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歌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如果不是自己贪这一个拥抱,又怎么会把心摔得如此之惨重?
霍建亭不爱自己,从头到尾没有爱过,一切不过是她自己给自己添加的幻想而已。
顾清歌啊顾清歌,你真够贱!
你把一颗心捧出来,交给那个人践踏,却忘了,自己也应该有尊严的么?
还被他抱在怀里,身子那么暖。
心,却那么凉。
心口上的伤口又一次被人撕开,连皮带肉的撕开,痛是唯一活着的知觉。
“顾清歌。”
他垂下眸子望着她,眼神里充满祈求。
这一幕,多么可笑。
又何其凄凉!
她顾清歌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被人耍了一次又一次,却兀自还在那里自寻开心。
是她活该!
是她笨!
是她蠢!
她活该被霍建亭这样糟蹋一颗真心!
顾清歌,你看清楚没有?
在霍建亭的心里,你永远没有位子。
别的女人永远比你重要。
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滑过眼角,落在他的手背上。
明明是温的,却那么的刺骨寒凉。
“霍建亭,我身上有伤,腿不能站,手不能动,救不了她。”
顾清歌是故意的。
她知道自己是医生,救死扶伤是她的本份。
可她还是想挣扎一下。
赌一把。
她想知道,在霍建亭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一点点位子给顾清歌?
如果真的没有,她会在这件事了结以后,就此远离霍建亭。
两不相欠。
再无瓜葛。
“顾清歌,你是医生,救死扶伤是你的天职!”
他的语气已然不悦,连眉心都皱了起来。
其实,在她心底,她已经打算好了要去救罗欢欢。
只不过,她还想再挣扎一下。
赌一赌,霍建亭是不是真的那么绝情。
“霍建亭,我也是病人,连腿都站不稳的病人。”
她虚弱的望着他,眼睛里已然没有一丝温度。
为什么,这天气这么冷?
冷得让她忍不住发抖?
震天吼的喇叭声里,车流还是一动不动。
霍建亭索性放下她。
“顾清歌,请你一定要救她!”
他眼神里的焦切和诚恳,她看的清清楚楚。
明明自己也是病人,如果再不止血,她也会没命的!
可是这个男人,总是选择牺牲她。
心上仿佛在被刀子戳着,一下又一下,连皮带肉的撕下来,她疼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大脑仿佛停工了一般,整个身体只剩下麻痛的腿还有一些疼的知觉。
“她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
她已然不再对霍建亭抱希望,垂下眼睛,看也不看他。
顾清歌啊顾清歌,在霍建亭的世界里,你注定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其实,爱情无关第三者。
在爱情里,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而她,恰恰是不被霍建亭爱的那个人。
似乎有些难为情,霍建亭艰涩的又开了口。
“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
这一刻,顾清歌很想笑。
真的很想大声笑。
在霍建亭的眼里,钱可以买到一切!
他以为这次给她造成的伤害,用钱就可以解决。
既然他这么想。
那她也不需要再遮遮掩掩。
抬起眼睛,眼泪早已咽回去,通红的眼眶极力隐忍着,看向霍建亭。
“如果我说,我会救罗欢欢,但我的条件是离婚呢?”
霍建亭怔在原地。
顾清歌只觉得心上有一种痛到淋漓尽致的畅快感。
痛吧。
再痛一点。
痛到无以复加。
也许,她就会忘了这个人。
人都是有自我保护意识的,越是让你痛的那个人或者事,痛过以后,你便会离他远远的。
“我。”
不知道为什么,霍建亭沉默下来。
“我。”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顾清歌打断了他。
“霍先生,我腿不利索,麻烦送抱我上车吧。”
他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用一种复杂的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这个浑身颤抖的女人。
顾清歌,你知道吗?
做这样的决定我也不愿意。
可是,我不能让罗欢欢失去生命。
顾清歌,对不起。
哪怕你断手断脚,我都会照顾你一辈子。
可是,罗欢欢不行。
稍有延迟,她连命都没有了。
和生命相比,我宁愿是你少腿少脚。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顾清歌,去敲救护车的车门。
瑛姐看见他,高兴的两眼冒光。
“霍先生,快。”
“罗小姐她要不行了。”
“到处都是血。”
瑛姐语无伦次的话让顾清歌麻木的思绪稍稍清醒了一些。
霍建亭宁可是顾清歌断手断脚,也不希望罗欢欢失去生命。
那如果顾清歌也要失去生命呢?
在顾清歌和罗欢欢之间,你又会选择谁?
霍建亭转过身来抱着顾清歌上了救护车。
“霍建亭,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这一场手术结束之后,不管是什么结果,请你遵守诺言。”
“和我离婚。”
仿佛是割舍了心头的肉一般,顾清歌紧闭着双眼。
绝色的脸上带着最后的一抹微笑。
霍建亭的眼神中有惊慌闪过。
仅仅是惊鸿一瞥。
没有人看见他眼底的恐慌。
顾清歌被霍建亭抱着来到双眼紧闭的罗欢欢跟前。
心跳越来越弱,血压越来越低。
生命迹象越来越轻。
看着罗欢欢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唇,顾清歌拿起了白大褂。
简单的消毒过后,她向救护车上的工作人员示意:她要在这里替罗欢欢手术。
剖腹手术。
正常的生产过程应该是孩子的头先出来,可罗欢欢的胎位不正,孩子竟然是脚先出来。
而且,她已经有大出血的预兆。
万般无奈之下,顾清歌选择在救护车上给她剖宫。
左腿已然没了知觉,只剩下麻的感觉,右臂提起来时,比平时慢了两倍的速度。
可她还是坚持着。
额际密密麻麻的汗混在一起,变成小水珠,渐渐滚落下来。
她却无心理会。
这个时候,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坚持。
再坚持一下。
罗欢欢的孩子就要出来了。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孩子很快被取出来,一旁有护士剪断了脐带,把孩子抱进小被子里。
孩子清亮的哭声传过来时,顾清歌笑了。
剩下的伤口缝合工作交给车上的医护人员来做。
她终于松下一口气来。
在场的医生护士无一不佩服她,朝她竖起大拇指。
顾清歌带着微笑一一向大家致意。
连等在车门外堵着其他车不让他们开过来的霍建亭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产妇还在出血,把你们车上所有的血都给她输进去。”
顾清歌果断的下着命令。
她忽然觉得这些人离自己好远,明明他们在笑,可她连一点笑声也听不到。
他们张着嘴巴和她说话,而顾清歌却一个字也听不到。
耳朵仿佛失灵了一般。
她只觉得好累,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砰。
巨大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回过神来。
定睛看时,原来还在指挥手术的大夫顾清歌,已然倒在了地上。
腿上的血洇在洁白的白大褂上,像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又像是她温婉的笑脸。
顾清歌。
霍建亭第一次觉得自己混蛋!
他第一个冲到顾清歌跟前,用力拍她的脸,试图叫醒她。
可是顾清歌,却一点生趣也没有。
她仿佛睡着了,带着天使般的微笑。
无论霍建亭怎么叫,怎么拍她,她都没有再醒过来。
这一刻的霍建亭是狂暴不安的。
他发了疯一般打自己耳光,揪自己的头发。
他恨自己。
为什么刚才没有听她的话?
霍建亭啊建亭,你真是个混蛋!
“顾医生还有心跳,快送医院急救!”
这纷乱的车厢里,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话。
发疯一般自残的霍建亭停下来,抱起顾清歌,一路狂奔,朝着医院飞奔而去。
坐在后面军车里的王三五看到老大飞左而去的背影。
不禁暗暗赞叹。
哎呀妈呀!这速度,保证比飞人博尔特还牛!
医院的手术室外,霍建亭像个木头一样坐在长椅上。
是他不好。
是他对不起顾清歌。
如果不是他强行要顾清歌替罗欢欢手术,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差一点就失去顾清歌了,好不容易把她从阎王那里捡回来,却不想,又被自己的铁石心肠给送了回去。
顾清歌,如果你死了,我要怎么办?
顾清歌。
顾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