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龙的妈妈,曾桂花,虽才刚刚四十出头,长年的风吹日晒,使她矮小的身板看起来憔悴惆怅,脸型尖细消瘦,两腮内陷了进去,多纹杂乱,像条枯老的藤瓜筋。
她听杨万里说完我们的来意,目光突然散发一种可怕的气息,她对着杨万里厉声说道:“杨万里,我们现在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去年你家修房子用一大笔钱,我没少反对,小凤明年就要去镇上读高中,勇哥现在出三倍工资让我们留下……”曾桂花的嘴脸激烈地抖动着,布满黄褐斑的脸阴沉得十分难看:“你现在跟我说回村过年,你是不是看人老师漂亮就不用脑子想了,她要叫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我有些恍惚,确定眼前这位妇女就是两个天真善良孩子的母亲吗……
如果没听错的话,我好像无端成为被骂的对象?
我本以为这样诚意满满请杨万里曾桂花回桃花村过年是轻而易举的事,结果却万万没想到拦路虎会发生曾桂花身上。
“阿花,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孩子的老师千里迢迢带两个孩子来,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吓到孩子了……”杨万里耸拉着脑袋,跟刚才在工地的表现大相径庭,完全没了底气,他只呆板的木偶,目光涣散,说到后来就像蚊子苍蝇所发出的声音一样小……
成凤望龙面面相觑,听了我们的对话,都不敢做声,曾桂花放开了两个孩子,懂事敏感的小凤紧紧咬着没有血丝的嘴唇,像是习惯了一样,拉起小龙往门外走去,他们缓慢地走动着,那失落的背影牵扯得我心头阵阵发痛……
幸亏薛镇祺在楼下并没有跟我们上去,要是让他知道曾桂花不想回桃花村,闹出人命都有可能!
不行不行,我得赶在薛暴君还没知道的时候,对曾桂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他们跟我们回去。
“花姐……两个孩子都盼着你们回家过年,老人家也在家里苦苦等待着,钱没有可以再挣……”我勉强撑笑着,心里早已失去胜算。
“老师,看你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没过过苦日子的,你根本就不知道钱对我们的重要性……”尖嘴猴腮的曾桂花用鼻孔哼一声,继续用机关枪扫射的语气喷话:“说句难听的,这位美女你未免事管的太多了,你只是来我们村当十几天的代课老师,我们回不回去过年关你屁事,你根本就不应该带两个孩子来这,我们大人有我们的难处,你这样做是要拿两个孩子威胁我们吗,我们跟你回去,有什么好处?”
好处?好处就是能一家团聚,让老人孩子过个开心的大年啊!
这么说来我是好心做坏事了?
我被曾桂花的话堵得一时竟无言以对,对啊,我什么时候同情心变得这么泛滥,我不是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杨万里曾桂花为了挣多些钱给孩子读书有错吗……
我看着门外的成凤望龙,想象着他们待会孤零零跟我们回去的失望伤心表情,我还是抑制住想马上掉头走人的冲动。
“花姐,三倍工资就是多少钱,我赔你一部分行吗……”病急乱投医,我突然想到补贴回家的主意。
曾桂花抬起头用余光狐疑地从上到下打量着我,大概是想不到我这姑娘年纪轻轻的还有这口气。
我也觉得近段时间我快变成散财童子了好不好,我那可怜丁水点多的年终奖啊……
“老师说到这份上,那万事就好商量了……”曾桂花嘴角浮出一丝得逞的奸笑,不疾不徐地说着:“杨万里做瓦工,每个月5千,我们几个工人老婆负责工地伙食,每个月3千,老师你是读过书的人不像我们文盲,自己算算吧!”
5千加3千,三倍工资……这不就是两万四?
虽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可是让姐一次解决两个人的问题,这也太看得起姐的“财力”了……
呜呜呜……
现在民工的待遇这么好了?
我心头凉了半截,一个月能赚两万四的活被我搞砸,怪不得曾桂花对我没个好语气了。
曾桂花看我楞楞的神情,半响没做声,厉害的嘴砸子嘲讽地说道:“这位美女,没那么大的手掌就别摸那么大的屁股,算我们倒霉,两个孩子既然来了就留在这跟我们在工地过年,你自己走好不送了,工地痞子多,小心你的漂亮脸蛋……”
“不行!”没等曾桂花说完,急性子的我忍不住脱口而出,我算听明白曾桂花的意思了,这怎么可以?
工地既然给三倍工资肯定是压榨劳力没日没夜的干活,两个孩子就困在这乱糟糟的地方哪儿也去不了,还有家里的汪奶奶怎么办,她还在病榻上郁结于心,吊着一口气等儿子回家……
“美女老师啊,你钱又舍不得出,活又不让我们干,死活赖着不走到底想怎样?我两个孩子还在门外等着我们呢……”曾桂花强势地站起身向我逼近,这几句话从她刀片一样的嘴唇吐出来,曾桂花知道我的软肋,字字带着刀刃,有点逼我拿钱就范的意思。
两万四,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可是让我把血汗钱拿给眼前这样一个行为懦弱的男人和说话恶毒的女人,我心有不甘啊!
但转念一想,反正要资助小凤小龙读书,就当提前给好了……
我把心一横:“行,两万四就两万四,你现在……”
突然一把阴沉冷冽的男声从后背响起:“这个年你不但半毛钱都拿不到,老子还要你今后的生活过得比现在惨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