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于夏找了个较为干燥的地方,将锦向然放了下来,拍拍他的脸,依旧是没有什么动静。
只能坐在他的身旁,干愣愣的傻等了吗?
丹生蹲在竹叶上,扶着竹枝,眼睛微眯,身子微微往前倾,可也许是轻功根本就不好还是第一次监视人有些许紧张,就这么一个小动作,竟使得整棵竹子“沙沙”作响。
“谁!”谢于夏刚坐下没多久,这紧张的神经还未缓和便又立即警惕起来,杀气四溢的看向丹生蹲着的那棵竹子。
眼看被识破了伪装,丹生只好尴尬的站起身,从竹子上跳了下去。
“你?是人是鬼?”在这荒无人烟之地,谢于夏破天荒的冒出这一句话。
丹生奇怪的皱起了眉头,道:“我当然是人啊。”
闻言,谢于夏似得到了希望一般,拱手作揖道:“刚才多有得罪,望阁下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救在下与身旁的这名男子一命。”
“我怎知你们是坏人还是好人啊,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没有几个人会进来的。”丹生双手交叠的放在胸前,道。
“我们·····我们本是九墨的皇宫贵族,却想不到受那妖女所害才沦落到这种地步,领的那其他三国的将军纷纷来追杀,就是要断送我国所有的皇室成员,所以望阁下救我俩一命,来日定当涌泉相报。”谢于夏只是打着这人定不知道四国妖女就是自己的赌,才想出这个理由的。
丹生思虑了一小会儿,将双手放下,说道:“涌泉相报就不必了,我救好了你们的伤,你们就赶快出去吧,我不喜欢有人扰了这里的清净,跟我来吧。”转身一挥手,示意谢于夏跟上。
可见着谢于夏如此吃力的拉锦向然起来,还是折回去扶了。
这一路走来,谢于夏还是感叹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那外边的凶险竹林看似暗藏杀机,但走到里边却是别有洞天。
棕木篱笆用草绳绑着围成了一小小的药草园,里边种满了药草,这些药草显然是被打理的妥妥当当的,个个都是药性十足的。
绿竹子做成的屋子散着它们特有的清香,精致的木锁窗巧夺天工,这庭院没有围墙,没有看门石狮,没有高大的朱漆门,只是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那还未劈开的柴木都还架在斧子下。
“丹生?你回来了?”只见从那竹木门后走出一白衣男子,手拿竹简,墨发只是懒散的用一根木簪子束起,俊美绝伦的轮廓是世间罕见,眉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微粉,只可惜眼睛用一条白色长布遮住了,可依旧是难改他的美,更是增添了几分神秘。
丹生见此急急忙忙的将锦向然放在庭院中的躺椅上,过去扶着苏清文,温柔细语的说道:“怎么出来了,不是说了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要叫夫子,怎么就是不听。”
苏清文假装看不见的样子没有正视丹生,只是头像他那边微微转了一下,道:“可有外人在场?”
“真是不听话,又调皮了。”丹生明知这块纱布不厚,是可以看见外边景象,虽是朦朦胧胧的但依旧是可知道有几个人在场的。
苏清文勾唇一笑,道:“我闻见有血的味道,可是有人受了伤?”
“确实。”丹生看向谢于夏那不解的样子。
“你还不快快将你夫君扶进屋,愣着作甚?”丹生对谢于夏的语气又在一度恢复了清冷,道。
“哦。”谢于夏被这么一说才缓过神来,连忙疾步走至锦向然身旁。
可这么个一放在躺椅上,本就让她一只手又加大了难度。
丹生早已是跨大步走了进去。
苏清文也准备进去之时,淡淡的瞟了一眼,不疾不徐的走到谢于夏身边,将锦向然扶了起来,道:“我来帮你吧。”声音犹如清风细雨碎碎阳光,暖化人心。
“多谢公子。”
轻声道谢一句,便站在另一边辅佐着。
丹生见着苏清文扶着锦向然进来,便又是急急忙忙的将手中的捣药罐放下,再一次蹙起眉头,道:“又不听话了,本就身子极虚还做这么累的体力活,真是的。”
先是挽起袖子给苏清文擦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液,再是接过锦向然扶着他躺到了床上。
可下一个动作不是给锦向然把脉,而是转身将苏清文搀扶着让他坐到椅子上,然后就是给他把脉。
这一动作倒是让谢于夏火了,只是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只能忍气吞声的说道:“为什么还不给他把脉?”
“哦?你是在气?你如今早已不是什么千金之躯,现在若是想要我治,便给我等。”丹生轻轻斜视了一眼,高傲的语气令人十分不爽。
谢于夏咬着牙,忍!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苏清文看向谢于夏的脸色黑的快要滴墨。也知丹生的脾气怪异的很,用手抚上丹生把脉的手,道:“我无妨,只是那位公子好像是重伤,还是先给他瞧瞧吧。”
丹生正要反驳,却感觉手上的手又紧了几分,抿抿唇,道:“你还是如此的倔强,今日便听你一回。”
苏清文勾唇一笑,儒雅温润的气质竟让丹生有些不自然。
站起身,对着谢于夏说道:“他筋脉错乱,内力溃散,全身十八处骨折,右臂为粉碎性,头部也好像有些伤。”
原来在从竹林开始到这里,他就已经检查过了,可·····
“怎么会。”谢于夏得到的消息恍若晴天霹雳,往后退了一步,再加上自己的左臂也是中毒已深,眼神恍惚,随之也晕了过去。
苏清文看着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丹生转身眼神平静的看了一眼苏清文示意他冷静,便蹲下身按住了谢于夏的脉搏。
突然,神色一变,这看的苏清文那是明晃晃的着急,这几年的相处下来,能让丹生脸色一变的除了自己便没有其他人了。
“怎么样了。”
“分筋错骨手,这人竟招惹了天下第一武师。”丹生皱着眉说道。
紧接着便是扶起谢于夏放到另一张床上。
“那···那怎么办。”苏清文虽没有出过这大山,也没有丹生这么学识渊博,但这天下第一武师的分筋错骨手还是有所耳闻的。
“清文,你若是能挺得住,能帮我去药园采几株药吗?”丹生已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一把撕碎了谢于夏的左衣袖,果然,这纤细的手臂整只都已经开始发黑发紫了,想必已经是深入骨髓了。
“需要什么?”苏清文急忙拿起放在门槛旁上的药篮子,道。
“自然铜三株,血竭四株,牛膝一株,川怀八株,三七五株,当归尾六株。”冷静的说着一连串的药名,娴熟的拿起放在床旁架子上的小刀,划开了谢于夏的五个指尖,那些在谢于夏手臂内乱窜的黑血瞬间找到了突破口一滴一滴接连不断的流了出来。
丹生立即从床底拉出一个木盆才导致血液没有滴到地上。
苏清文正要跑出去采药的时候,却被丹生一句话叫住,“等等,还有一株龙血玄黄。”
听着,苏清文脸色有些惊讶,说道:“龙血玄黄不是你花了十三年心血培育的吗,你平时让我看都不让看,如今却要拿出来?”
“怎么?你吃醋了?”丹生在这危险的关头却还有时间开玩笑,嘴角的那一抹罕见的笑,转头看向苏清文。
“怎···怎么可能,我只是想不通,平日里这山崖也有几个人掉下来,可你连救都不救,视之不理,今日····”
“我丹某有生也能解一次天下第一武师的毒,也算是功成名就了,你到底去不去?”
“去,我去。”苏清文想到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立即又跑向了药园。
现在天色早已是暗了下来,丹生还是十分担心苏清文的安危,也不知他看得清不?
想着,手中忙碌的动作又缓了几分,皱起眉时不时担忧的看向外边黑洞洞的药园。
糟了,他没带灯!心中的担忧随着这一句话爆发,现在可是进退两难,一边是生死垂危的病人,一边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到底该是如何抉择?
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选择了手中的病人,现在只能祈福他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了。
熟练的旋转着手中的小刀,从药架子上取下止血的药敷在谢于夏的指尖,一个反手用刀子划开了谢于夏手臂的动脉,这危险的动作看的是人都会紧张。
可丹生却是越来越兴奋,现在说他是怪人也不为过。
那黑血瞬间的喷涌而出,自然而然的溅到了丹生的脸色,可他丝毫不在意这些细节。
手中的刀子还是在那手臂上工作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这么划口子放草药的动作迅速向上,黑血已经滴了半个盆子了,可丹生的动作还是没有停下,这些口子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最后丹生直接划开皮肤能看见那白色的骨髓为止。
谢于夏的手臂被这么折腾,脸色也自然是不好看的,冷汗一滴一滴的直冒,染湿了头下的方枕,那些头发也湿哒哒的黏在太阳穴与脸庞上。
那刀口下的骨髓并不是全都是白色的,那中间竟是黑色的。
丹生沉重的缓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刀换了一把更小的,他的汗也在冒,毕竟这毒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鹤顶红。
慢慢的将刀竖着拿,刀口向下,在谢于夏的骨头上刮。
这刮骨的痛可是随时都有让谢于夏痛醒过来的危险,提防着,丹生还是用另一只手从药架子上拿下了洋金花放在谢于夏的鼻前挥了挥。
便又迅速的扔在了地上。
“丹生,我拿回来了。”苏清文的白袍沾上了泥土显得有些脏乱,墨发还流着晚上外边的露水,本就有夜盲症的他,双手也是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过万幸的是,他没有采错药。
丹生匆忙的看了他一眼,道:“将所有药草都捣碎掺和在一起,最后用龙血玄黄煮水参入。”
“好。”答应一声,又连忙的不顾休息拿起桌上的捣药罐,将所有的草药一并倒入,顺手将药篮子往地上一扔。
这个夜,注定不平静,在这竹木屋中,捣药的声音覆盖了刮骨的恐怖声——
次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