。
随着他的动作,柔软的短发滑过脖颈锁骨带来轻微的痒,安若绾忍不住抬手,按住他的头。
“别再摇了......好痒......”
痒得她想笑,心里满溢的滋味又暖又甜,眼眶却悄然红了。
一个拥抱,等待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