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同一地方,同一时间,同样的一幅画。蓝天有一种再次入睡时把一个美妙的梦又接上了的感觉。掐掐自己,就算能感觉到痛,仍然坚信是在做梦。眼睛醒来了,身子还在梦里走着,一步踏到了现实的石阶上,同样湿漉漉结满苍苔,还是走,梦里一步,尘里一步,想不到的是,它们竟然如此完美的衔接在一起。当然,真假并不重要,因为这是我们真心想做的事情。
“带你去一个地方!”石佳说。
两人在一家小店里吃了热腾腾的万三面,又在粉墙黛瓦和细雨轻舟之间穿梭了一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这是一个小操场,说是操场,其实没有任何运动设施,只是散布着一堆堆鹅卵石。周围几乎没有建筑物,除了一个老旧的戏台。
“我经常一个人去戏台上坐着,”石佳说,“一待就是一天,感觉特别好!”
“那么,今天就陪你待一天!”蓝天说着,“已经一个箭步蹿上了台。”
无疑,这个台子是看世间百象的最佳地点。站在舞台中央,目光以两百米为半径从左往右扫过去,可以看见菜市场,可以看见花市,可以看见车水马龙的公路,可以看见公路两旁一块一块的地摊,可以看见三四个跳广场舞的方阵,还可以看见一片狼藉的工地。既能看得清,又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至于把自己陷落进去,又有身临其中的感觉。
这就是我们不得不接受的生活模式,一定是惧怕了生活而又迫切地想要融到某个环境中去的人,才会选这样一个地方观景,才能在这里一整天一整天地待着,而不觉得乏味,不觉得空虚。
“真是个不错的地方,”蓝天说,“如果在这台子中央放一套桌椅,看看书写写字,那就妙不可言了!”他的声音被舞台的三堵墙施了魔法,一圈一圈地荡漾着远去了。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石佳说,“你真想的话,把我家的桌椅给你一套用。不过,你得给我回报,比如写一篇三千字的感谢信!”
“太抬举我了吧,我的三千字能换来一套桌椅?”
“当然能,”石佳说,“如果想要就跟我走,现在就去帮你搬。”
“恭敬不如从命!”蓝天说着,跳下舞台随石佳走了。
两人很快就回来了,从一辆出租车上卸下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几本书和蓝天的旅行包。
蓝天打字,石佳坐在他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这么大老远还要带着你的笔记本,不嫌麻烦吗?!”石佳用手指点点蓝天的胳膊说。
“一点也不!”,蓝天说,“没有它,我哪里也去不成!”
“可以理解,这是你以后的吃饭工具嘛!感谢信也不要你写了,你看看,能不能把本姑娘加工一下,写进你的小说里,也是为你的小说添点颜色嘛!”
“可是我现在不写魔幻小说,”蓝天笑着说,“总不好硬往现实小说里塞一个巫婆吧!”
“好忘恩负义啊你!”石佳说着就去拉桌子腿,要把桌子搬走。蓝天赶紧赔罪,两人闹着,笑声回荡着,听起来却很遥远。
就这样聊一会儿,玩一会儿,再去逛一会儿,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直到天黑了,才又打了车把东西拉回蓝天住的旅馆里。吃过晚饭,石佳不肯回去,两人关着灯,一夜把《汉尼拔》第一季全部看完了。
为了方便,蓝天在这废弃的舞台附近订了房间,每天早晨天一亮他就把桌子椅子分两次搬过去,看电影,或者写东西。这几天石佳一直没来,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没人陪自己聊天,蓝天坐一两个小时就不耐烦了,背着电脑包到市场上买点水果,再去广场看看耍剑练功的。
这样百无聊赖地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看别人的生活,让蓝天觉得无比轻松、自在而又满足。观察别人,也是站在一个更高更远的地方看自己。当我们抛开了生活去看生活的时候,生活是宁静的,流水一样平平淡淡,自然而然。
每次最后一颗苹果吃完时,就差不多是午饭时间了。蓝天花很长时间去找一家满意的餐厅,慢慢悠悠地吃上一顿。又去逛,所有不收门票的景点都去。几乎每天都从中午十二点半一直逛到晚上八九点才去搬桌椅,搬回来后躺在床上休息二十分钟,完了再找地方吃饭,吃罢饭,又看一部电影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