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建亭接不上话来。
屋子里又沉默下来,连带着季盛东都安份了好多。
很快,新的问题又来了,上完药以后的季盛东看到没了扣子的衣服,下意识的又向顾清歌看过去。
“小歌儿,我没有衣服穿了。”
霍建亭在心里暗骂:好你个季盛东,衣服没了叫你的人送过来不就成了,竟然还好意思开口向我老婆要。
咬咬牙,看向顾清歌,“老婆,这种事不用你操心的,他想要衣服,有的是女人替他送!”
“霍建亭,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是你老婆,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顾清歌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男人气疯了。
老婆,老婆,他凭什么那么叫?
她早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现在他又厚着脸皮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看她过的有多凄惨吗?
下意识的,她不想再看见这个男人,侧过脸,视线落在季盛东脸上。
如今季盛东的那张俊脸已然被打的不成人形,哪里还有翩翩公子的风度?
顾清歌看着他那样色彩斑斓的脸,忍了半天,终是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季盛东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看向顾清歌,“不许笑!”
顾清歌只好硬生生又把笑意憋回去,她觉得自己要内伤了。
一旁的霍建亭看着顾清歌的笑脸,不知道怎么的,僵硬的脸角也跟着温和起来。
看在这个臭男人让霍太太一笑倾城的份儿上,他不跟他计较了。
顾清歌还穿着婚纱,虽然被弄得脏一块脏一块的,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她很瘦,瘦得让人心疼。
多想拥她入怀,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再也不放开。
可惜,如今的顾清歌,已然不再是那个爱他的顾清歌。
现在的顾清歌,冷漠无情,连一个笑容吝啬给他。
霍建亭突然想起夏楠。
如果现在的她知道夏楠怀孕了,会怎么看自己?
比陌生人还不如吧?
他根本无法想像。
顾清歌看了看季盛东,“这样吧,我让阿聪给你送套衣服过来,你看怎么样?”
霍建亭皱眉,为什么她可以对季盛东和颜悦色,而对自己就冷若冰霜?
他长得不比季盛东差!
可为什么霍太太的眼里,再也看不到他?
很快,阿聪送来了衣服,三个人别扭的走出病房。
两个同样高大俊朗不凡的男人,都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还那么漂亮,这让医院的很多小护士侧目。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不过这女的一定很幸福。
各种羡慕嫉妒恨。
顾清歌从来不知道,在她身后,有无数把从女性同胞眼中飞出来的飞刀射向她。
季盛东换好了衣服,虽然脸上还带着淤青,却已然好了许多,至少不再肿得像个猪头了,看上去人也精神了许多。
顾清歌和他走在前面,霍建亭则一直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的跟着。
季盛东的父亲并无大碍,只不过他太生气了,看不下去,直接回了N市。
秋日的夕阳格外红,染红了路两旁的树叶,同时也染红了这城市。
L市比N市的秋天来的要晚一些,因为靠近海边的缘故,这里的枫叶比N市红的的晚。
三人走在宽阔行人稀少的马路上,偶尔有稀稀落落在枯叶掉起来,落在地上,到处是萧瑟的味道。
有人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可是为什么没有人说,秋天是萧索的季节,是秋叶落,满地伤的季节。
季盛东和顾清歌并排走在前面,大约是不想让霍建亭跟着的原因,顾清歌破天荒的挽上了季盛东的胳膊。
霍建亭漫不经心的走在他们后面,却恨不得把季盛东掐死。
早在找到顾清歌之前,霍建亭就告诫过自己: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待她,不可以对她发脾气,不可以让她再受伤害。
因为在意她,因为还想挽回她,更确切的说,因为他离不开她,所以,不管霍太太做了什么事,他都不能再冲动的指责她。
那一夜发生的故事,他和王三五月惜晨分析了又分析,只有一种解释。
有人对他们下了迷药,趁着他和顾清歌没有醒来之际,把霍建声和夏楠两个人安置在他们各自身旁。
那夜电闪雷鸣,每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的时候,他都清晰的看到身下的人,是她顾清歌。
可是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纯粹是为了把夏楠送回自己身边的话,大可以不必用这招。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一时之间猜不透,又想不明白,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这四个月里,夏楠在他眼皮底下,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无非是在家里霸道了一些,其他的,倒也无可挑剔。
他一直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她除了黏自己一些,再就是爱发脾气,其他的,实在没有什么异常的。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当初自己对她的怀疑错了?
夕阳那么美,却又那么短暂,等三人取出车来坐回到车上的时候,天已然黑了下来。
夜幕降临,气温骤降,顾清歌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身子。
叫阿聪给季盛东送衣服过来的时候,她忘了让他帮自己拿一套衣服过来,如今这会儿,她只有伸出胳膊,抱着自己的份儿。
季盛东显然也没有考虑周全,如今,他身上只有一件衬衫,若是脱下来给顾清歌的话,只怕有碍市容。
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叫阿聪再跑一趟。
一抬眼,顾清歌的身上已然多了一件外套。
深墨色的西装外套,带着专属于霍建亭的气息,就这样降临在顾清歌的身上。
突然多出来的暖意让顾清歌一愣。
心似乎也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有温暖的东西缓缓流出来。
但是很快,她就压下了那股感动,抬起脸,看向霍建亭,“谢谢。”
“我马上就去换衣服,很快就会把衣服还你。”
霍建亭拉着车门的手一顿。
马上就还你。
她连多一分钟都不想和自己相处吗?
该死的女人,竟然嫌弃他!
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不是吗?
是他没有好好珍惜的。
是他对不起霍太太在先的。
想到这里,他立刻就掩下了怒意,用力握着拳头,很快坐进驾驶座上。
顾清歌本不愿意让霍建亭知道自己现在住哪里的,但是考虑到季盛东的伤,而她自己又不会开车,只得作罢。
季盛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轻轻在她手背上捏了捏,示意她安心。
这么细小的动作没有逃过霍建亭的眼。
透过后视镜,他看到顾清歌和季盛东的亲密举动。
可是,他只能掩住哀伤。
终于知道,以前顾清歌看到报纸上他和哪个艳星传绯闻时的心态了。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痛。
明明那么痛,明明那么伤,却只能假装不在意。
那个时候,她的心应该和自己现在一样难过吧?
求而不得。
明明他是她的丈夫,却从来没有尽过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他突然有些明白她那时看他的眼神。
其实不是楚楚可怜,也不是乞求,而是受伤。
那是一种受到了伤害的眼神。
悔。
恨。
如今都没用了
霍太太的眼里,早已没有他了。
他该怎么办?
要怎么才能再一次握住她的手,要怎样才能把她拥有?
他闷不作声,只是把车子开的飞快。
顾清歌受不了这样的速度,不等车子停下来,直接就吐在了路边。
霍建亭一愣。
下意识的走到她身旁,轻轻替她拍着背。
霍太太,对不起。
我不是有意的。
我只是有些闷,却不成想,让你这样难过。
一旁的季盛东悠然的走下车来,停在顾清歌身旁,优雅的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洁白的手帕,递到顾清歌跟前,“擦擦吧。”
顾清歌接过手帕。
吐了半天,好容易起来,转过身,却对上霍建亭的脸。
一向清冷的脸上挂着一丝忧虑,小心翼翼的望着她,“你。没事吧?”
心里却愧疚的紧。
连自己都在骂自己:霍建亭,你就不能开慢一点吗?
顾清歌笑笑,反问他:“霍建亭,你很希望我有事吗?”
霍建亭一愣,伸出去想要扶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顾清歌却已然扶着季盛东转身,留一个背影给他。
霍建亭站在那里,望着相携而去的两道背影,手重重砸在一旁的香樟树上。
有枯黄的细叶落下来,落在他的肩膀上,扬起他的落寞。
顾清歌。
顾清歌。
他在那里僵直了很久,慢慢的弯下身来,坐在一旁的路牙子上。
自口袋里慢慢摸出一包烟来。
手颤抖了很久,才把烟点燃,他坐在那里,狠狠抽一口烟,心里一片凄凉。
想了很久以后,他才摸出手机,给月惜晨打了个电话。
L市不比N市,如果不是因为举行婚礼,顾清歌是不会来这个地方的,想到今天罗欢欢的表情,再看看一脸淤青的季盛东,她皱眉。
“季总,您要等的那个女人,是罗欢欢?”
她和季盛东住在五星级宾馆里,两个人虽然开了一间房,却是套房,里间和外间分的很开。
他和顾清歌,一个住里面,一个住外面,丝毫没有越矩。
这会儿,两人回了房间,顾清歌已然换好了衣服。
听她问自己,季盛东丢开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抬眼看向她,重重点头。
顾清歌不由得想到今天罗欢欢的反应。
“那她,是不是误会你什么了?”
季盛东苦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一年来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寻找那个女人,却始终没有消息。
直到霍家公布她的身世时,他在才报纸上见到那个女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