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为何世,今生为谁生?茫茫大漠,被一场大雪覆盖,更添几抹萧瑟。萧承牵一匹跛脚的瘦骆驼,在雪和沙的世界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骆驼的驼峰上挂着一个不大的麻布包裹,包裹里放着几两散碎银子,还有几件破旧的衣服。倒是包裹上斜挂着的那把剑,预示着他的主人绝不简单。
漠北的天气瞬息万变,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分却已黄沙漫天。远处,一行七八个人手提大刀,迎着风沙向萧承疾驰而来。萧承立住骆驼,不紧不慢的将缰绳搭载驼背上,看着那行人走近来。为首的是一个络腮大汉,光个膀子握一柄柳叶朴刀,后面跟七个手持套环大刀的随从。他们八人围定萧承,为首的伸出朴刀指向萧承,大喝道:“想活命的留下身上钱财!”萧承看了他一眼,微笑着从麻布包裹里摸出几块碎银子扔了过去。一个随从弯腰去捡,被络腮大汉踹了一脚。“妈的,我要的是你所有的钱财,你的银子你的骆驼你的包裹!”
萧承摇摇头,道:“为什么要给你?”。
大汉道:“换你的命!”
萧承没答话,抖了一下臂膀,震的脚下黄沙飞扬起来,那大汉先是一惊,尚未来的急躲闪一缕黄沙便已飞来,大汉只得横刀架挡。那黄沙劲道十足,直击的大汉后退数步。
“好劲道!"大汉将朴刀扎入沙堆中立稳身体,不禁赞叹道。萧承道一声承让,施礼道:“请兄台指教!”大汉大笑道:“有意思,你小子是个人物!”一条朴刀如鲛龙出水般直取萧承,萧承不躲不闪,任朴刀迎面砍来,待近时仅凭两指便接住了朴刀。
“你是谁?”那络腮大汉吃了一惊。
“这路我是过得还是过不得?”萧承反问道。
那大汉没有回答,但另外七人已经让开了一条道。萧承牵着骆驼从他们身边依次走过,风沙吹的驼背上的剑啸啸直响。“虎啸剑?!”大汉认出了那柄剑,道:“剑圣石良是你什么人,他的剑怎么会在你手里?”萧承心想,既然他认得师傅,想必是师傅的故交,于情于理都应问候一声,于是停下脚步施礼道:“石良便是家师,此剑乃是下山时师傅所赠。”
“原来你是那老匹夫的弟子,莫非是你杀了漠北双雄?”
“漠北双雄?”
萧承忽然记起,大师兄送他下山时曾对他说,江湖人要立足首先要立威,在漠北地区盘踞着两个江洋大盗,功夫了得,没人奈何的了。他们自称漠北双雄,实则是为害一方的双煞。“你若能除了他们,不仅可以为民除害,还能杨威江湖!”扬威江湖萧承没曾想过,但为民除害却做得。于是,萧承在阴风谷打败漠北双雄,震断了他们全身筋脉。萧承看着怒气冲冲的络腮大汉,心想道:“我只断了他们筋骨废了武功,难道漠北双雄死了?”
“难怪这么跋扈,竟生的比那老匹夫还要残忍,断了双雄筋骨,还挖去双眼碎了头颅!”络腮大汉跃到萧承前面,横起朴刀再次拦住去路。
“定是漠北双雄得罪人太多,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萧承不想解释,但却不能忍受别人骂恩师老匹夫,于是拔出剑来,剑光扫处七人已然倒地。络腮大汉都没看清剑式,便跪倒在黄沙上,胸口上一条尺把长的剑痕汩汩冒出血来。
萧承收了剑,直奔几里外的龙门客栈,留下八具尸体渐渐被风沙掩埋。
“他们认出了‘虎啸剑’,漠北双雄也一眼认出了‘虎啸剑’……”这让萧承感觉到不安,于是扯了块麻布把剑包了背在身上。客栈内,萧承手拿一片树叶,漫无目的的削着路上捡来的一块树根。下山时,师傅曾嘱咐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虎啸剑,那时他万万想不到,这竟是一把江湖皆识的宝器。“难怪大师兄看到师傅把剑给了我,是如此嫉妒!”萧承想起下山时的场景,轻轻摇了摇头。
“小二!十斤熟牛肉,两坛好酒,快快上来!”
七个衣着怪异之人匆匆走进客栈,在萧承对面的桌子坐下。他们穿的是胡服,只在头顶上留下几朵黄毛,甚是滑稽可笑。那小二见来者凶凶,急丢了手上事物过来服侍。
“几位爷,这个位子有人定了,里面雅间坐可好?”
“定个屁!这有人吗?爷怎么没看到?赶紧上菜!”一个鸡冠黄毛汉子将手中大刀一横,粗鲁的大吼道:“再不滚把你剁了下酒!”
小二赶紧抽身离开,边走边自语道:“今个真奇怪,所有来客栈的人为何都情愿挤在厅堂之内,放着好好的雅间不座?”
不多时,小二将酒菜上了,那伙人便狼吞虎咽起来。
“大哥,我们这一路都抢了七八个押往漠北的镖客了,到底哪一个才是陈百刀的镖?”头顶梨瓜黄毛的汉子向鸡冠黄毛抱怨道。
“妈的我哪知道陈百刀长啥样?”鸡冠黄毛不耐烦的回道。
“那咋劫这镖?”
“见镖就劫!”
这几个人毫不掩饰自己的言语,仿佛周边的人都不存在一般。客栈里的人听到他们提及“陈百刀”都紧张起来,这也引起萧承的注意。这次下山,师傅交给他的任务就是保护陈百刀的镖队顺利通过这片沙漠。但陈百刀长什么样,师傅也没有告诉他。
萧承看了这几人一眼,又环顾客栈一周,所有人都如临大敌般,仿佛一根筷子落地都能引发一场血战。
“嗖!”
那七个胡人还在那大吃大侃,一只飞镖从门外直飞入内,在那七人的饭桌上空盘旋一圈垂直刺下,正中桌心。这么诡异的镖法,这些人听都没听过,更别说亲眼见了。几个人腾的站将起来,吼道:“什么人!”
一个头戴斗笠四垂纱巾,身披雪白披风的女子飘然入内。不见双脚迈动,人却已至厅内。如此诡异的轻功,如同那镖法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那女子看都没看那几个胡人,径自上了二楼雅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般。
那七个胡人一脸纳闷,坐下身来继续喝酒,但声音却明显小了许多。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健马嘶鸣声,几个镖师打扮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方脸大汉,身穿银丝铠甲,腰挎一柄长刀。说它是长刀,只因它比一般刀长,比长杆朴刀又短,看上去便不一般。大汉身后跟着十几个随从,都抬着笨重的箱子,箱子上插着的幡子上写着“虎威镖局”四个大字。
“小二,上好客房八间,把门口马儿好生喂了,再拿些吃食到客房中来。”为首的那人吩咐小二道。
“得嘞!”小二应声,吩咐人牵马去了。
那人环顾客栈一周,对着手下低语一番,自己选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了。
“来了个押镖的!”那几个胡人首先骚动起来。
“大哥,看他挂了口大刀,不会他就是陈百刀吧?”头顶梨瓜黄毛的胡人说道。
“是不是问问不就知道了!”鸡冠黄毛回道。
二人起身,坐在了镖师的对面,一拍桌子问道:“陈百刀,你可是陈百刀?”
那镖师笑道:“二位都叫我陈百刀了,你说我是不是陈百刀?”
其他人被逗的哈哈大笑,但笑过之后立刻又被紧张的气氛笼罩起来。
那箱子上明明白白写着“虎威镖局”,而虎威镖局的总瓢把子就是陈百刀,这趟镖又是陈百刀亲自押送,那这镖头不是陈百刀又会是谁?众人等待了一天的目标终于出现了,一股杀气顿时贯穿整个客栈。
“不管你是不是陈百刀,今个你这镖都是我的!”那鸡冠黄毛胡人说道。
陈百刀斟了两杯酒,递给两个胡人,两个胡人毫不客气,一饮而尽。
“把锦盒交出来,饶你一死!”
陈百刀笑了笑,道:“什么锦盒?我的镖物是那几个箱子,我怎的不知有甚么锦盒?”
一阵沉默,沉默得令人窒息。
陈百刀,真名没有人知道,江湖人只知他是燕国义士,燕国被大秦灭了之后来到咸阳城,开了虎威镖局。陈百刀凭借一口重达一百斤的大刀,很快在江湖中站住了脚。但他这“百刀”的来头却不是这柄百斤重的大刀,而是他迅如闪电的刀法。他的大刀出鞘之时,百招已过,曾令无数江湖好汉钦佩,令草莽强人丧胆。
那胡人忽然拔刀劈向陈百刀,陈百刀侧了侧头轻松躲过,双手一拍桌子将酒杯震到空中,然后一掌推开,掌风推动酒杯直奔胡人胸膛,将其打翻在地。其他胡人见状纷纷冲了上来,一个使对流星锤,一个手持阴阳抓,还有持短刀的,和陈百刀混战在一起。
那几个胡人虽长的凶神恶煞,功夫也甚是不错,但他们面对的却是陈百刀,一个鲜有人知道底细的高人。仅仅几个回合,这些人便被打趴在地。
萧承用余光扫了一眼躺在地上挣扎的胡人,摇摇头继续削着他的树根。
这时,一柄剑向着陈百刀飞了过去,陈百刀借助一记蜻蜓点水躲过,接着一人飞出袭来一掌,陈百刀回手接了下来。那人一跃接住了还在飞的剑,落到陈百刀面前。
“早就听闻陈总镖头刀法如神,迅若闪电,小弟不才特来领教一番。”那人道。
“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逼我拔刀!”陈百刀哈哈大笑,他已经看出,客栈这些人都是冲着他的镖物来的,确切的说,是冲着他秘密押送的锦盒来的。
那人剑法确实不俗,一招八剑只在毫厘间便已使出,一般人连剑的影子都看不清,更别说看清剑式了。可惜陈百刀不是一般人,他左突右闪前腾后挪,如泥鳅般躲过一次次攻击,三四十回合后,二人在厅堂中间停了下来,陈百刀肩头中了一剑,厚厚的皮子大衣露出了棉绒,而那人也受了几掌,努力压制着胸口里上涌的鲜血。
“果然好剑法,一个剑招中包含八种攻势,能练到这种水准的整个江湖不出十人。”陈百刀很是欣赏,道:“阁下想必就是有‘太湖八绝剑’之称的尤三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