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两岁的时候被孤儿院的陆院长在门口捡到。陆院长是个和蔼可亲的大叔,他一手建立了“老陆孤儿院”。这是一所民间孤儿院,没有政府的扶持,全靠陆院长和几个热心朋友共同支撑,所以规模并不大,仅有二十多个孤儿。
陆少彬的成长轨迹与众不同,在同伴的眼里,他是个异类。他们发现他经常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似乎精神有些不正常。
他偷偷喜欢过一个小女孩,有一天,小女孩问他为什么总对着空气说话。
“想知道吗?”他神秘兮兮地问。
她兴奋地点点头。
“晚上告诉你答案。”
到了晚上,其他小伙伴都睡着了。他悄悄地把她拉到了一间教室门口。
“你确定想知道答案?”他谨慎地又问了一遍。
女孩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缓慢地推开了门,教室里漆黑一片,女孩有些胆怯了,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身子。为了给她壮胆,他拉起了她的手。这是他第一次触摸女孩的手,感觉很温暖,很甜蜜。她不但没有拒绝,反而用力紧握。
“给你介绍我的朋友们,你走运了,你是第一个见到他们的人。”他得意洋洋地冲教室喊,“出来吧!给你们介绍一个新朋友。”
话音刚落,原本空无一人的教室一下热闹起来,一个伸着长舌头的吊死鬼悬挂在吊灯上晃了晃去、一个满面鲜血的男孩坐在书桌上、一个断掉胳膊的女孩正在黑板前使用仅有的一只胳膊写字、一个披头散发面色苍白的女人在屋里走来走去……
“你好!”一个眼珠子掉出来的男孩出现在女孩面前,友好地伸出右手。
女孩被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伙伴们被女孩的尖叫吓醒了,跑过来以后看到女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陆少彬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几个同样喜欢女孩的男孩们不由分说就揍了少彬一顿,幸好陆院长及时赶到,不然少彬说不准会被打成什么样。
从那以后,那个女孩疯了,经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自言自语。少彬也因此成为了众矢之的,那些小伙伴只要趁着陆院长和大人不在,就找借口揍少彬。事后陆院长虽然惩罚这些孩子,但是他们对于少彬的敌意还是没有减少,反而因为陆院长的庇护,使得他们对他更加仇视。
久而久之,少彬也掌握了逃生技能,只要陆院长不在,他就跟着消失,他们翻遍了孤儿院也没找到他,可陆院长一回来--,他就自然而然地跟着出现。
陆院长这样的生活对于少彬太不公平了,所以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将他送到了一所寄宿中学,每个双休日才回孤儿院。陆院长原以为到了一个新环境,少彬的处境会有所改善,谁知并不尽然。
到了寄宿学校的少彬喜欢上了他们班的班长,那是一个梳着齐耳短发、斯斯文文的女孩。她叫小雅,班上没人敢公开喜欢她,因为另外一个班,有一个叫做穆少的男生喜欢她。穆少的家庭背景更是令人咋舌,他父亲是学校的校长,母亲是教育局的副局长,所以他喜欢的女孩,没人敢喜欢,可陆少彬偏偏是个例外。
少彬写了一封情书,放在了小雅的书桌里,有使坏的同学发现了情书,将它偷出来交给了穆少,骄横跋扈的穆少自然不会放过少彬。
当天下午放学,少彬走在回寝室的路上,穆少带着几个喜欢打架斗殴的男生在半路上将少彬堵住。从小就拥有丰富挨打经验的他立刻就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没跟他们说一句话,而是掉头就跑。他跑得飞快,一会儿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穆少见追不到他,就带着人在宿舍楼下蹲守。
少彬一路狂奔,等到他感觉到累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片楼群之中,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觉得有些口渴,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一家食杂店发出昏暗的灯光。他摸了摸兜,翻到了一块钱,这是他的全部家当。自从他到了寄宿学校,陆院长每个月给他五块钱零花钱,通常没到月中,他就会花得精光。他的全部花销都用在吃上,只要一有零花钱,他就会到校门口买各种各样的零食,满足自己的口舌之欲。
他拿着仅有的一块钱,走进了那家破旧的食杂店。
食杂店里悬挂着一盏暗黄的灯泡,他推门而入的时候,灯泡迎风摆动起来。几个生锈的铁架子上凌乱地堆放着各种零食和日用品,一个三十多岁、尖嘴猴腮的廋弱男人坐在一边翻看着漫画。
陆少彬递给男人一块钱:“我要一瓶汽水。”
男人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孩,然后接过一块钱,找给他五毛钱:“自己去里面拿吧!”
少彬朝着男人眼神的方向走过去,走到冰柜前,从里面拿出一瓶汽水,打开瓶盖,“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一口气就把汽水喝完了。他擦擦嘴,连续打了几个嗝,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就在他要走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小女孩蹲在角落里。小女孩像个落汤鸡似的,从头到脚都是水,面色苍白,颤抖着身体,可怜巴巴地注视着他。
少彬走上前,蹲下来关心地问:“你是不是很冷啊?”
在门口看漫画的男人抬起头,看向陆少彬:“你在那嘟囔什么呢?喝完赶紧走。”
少彬扭头看看男人,又转回头看看小女孩,小女孩拉起他的手,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不希望他离开。
这时,进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身穿劳动服,戴着一副老旧的眼镜,手里拎着一个工具箱,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工人。
“我说老陈,你总算来了。”男人称呼工人为老陈。
“这不刚下班嘛!”老陈露出憨憨的笑容。
“你前两天下班干嘛去了?”男人态度恶劣地质问。
“我儿子这两天发烧,一直照顾他来着。”
“你老婆嫁给你那么顾家的老爷们,也是够享福的了。”
“你对你老婆不也百依百顺嘛!行了,赶紧告诉我哪有问题吧!”
“来来来,”男人带着老徐往里走,走到少彬身边,一把揪起少彬的后衣领,“在这儿蹲着干嘛?赶紧回家。”
男人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少彬拉到一边。
“就这儿了,”男人指了指潮湿的墙角,“已经返潮好长时间了,都不敢在这儿放东西了。”
老陈将鼻梁上的眼镜向上推了推,仔细看了看,墙角返潮的情况很严重,老陈伸手摸了一下,手上还残留水渍。
老陈皱起眉头:“你家的水管可能是在这儿里面走的,有可能是这里面的水管漏了,找个时间把这地方刨了,看看里面的管子哪地方漏了。”
“哎呀,”男人一咂舌头,“挺麻烦啊!”
“没办法,谁让你摊上了呢!”
“行吧,哪天你休息了,就过来帮我修理修理。反正咱家的活儿你是跑不掉了。”男人边说边送老陈。
“街里街坊的,说这话不就见外了。我后天休息,过来帮你修。”
“那太好了。”
“弟妹还没下班?”
“可不是嘛,最近单位忙,经常加班。”男人把老陈送到门口的时候,竟然看到陆少彬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你是谁家的小孩啊?不是让你走了吗?”
陆少彬站起来,重新回到食杂店,伸手指着潮湿的墙角:“那不是水管漏了,是有一个小女孩浑身湿漉漉地蹲在那里。”
“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男人气愤地走过去揪住少彬的耳朵往外拽,“滚滚滚!”
“我没胡说。”少彬拼命挣脱,“她告诉我她叫美秀。”
少彬此话一出,仿佛一道闪电,击中了男人。男人惊呆地愣在原地。
“美秀?”老陈不由得眉头紧锁,“孙强,那不是……你死去的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