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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在人间》

事实证明,我确实高兴太早,当天晚上孟参谋来宿舍找我,同时还带来了一位煞星———军务科长。军务科是个很复杂的单位,什么都管,什么都问,喜欢关禁闭,喜欢给处分,所以说人人听到军务俩字避之惟恐不及,更何况我面前这位是军务的老大?当我听到军务科长找我的时候,那确实吓我一跳,我想这下肯定完了,我在网上先发帖,又闹退伍,这次是要把我关起来了吗?我提着一颗不安的心进了房间。

“来,坐。来抽根烟。”军务科长笑呵呵地递给我一支“中华”,我看到孟参谋正笑呵呵地看着我。

“不了不了,谢谢科长。”我提着你颗不安的心哪敢接烟?

“抽!还没有哪个兵敢在我面前说不,来我给你点。”说罢便凑上来点烟,我受宠若惊地配合了他。

“哎呀!军务科长点烟,那可得是舰队政委级别啊!你小子有福,我们科长很喜欢你!”孟参谋反而乐坏了,不明白为什么竟然把军务科长带来吓我。

“咱们就是随便聊聊天,放松点,我这是第一次和一个新兵聊天,以前的话早就把你关起来了……”我想我明白他来的用意了,讲明白我是第一位和他聊天的兵,又不停地发烟拉进距离,最后才会说出他真正的目的。

眼看一个多小时过去,我们不停地在聊许丹芬,聊厨房的点点滴滴,我坐在那里挺直腰板混身难受,他终于切入了正题。

“你是大学生,好交流,你应该明白你退伍的结果是什么,要想好,千万不可因一时冲动而毁了你一生。我希望你明天去找你们科长把那份申请拿回来,至于调单位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我对孟参谋的办事效率感到怀疑,他到底是怎么去保证的?反而叫科长来镇压我?不过我明白,退伍申请的事,既然军务科长能找到我,那么就不会关我禁闭,因为他也是例行公事,受参谋长指示。而参谋长,那就是司令部的首长了。

我没有照军务科长所说教拿回退伍申请,我选择了按兵不动,可是第三天他又来找我。这一次态度坚决要我拿回申请,可我仍是没有照做,既然豁出去了,还怕什么?以静制动。可并没有换来什么,很平静,似乎领导们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似乎他们觉得我的事件已经翻过一页了,这让我很惶恐,我已经输了吗?

哎……好累啊!真的不想这么累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在这平静表面的背后,我却不知政工网上因为我发了好多新帖,广大官兵积极回帖发表对我这件事的看法。有几个新老同志在我之后发表了《管理员,我还能说话吗?》、《部队人心论读后感》,都是积极维护我的立场,他们看到我的文章先被管理员屏蔽,之后又删帖,顿时惹恼了广大新老战友,纷纷站出来帮我说话。许丹芬在骂她的舆论中无奈发表了《部队人心论下篇》,帖中真实写出了我的情况,以及领导居高临下的不管不问,又一次掀起了机关上下的斗争。回帖中全都是机关大小领导,虽没有与许丹芬正面开火叫骂,但火药味极浓,最后岸勤部领导无奈之下又一次将矛头指向我,发了两篇新帖《我看部队人心论》、《读(管理员,我还能说话吗?)有感》。正如许丹芬所说,舆论铺天盖地向我而来,我看着广大官兵还有领导的回帖,心里忽冷忽热。有几十个人回帖坚持站在我的立场,又有少部分领导回帖指正我的错误。最令我伤心和难受的是其中有一个回帖:〈部队人心论〉的作者已查清,文中所述均为虚构,与事实不符,个人所说也全都是谎言。大家不应该再继续讨论和要求领导怎么做,应该想想面对一个满口谎话的人,该怎样处置。

他只说了这一句,也只回了一次帖,而且是个新创建的小号……我想我能猜到这个人是谁,肯定是岸勤部的领导,那么,不是政委就是科长了。具体是谁恐怕只有许丹芬知道,她是网站的维护者,只有她能很容易查出这个小号的IP地址。

值得庆幸的是,当这个人回帖后,所有的人把矛头指向了他,他自己成为了广大官兵的众矢之的。让我感动的是,有那么多正义的人勇敢地站在我这边帮我说话,但更多的是让我感到难过。我曾经说过的话,如今却被领导轻易的否认,他们没有人承认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一个新兵身上,一个新兵能承受多少?

我走出网吧,看着眼前的机关大楼,深深地叹了口气。正巧这时许丹芬和孟夫人路过,孟夫人冲我友好地笑着,许丹芬做出一个让步我坚持下去的手势鼓励我。我回应她们的只有苦笑,坚持下去?有那么容易吗?我感觉天都要塌了。

那时候的我,好想好想痛哭一场来发泄我的心中的压抑,可是不能,也没有人会同情我。我萎靡不振地过了两周,自我感觉都瘦了好多。每天不停地深呼吸,可始终没有觉得轻松一点。难过的时候拿着手机翻着电话本,不知道该向谁诉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谁会有时间和兴趣来倾听我的故事。只有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锁在马桶上发呆……

五一来了,战备放假的前一天,整个支队进行了聚餐。大家都在举杯欢庆,我却独自拿着酒瓶独饮,我已习惯了这种孤独和无助。

“任毅!出来!一个人在里面喝什么闷酒?让我好找!快出来,领导要找你喝酒!”科长站在窗户边大喊,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我,因为科长嗓门大,他们以为又发生了争吵。同时他们也在好奇是谁有如此大的面子和首长们一起喝酒?我放下手中空了的酒瓶随科长来到了首长的大桌。

那个大桌,岸勤部所有的领导全坐在那里,最大的就是岸勤部的正副部长,接下来就是政委、秦主任,张科长,我看见他们就从心底涌出反感和厌恶。

“拿着酒杯,开始给首长敬酒!”科长把高脚杯硬塞入我手中。

“科长,我还没吃东西,这样喝不了多少的。”

“谁叫你刚才不吃东西跑去喝闷酒?怪我?行了,过来。”说完他把我带到部长面前,提高了嗓门,我不知道那时候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边。“先敬部长,介绍一下自己,然后祝部长节日快乐!”

“部长好,我叫任毅……”我话还没说完,部长就站起来打断了我。

“哦!你就是任毅啊!难怪谌科长会让你过来敬酒!我久仰你的大名啊!唉?你得把酒添满,这样可不行!”说完拿过酒瓶就给我倒酒。“来!小伙子,你很不错!以后说不准是个文学家呢!好好努力,我看好你!来,干!”

我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再敬副部长,祝部长节日快乐!”科长似乎有点惟恐天下不乱的意思。

“部长,我敬您!祝您节日快乐,阖家幸福!”

“好的,谢谢,同乐!”副部长对我不熟,也不管我的事,似乎不想多说,这是好事。

“然后敬政委!他可为你****不少心啊!”

“政委,感谢您对我的照顾,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祝您节日快乐!”这时,我的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瞎起哄。

“小任啊,你还是很不错的,想开点,别那么极端,将来你会是一名好军官的!你身上那股正气我们可是学不来的!我们都看好你!来,我陪你喝三杯!”

“谢谢政委!”之前我一个人吹了三瓶,加上敬这些首长,我旁边已经放了四个空瓶,我急需去厕所方便一下,哪管酒多难喝,只管往下灌。

“最后,敬秦主任,张科长!”

当兵前和朋友喝酒,我最多喝一扎就退场了,可是科长没完没了的让我敬酒,打关,我又不能不喝,哪怕再讨厌他们,可我为了争口气,一直拼命地给自己灌,我不知道自己的底线是多少瓶,只知道我席间一直保持着谦逊的神情,做好一个倾听者……

虚伪,道貌岸然,口是心非,阿谀奉承,这是我在席间总结出的。更不可思议的是我居然始终都配合着他们,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也变得那么虚伪那么恶心?我的一身凛然正气去哪了?我完全可以中席退场走掉的,大不了让领导对我有意见,可是我没那么做,我真的变了吗?

隐约我看了一眼脚边的空瓶,正好两箱24瓶,那时的我已神智不清了,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在上下晃动,难道我真被啤酒喝醉了?呵呵,最后我是怎么一路飘回油库房间的我也不知道,爬在马桶边吐了好久可什么都没吐出来。

最后主管陪我抽了好多烟,他让我习惯部队,习惯部队的虚伪,习惯部队的一切,只有这样我才能生存下去。我说我做不到,其实换言之,哪个领导不虚伪?人人都为了自己的生活和事业虚伪地活着,骗着别人骗着自己,似乎这就是做人和做事的成功要素?

读到这里的你,认为如何呢?看看我所经历这一切,是你所认为的部队吗?部队其实就在你我身边,只是部队有铁的纪律和规章制度,不容我们侵犯罢了。

两周过去,一切恢复了平静,仔细想想看,其实厨房也蛮不错的。早上七点起床忙半小时,休息到十点上班,下午五点忙到五点半,全天加起来也只需要工作两个半小时,确实相对而言是个不错的单位。但空闲时间就比较纠结了,干什么好呢?没书看,没好的电视节目,又不能明目张胆拿出手机玩。整天只有拿着笔写写小作文,抒发一下感情什么的,好无聊!迫不得已的,我又去了网吧,而且几乎全天都泡在网吧。

政工网上所有的电影都被我看完了,但幸运的是网吧归政治部管,而政治部上下如今没有不认识我的人,而且都站在我这一方。这样一来,我给政治部推荐了好多新电影,既满足了自己,又替许丹芬为政工网出了一份绵薄之力。

我掀起的风波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但政工网上仍然陆陆续续地谈论着我的事件,虽然都没有正面提及我,但多少也和我的帖子内容息息相关。各部门领导也意识到了网络的强大,渐渐地端正了态度,时不时地开会讨论改变对新兵的思想政策和管理方案,但我估计都只是走程式而已,不会把政策和方案切实地落实到整个基层。部队就是这样,注重表面工作。

我经常把自己写的一些随笔发表在网上,但似乎我写的题材与部队格格不入,并没有评论,甚至别人都懒地点开浏览。许丹芬让我写一些有关部队各方面的文章,这样才能与大家产生共鸣,可是我心中仍然对部队有着不满情绪,我写不出奉承部队那些冠冕堂皇的语句,我怕再次掀起风波让我陷入两难,所以迟迟没有动笔。

在网吧唯一可以做的事只有三件:孤独地看电影、敲键如飞地打文章、寂寞地玩游戏。玩游戏算是一种打发时光最快的方法,我最拿手的游戏就算是红色警戒了。红警的版本有很多,它是一款增强脑力的游戏,进入角色后你就是军事总指挥,给你一个国家由你攻打一个或多个国家,稍有松懈便会被周围的国家消灭,游戏中的武器装备全都和现代化武器同步,甚至更先进。游戏程度分为三个等级:简单、中等、冷酷。在此我又不得不向大家吹嘘一下我的红警技术。

小学三年级开始上电脑课玩红警,那时候电脑课是自由玩游戏的,后来初中玩的比较多,大学时玩的最为频繁,时至2012年我已整整玩了十二年。多的时候一个人无聊地玩着各种国家,由简单玩到冷酷,后来对抗八个冷酷国家,不客气地说,是打八个冷酷对我而言很简单。上大学时班里的男同胞时不时凑上十几个人,轮番和我对打,现实中的对手远比电脑国家强大了,但是仍能用一个国家将他们十几个人打得惨败,靠的是头脑。

红警有好几个版本,其中“红警2**********”最受欢迎,一方面它是由中国制作的,另一方面是因为在“**********”里,中国最为强大,很容易就立于不败之地,这也是当今中国人所期望的军事境界。红警3由日本和韩国联合制作,真可谓是高难度、高科技,既然由日本和韩国制作,那么想当然得,在红警3里中国很弱小,日本很强大,然而由于红警3高难度,难操作,又主观理念里抵制日货,所以游戏迷们不是很喜欢,不受欢迎。而政工网上管理员新增的红警2,又是新版本,叫“红警2:兵临城下”。这一般本虽是新式科技武器,但由于地图和玩法都相似于“**********”,所以还算受欢迎,不过我们都对各国家的新式武器仍是一头雾水。

可纵然是一头雾水,在网吧举办红警比赛的时候,我却趁他们在研究新武器的功能和威力的时候,大军攻到,五分钟内全胜,这才叫真正的“兵临城下”嘛!虽然有点趁人之危,但现实如今哪个国家敢松懈他们的军事警戒级别?还不都是时刻准备着?以他们这种松懈的心态,现实中给他们一个国家他们能打的赢吗?

当然,游戏就是游戏,我们不展开讨论中国的军事情况,现实中的情况我也不懂,也没兴趣研究。

网吧是我最愿意去的地方,由于我在政工网上频繁地发帖,帮助政治部建设政工网,他们把我封为政工网的版主之一。说白了就是个小管理员,无聊看看帖子,评论评论心情,看电影玩游戏,干什么都行。只有在网吧,部队才不像部队,一切平等,但个人行为也不能太过突出,否则白衣纠察纠到可就不好玩了。

纠察,相信大家听过这个词,不是很熟悉但也大概知道其工作性质。纠察说到底就是监督军人的一切,行为、衣着、包括谈吐和治安,只要和军容风纪能扯上边的他们都会管。纠察是允许佩带手枪的,也是允许用武力解决问题的,纠察更可以无视军官的军衔高低,只要军容不整被纠察看到,就会惹上麻烦。

被纠察纠后,先是会通报批评单位领导,然后领导批评下级,下级做书面检讨,如多次被纠记录在案,就会关禁闭,或接受处分。

说实话我也被纠察纠过,而且被纠的地方让人尴尬至极——厕所。那天我正在网吧看电影,突然想去解手,我拿起帽子正要戴,又放下了。当时我还在想,去上厕所戴帽子干嘛?甚至有点嘲笑自己神经过敏,路也不是很远。可碰巧了,就在我进大楼后刚要迈进厕所,身后便有人叫我。

“厕所门上那小兄弟,站住!”

我奇怪地转过头想看看谁在叫我,却看见一个白衣士官走到我前面敬礼,我赶紧站好回礼。同时我看到他的臂章上不是“海军”,而是——“纠察”。不是吧!我上厕所也会被纠?我运气着呢好,这下完了。

“出了门为什么不戴帽子?还走到这么远的地方?”

“我刚在网吧,过来上厕所,所以没戴。”

“好吧,跟我走一趟。”

当时哪还记得上厕所小解?早都吓得缩回去了。我无言地跟在他身后走到纠察队记录了姓名、单位、被纠原因。就按之前所说,我们谌科长先接受通报批评,然后科长找到我,大发雷霆一顿后,做书面检查。

纠察通常会穿白衣服,只有在冬天他们会换上藏青色常服,天冷的时候只戴白钢盔和白手套。大街上一般可以见到的是普通纠察,不足为惧,但三军纠察可厉害多了,被纠后直接上报军区参谋长,到那时候事情可就真闹大了。三军纠察,顾名思义,不管军种只要是军人都可以纠。他们三军纠察直接隶属******。三军纠察只驻扎在各大军区所在城市,所以能在大街上见到三军纠察也算是一种运气。

纠察的工作性质由此看来是很得罪人的,所以在每年有纠察退伍的时候,都可以提前十五天退伍,以防刚退伍就有打击报复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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