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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九、师父徒子

老头自感失言,去了药房,埋头书堆了。

既是在孩子面前失言了,也是心中惭愧。

心怀愧疚,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的内心。

“哥,我们走吧。”

“嗯。”穆公任已经在收拾行李。

“刚才你追的是谁?”

穆公任摇摇头,没看清。他翻出了那把刀,带着复杂的心情,看了一眼,又裹了起来。

“哥,你不会真的想要替他杀人吧?”式仪很害怕,害怕她会连哥哥也失去了。

“别怕,当然不会。”

他想和张郎中打个招呼,可是郎中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他想敲门,妹妹拦住了他。

他放下一锭银子,出了门。

郎中听见了,却没有出来。依然躲在药房书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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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没走出多远,就碰到了阿望。

“你没有答应张大夫吧?”

显然,那个偷听到了对话的人,就是阿望。

穆公任注意到了他的手。

“你和他有仇?”

“啊?没有啊。”他不明白穆公任什么意思。

“那你的手?”

那只是阿望自觉无能时候的自我惩罚。他算是明白了穆公任的意思,“原来你还不知道张大夫说的那人是谁啊。那人,你们都认识。”

就是那个被式仪咬了手掌的男人。

那是郎中的儿子。张郎中从小就教他医药知识,他深知儿子还不够资格,所以不准他胡乱给人看病。可是他一次借着父亲的名头,给人开方,差点害死了人。从那以后,他便不让儿子再碰医药了。

他逼儿子学医,后来又禁止他学医。所以他一气之下出走了。后来和街上的地痞流氓打架,受伤了,也不要父亲替他医治。再后来,他一把匕首,吓住了几个混混,他成了他们的头儿。

但这些,阿望并不十分清楚,他只知道,他儿子本来是学医的,后来却和父亲反目,最终成了一个街头混混。

“养不教父之过。他也有责任。”穆公任脱口而出,但转而又道,“但那种混蛋是该杀了。”

阿望没有反驳,只是解释了一句:张大夫也不希望这样的。

他确实痛心疾首。

“那他在哪里?”他儿子,并不住在家中。

“我不会告诉你的。”阿望知道,那终究是郎中的儿子。他怕穆公任真的会去杀郎中儿子。

“哥,你想做什么?”式仪担心哥哥真的会去和那人打架。

“那我自己去问他。”

“他”,就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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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望并不想听见张郎中的难堪,所以蹲在巷脚,张大夫和他们说起了他的儿子。

他儿子叫张林,还很小的时候,他就教儿子辨别药草了。他和儿子讲述医理,阿林也能够举一反三,学得很快。只是自己从来不让儿子在外人面前炫耀,甚至不让儿子和别人说起自己在学医。

每一次,他爹给病人看病,他就在一旁看着。他爹让他去取药煎药。他整整一间屋子的柜子,一间屋子的草药。他让儿子靠着舌头,去一一品尝弄清每一种药物的属性。让他给每一种症状下药。这些当然都是模拟。他做的很好。可是难免会有纰漏。每一次父亲指出来,他都觉得,那是父亲故意为难自己。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优秀了,能够独当一面。

他太心急了,总想着学到的东西能够派上用场。他父亲便将所有的药物和名称兑换了,让他想办法复原;把草药混在一起,让他想办法分开……一如他刁难穆公任那样。

他觉得枯燥,觉得无聊。

他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所以他要改变。他想向父亲证明自己。所以他偷偷背着父亲,以父亲的名义,给人看病并且开了药方。

他没有号准脉,而弄错了一味药的属性。差点酿出了大祸。幸亏被及时改了药方。

他爹责备他,他却不以为然。他觉得那点微末差别并不影响药效。他爹让他回去背药典,他愤怒了。他坚持自己的药方是对的。他爹不许他再看医书诊病。他说那他自己再去另开一家医馆。他爹说那是自己教他的,不许他使用不许他行医。他说那好,他不再需要他爹教不需要他爹管。之后,他就离家出走了。最后成了混混。

看着儿子在外头胡作非为,他却无力管束。

他第一次见到两人,看到式仪嘴巴里吐出的手掌,便知道,那是自己儿子的了。他没有问起缘何冲突,因为大夫治病救人是不讲条件的。

第二天,他的儿子过来,腿被式仪扎了一刀,所以一瘸一拐的。但张林宁愿就这样拖着,也不让父亲给他疗伤,也不去找大夫。他来,只是偷拿一味药的。那是他自己开的方子,他相信对外伤有效。

他上了年纪,本以为他还活着,儿子还不至于敢在这个镇子上乱来。但怎么想到竟然还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为了不让他再为祸,也许砍了他的手,才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所以他才提出了那个条件。

他之前和穆公任说这么多,是想让他知道,有一颗向善的心,远比能力更重要。否则只能为恶更甚。那些细小的事情,不能认真对待的人,便不值得学大学问,做大用处。

“你们走吧。这个,你们一路上还需要。”他把银子还给了兄妹俩。转身回去了。

穆公任觉得,张林非要在家门口胡作非为,似乎就是为了做给他爹看的。他可以理解这种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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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阿望分开了,他们继续上路。

走了百余步,穆公任却感到了不妙。他好像被人盯住了。

他明白了,就是上次那几个混混。

“哥。”

“别说话,别害怕。”他低声安慰着妹妹。然后装作没有察觉,继续走着,然后转弯,往回,加速,奔跑。在对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穆公任甩出了很远。他们开始追赶,但穆公任已经跑回了草庐医院。

“快进来。”穆公任一把把郎中也拽进了屋子。

“老头,关紧门。”因为他们会找妹妹报仇的。张林的伤,是妹妹给的。

但是穆公任自己却跑到了门外。

“我们就猜到了,你们会在这里的。”因为兄妹俩受伤不轻,受了伤,自然要找大夫。而这块,唯一能够对付这种伤害的大夫,就在这了。

“就你们三个么?”穆公任掏出了匕首。“这一次,我准备杀人了。”

还有一个,第四个人,正是张林。如果不是穆公任逃到这里,他也不想在这里动手的。他选择在外头守株待兔。

他也掏出了匕首。只是他的右手差不多快废了。他根本就没有去寻医。所以才会这样的。他看不起父亲,看不起大夫。伤势,他自己处理。

他左手拿着一把匕首,却没有率先出手。另外三个人,其中两个在院子里捡起了两根长棍。一棍打在穆公任的身上,穆公任一把揽住,那人便无法再抽出挥动。穆公任随棍而上,抬起一脚,就踢在了那人腹部。对方的手臂好像也脱臼了。接着匕首在那人的肩头一桩,那人骨头碎裂。第二个人是那大个子,他趁机冲上去,一脚撂倒穆公任,想要伸手再抓他时,穆公任却在跌势中转身挥动匕首,划伤了那人的腿,迅速地弹起身来,撞断了对手的一根肋骨,并将对手绊倒在地。第三个人,搂着棍子,直着来捅他。屋子里式仪和郎中察觉了,两人在门缝里看着外头。好在穆公任早有察觉,闪开了。相反他一把抱住棍子,用力一扯。方位错了,对手的力气便用不到实处,被猛然一拽,便摔倒在地,穆公任赶上,想要踩断他的膝盖骨。

但是张林跳了出来。

他的左手,拿着那把匕首。金光闪闪。那是他以前和人打架抢来的。为此,他手臂还被划了两道。他割了对方一只耳朵,作为报复。

他没学过武功,可是他却经常打架,格斗的技术,凶狠的手法,让一般人都不敢招惹他。

只是穆公任不是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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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城。

穆公任背着妹妹,他们要赶快了。已经快是年末了。

“哥,你说那个人被抓,是谁报官的?”他说的是那个患有头风症的病人。

“我也不清楚。”不过他已经有猜测的对象了。那就是郎中的儿子。那个流氓头目。他就是让他爹为难,让他救不活病人的。

“哥,你累吧,放我下来,歇歇。”

两人找了个地方。穆公任掏出了那把匕首。

匕首已经缺了一块。剑身一侧,被划开了一刀。

并非这把匕首不济,其实匕首之中,包含着另外一把匕首。或者这样说更恰当:一把纯然的匕首,只是造型有些怪异,所以铸剑师便将剑浸入铁水中,一边又一遍,剑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铁水。只有这铁水,他才能加工打制,才能让它看起来稍稍有些匕首短剑的样子。所以这把匕首,没有剑格。通体金属打造。

那块铁,本来是准备用来做铁匠铺的铁砧的,但是太过坚硬,难于锤炼打磨,所以就把它搁置宰了炉灶内,便于架起柴火。一放就是十二年,到后来连铸剑师也忘记了。这块铁,消磨到了只有一把匕首短剑的大小。

这把匕首确实很锋利,他就是用这把匕首,斩断了对方的镶金雕玉的宝贝匕首的。

张林输了。他也不多说一句话。输了就是输了。他不会求饶,不会服软。他准备好了表情样子,重新面对着大门的方向。不,他没有输,他只是败了。

“你折断了我妹妹的手,我本来要加倍报复砍了你的手的。”穆公任是真的就想现在,在他胳膊上扎上好几刀的。“但是你运气好,我找到大夫,接好了她的手。”

穆公任说完这话,放下匕首,两手一扣,将对方的左手也给扭伤了。

这头,院子外面又来了几个手下。

那人左手握着拳,咬着牙,硬生生将手臂给接了上去。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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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这把刀,给我。”式仪现在差不多是看到了这把匕首的厉害了。

穆公任掏出了另外一把匕首。就是那把镶金雕玉的匕首。虽然断了一截,但还可以用。

当然,最好的用法,还是抠下点东西,当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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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公任没有把他儿子的手给砍下来。反正右手已经被妹妹咬下来了,左手也被折了。他可没有妹妹的左手灵活。

不然,真要和他右手对付,只怕自己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郎中虽然让他斩了儿子的手,可是当穆公任打掉了儿子手里的匕首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忍。但他更不想等到儿子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的时候,悔之晚矣。

“我没有给你惹麻烦吧?”穆公任也担心,他们是否会再次来找老头的麻烦。

郎中摇摇头,儿子虽然是这群流氓的头目,但至少不敢在家里当着自己的面胡来。张林并不知道他爹也在屋子里。因为下午,他爹习惯去采药。

“这把匕首……”

郎中却没有收,“这样可就真的给我惹麻烦了。”

穆公任笑了,他把这把金光闪闪的匕首,也收了。那是他的战利品,是他应得的。

“拿来。”穆公任用手里这把匕首去“雕琢”妹妹手里的那把匕首。

雕琢,是去雕琢。

显露出来的,纯黑却又光亮的材质,纵然造型并不规则,但谁都看得出来是一把好剑。剑身不沾血水油渍,已经成为异金了。

式仪好像和其他的女孩子不同,不喜欢那把金光闪闪的刀,却喜欢这把乌金一般的丑刀。

离开的时候,穆公任还问了郎中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之前那个没有出手救他父亲的郎中的事情。他怎么了?

“师父他得罪了人,被人打伤了。不肯用药,他说他是自作自受。病了大半年,身体越来越差,后来就辞世了。”

他治病看重钱财,这才招致祸患的。他不肯给自己开药方,更无颜接受徒儿的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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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路人路过,穆公任收起了两把匕首,背着妹妹继续赶路了。

她怕哥哥累着了,穆公任却把这当做一种锻炼。式仪笑话说,以后要吃胖点,压死你。“太胖了就没人要你了。”穆公任顺口反驳。

“那你要我。”

穆公任笑了笑,没说什么。妹妹确实太瘦小了,他倒希望她长壮点。以前,爹娘都是把好吃的给妹妹吃,而且从来不会像对自己那样说,要节制,别吃太多。所以一路上,哪怕艰苦点,他也要让妹妹吃好点。

“哥,我帮你拿包裹。”

“你帮我拿着,我还不是要背着嘛。傻妹妹。”他只是不想让妹妹动手。她的手才刚接上。“别乱动。”

在哥哥背上,她也不安分。指指点点的,拧着他的耳朵来转方向。但只要有人接近,她就会安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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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脚,还在长肉,还没有好。

穆公任试了试水温,等到差不多了,才让妹妹把脚伸进去。脚虽然在盆里,可上半身早已经躺在床上了。她正把玩着两只匕首了。

“脚还痛不痛?”穆公任在伤口周边轻轻地捏捏。

“啊。”式仪大叫一声,吓得穆公任收回了手。“怎么了?”

“不痛。”

“你也来逗我啊。”穆公任轻轻伸手在她脚板搔了搔,轻得只是摸了摸,她就左右翻滚,笑出了泪来。幸亏穆公任抱住了她的脚。“好了,哥,别挠了。”

穆公任也怕她滚到了床下去,就没有继续挠她。她是天生就怕痒的。一次在田地里,她笑出泪来,原来只是自己给她的一条毛毛虫,在掌心爬。

他替妹妹揉了揉捏了捏脚,擦干了才让她躺床上去的。

“哥,真舒服。”

“快点好起来,不然我还得天天伺候你。”

倒水回来,见妹妹也在看着那脚。

“长肉了。”

“哥,你说以后好了会不会很丑啊。”

“没关系的。脚,又不是脸。”他不懂女孩子,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懂女孩子。“会好的,长好了就没伤疤了。”

“哥,我两只手还是一大一小呢。”她伸出两只手来。

“什么一大一小啊,是一个小,一个更小。”穆公任忍不住开玩笑。“快了,等消了肿,就好了。”

刚熄了蜡烛,躺下,式仪又不安分了。“哥,我们来真刀真枪的吧。”刚好一人一把匕首。

黑灯瞎火的,两把匕首戳来戳去,万一戳中了眼睛身体,可就太危险了。穆公任赶紧收起来。“别胡闹。”

“那用这个?”式仪是指草人。

“你就安分地睡觉。”妹妹和自己斗草人,非常好强,就怕她玩得兴起太用力把手又给弄骨折脱臼了。

不能动手,那就只能动嘴了。式仪问他,觉得身体的哪个部位最重要。

穆公任说,当然是心脏最重要,如果没有心脏,人就死了。式仪说,假定人不会死的。他说手重要,如果没有手,那就什么也做不了;式仪问他然后呢,他说是脚,如果没有脚,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只能一直躺着,双手除了抱枕头什么用也没了;再然后呢,是眼睛,没有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再然后是身体,没有强壮的身体,手脚也没有用;再然后是耳朵,能够听到声音;最后是大脑,能够思考。

式仪说感情最重要,但穆公任反驳说感情并不是身体的部位。式仪说感情也是人的一部分,摸不着的东西不代表它不存在、不重要。就像思考是摸不着的,可是不会思考的傻子,不能思考的木头,证明思考是存在的,证明思考是有意义的。

穆公任显然是早已习惯了妹妹的奇怪了。“有脑袋才能思考,思考就在脑袋里;你说的感情呢?在哪里?”

“我不知道。”

看着妹妹认真琢磨的样子好像煞有介事。“好了,别想了。”

“感情也在脑袋里。”式仪好像是想明白了,“残废的人也有感情,缺胳膊断腿都不影响感情。傻子就没感情,所以感情也在脑子里。”但是脑子的哪里,到底有多深,脑子是怎样的,她还是不知道。

所以残废远比傻子要幸运得多。

不过穆公任并不这样觉得。如果残废到无能,倒真不如成了一个傻子的好。至少不会难过。

她的本意只是想知道,如果非要留下一道伤疤,是在脸上好,还是胳膊手臂上,或者脚掌上的。

“哥,你说为什么没有心脏,人就会死啊。”

“心脏不跳了,人当然会死。”

“为什么心脏不跳了,人当然就会死?”

这才是原本应该的“斗嘴”。这也是式仪最让人讨厌的地方。不过现在,穆公任习惯了。这样反倒让他安心。

“因为心脏跳动对人体很重要啊。”他相信,就是申有赖,就是张郎中都回答不来。可是只有和自己一起的时候,妹妹才最肆无忌惮地追问不休。

“其实你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对吧。”她抓住了哥哥的软肋。

“那你知道么?”

“我肯定知道啊。”一瞬间,穆公任突然觉得,身边的这个人,就像是娘。一样的口气。“见过号脉吗?”

“见过啊。”且不说上次在张郎中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就是小时候,村子里的孩童还经常过家家,有人扮官吏公差坏蛋或者医生病人之类的游戏呢。

式仪爬到他身上,摸了摸他的脖子一侧,却非要绕过身子摸另外一侧。

人体除了心脏跳动,比较明显的,还有颈侧部人迎脉、手腕寸口脉。式仪又挽起袖子给哥哥看她手臂,但是已经熄了灯,谁看得清楚呢。她便解释:“划破了手臂就会流血,因为血一直都在血管里流动。我的手就看得清楚。心脏一开一合,血就流起来了。”

他记起来了,张郎中说过,只有心脏跳动,血液才会常温。不然就会冷却下来的。“那血液流动起来,和人活着有什么关系呢?血不流人就会死吗?”这一次,轮到穆公任来做那个刁难人的人了。他相信,妹妹肯定是听了张大夫的话,更甚是小时候大夫和爹娘说起她的心脏的时候,被她听了几句的。

“那你说心脏什么时候跳得更快,更剧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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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的时候,紧张的时候,恐惧的时候,痛苦的时候……总之不是寻常的时候。

寻常的时候,心脏只需要寻常的跳动。不寻常的时候,心脏就会不寻常的跳动。

现在,他的心跳得很快。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剧烈的心跳。

才发现,妹妹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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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妹妹跑了好长一段路,他累得气喘吁吁。胸口不断地起伏,心脏也跳得很快。

显然,心脏带动血液,要给人的活动提供某种能量物质的。

感情异常的时候,剧烈运动的时候,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兴奋、压抑,都在消耗,所以需要更多的能量、物质。

“心跳得快的时候,呼吸就会加快。要大量呼吸空气,否则就会窒息。我要是说心脏跳动,带动血液,带给人的是空气,你会不会觉得我胡说?”

“我相信。”

“为什么?”式仪不相信哥哥轻易的就会相信自己的话。

“因为人不呼吸就会死啊。”

“也是哦。”她发现,他竟然也很聪明。

“不过……”

“你别问我空气对人有什么用,我不知道。”式仪连忙打住。人肚子饿了就要吃东西,否则光呼吸是没用的,所以能量应该来自于食物的。空气的作用,也许只有窒息几次才能明白。可是她并不想尝试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想过做这个实验。

“空气不是无孔不入么?人不是有毛孔么?”穆公任想知道这一点。为什么空气就一定要通过呼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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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算什么?我就见过用皮肤呼吸的人。”伙计听到这里,接了个口。

明明是他问的问题,他却并没有太多兴趣。但还是顺口问起来。那伙计说有人能够用皮肤呼吸,把脑袋伸到水里,一炷香的时间都不换气。

他相信,那只是那个人肺活量大,能够憋气,能够减缓肉体和感情的活动。

“一定是个大个子吧。”

“是个小孩子,和她差不多。”

这倒是让穆公任有些吃惊。

话说完了,穆公任的肚子也饿了。他让伙计赶快上菜。

期间式仪告诉哥哥,申有赖就可以长时间憋气。穆公任很奇怪,为何这样的事情,自己却未发现?式仪说,她也是猜的,每次看他在山顶入定打坐或者冥想的时候,看不出他在呼吸。穆公任心说,妹妹隔着申老头那么远,难道还看得出胸口起伏鼻翼翕张?

式仪的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是穆公任还是有点担心。

“用左手。”他告诫妹妹。既然可以用左手,就用左手吃饭了。不过常见的是逼孩子用右手吃饭使笔的,逼着用左手的倒是少见了。

“你们也是卖艺的么?”伙计又多嘴了。

“不是。”穆公任觉得莫名其妙。

“那你怎么逼她用左手吃饭啊?”

原来这伙计前两天看了一群卖艺的人路过,其中有个节目,就是用到了左手的。只是观看的人没想到这一点,觉得奇妙得很。而伙计因为天生就是左撇子,所以看出了其中的窍门。

听说卖艺的刚路过,他看出了妹妹是想要去看热闹的。他想起了当初邻村的那次唱戏。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否想要去看看。但吃完饭,他还是带着妹妹追了上去。

他不想让妹妹哭,他想让妹妹笑。

在隔壁的一个小镇子,他们赶上了。但表演已经结束,他们开始将道具装车了。

周围还有不少刚看完热闹的观众,正在散场。那些觉得新奇的孩子,还在周围打闹。

他对妹妹说,跟他们一路,下一站,看了他们表演,然后再继续赶路。

可是他们并不是继续往东,而是朝南去了。

式仪知道哥哥想着去学武功,她拒绝了,可是穆公任却非常执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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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跟在那群人身后。

但是表演是傍晚开始的。而且进去看是要买票的。

穆公任并不清楚。因为小时候的那次,是村子里招来的戏班子,所以钱,已经付过了。而这里,是要每个人都买票的。

“你想白看吗?”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大个子。

穆公任并不怕他,只是对方并没有错。这时候回去,会让妹妹难过的。所以他付了钱。

确实是精彩的表演,只是都被妹妹给看穿了。

以至于后来,连戏班维持秩序的人,都对她有些生气。她当然察觉到了,便不敢再说话了。

那个所谓写反字的戏法,其实并不需要是左撇子。虽然是随机从台下观众那里得到的一句话,但右手在台上临摹着宣纸空写,左手在底下同步动作,就可以写出反字了。并非观众以为的真的是拇指写字,也不是那伙计以为的左手在暗地里写反字。

离开的时候,是晚上,夜深了。

已经没有地方可以住了,小小的镇子,客房都被戏班给包了,为了保证机密,是整个旅店包了下来,半间房间都没有多余。

他背着妹妹,不知怎的,却想起了那年中秋的情景。印象最深的,是那回家的路。弯曲的小道,时明时暗的山间,一家人,欢欢乐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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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走着,从天黑走到天亮,从天亮走到天昏。他才发现,已经走了一天。一天没吃东西了。背上的妹妹,也睡着了。但还有干粮,不用担心饿着。

他唤醒了妹妹。

式仪说他叫过哥哥,但是他没听见。

他感觉很愧疚。一块大饼,他只吃了一小口。

他举目四望,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是没有办法投宿的了。远处好像有声音,应该是有个小村子,式仪拽拽哥哥。两人决定继续赶路。

前面就是个大城市,商丘了。

但毕竟走了一整天,快十二时辰了,他的脚已经酸了,依旧看不到头。

“哥,歇歇吧。”趴在哥哥后背,她已经过意不去了。

夜晚,山里,他们听到了声响。在前头。

他加快了脚步,发现在路旁,有个院子。颇有些规模,还带有围墙,大门上有匾额,上有三个大字,只是看不清写的什么。门也没关上,还在外头就能听见里面的人在高声嬉笑。

式仪皱皱眉,闻到了一股怪味;穆公任也能见围墙上挂着些衣物。大概能够猜出这是什么地方了。推门进去仔细一看,果然都是些乞丐和无家可归的穷人。

这里是供给穷人住的义庄善堂。

进去果然看到屋子里生了一堆火,围坐了十几二十人。吃喝的,谈笑的,烤火的,相互取乐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门口也坐着两个人,院子里也有人在玩耍。有个孩子一不小心,还跌了一跤。

穆公任匆匆打量了一眼。里面本应该是很不错的,只是缺乏打理,已经不复当初模样了。院子坑坑洼洼,长有杂草;墙壁很脏,没有刷洗过,胡乱堆了些东西。有人出来抱柴火,见到有人,请他们进去。

穆公任不想让人以为自己嫌弃,所以进去了。

他还是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有火,能够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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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空出了个位置,让他们过来烘火,但穆公任推辞了。他知道妹妹怕生,他不想和这些人靠得太近。所以远远坐在一角,搂着妹妹。他打量着四周,他想找一个可以睡一晚的地方。

他发现,几块砖头,几条木板就支起了一张“床”,然后盖一条被毯,就可以睡了。显然这里的条件并不好。

有人看出了他的想法,说后面还有几张床铺,如果他想睡觉,可以去睡。后面分作左右两厅,男子一个,女子和小孩睡一块。一人把穆公任带去了左侧,那里是男人睡的地方。

“这里床铺不够。你们俩个要睡一起了。”那人对穆公任说道。

如果分开,穆公任还不愿意呢。

但是当他看到一个一丈见方的地方拥挤的摆了四五张床铺,连成一片,有些人已经睡了,呼声此起彼伏,各种睡姿,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的带着体味的脏衣服就盖在身上。有些人还没睡,还在辗转,或者搔头,或者抠脚,或者挠背。

他能想象后背妹妹的表情,所以他拒绝了。“还是算了吧。”

“里面还有几个小间,给病人和老头睡的。”

穆公任点点头。“我们睡外面,避避风就好。”

式仪算是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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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穆公任回来的时候,发现身边不声不响的,竟然还有个人。他静得就像一尊木头,盯着火焰,或者是人群。他的衣服很整齐,也闻不到身上的怪味。他应该和自己一样,也是在这里临时落脚的。只是不确定,这人是比自己先到还是晚到。

穆公任把包裹放在背后,背靠着躺着,伸出腿来,让妹妹躺在自己的身上。

有两个孩子在大堂跑来跑去,穆公任生怕他们会撞到妹妹的脚。

他替这些人难过,但是自己也无能为力。想想自己,不也是居无定所浪迹漂泊么?如果真的找一处这样的地方,打扫干净,置办妥当,找份工作,安心过日子。也许会比这些人过得更好些。也许那就是一个家了。

他想起那一夜,他爹问他长大了想要做什么。他说做猎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把生活想得太过简单了。只靠打猎,能够养活妹妹么?

火坑里面,掏出来的不知道是地瓜还是土豆。有个人用棍子划过来两个,但是穆公任摇摇头,他不需要了。

身边那人却朝前挪了一步,拾起了一个,道了声谢,然后去了皮,吃了。

有个人问他是哪里人,他说是南方人。他知道反正别人也能够听出口音来的。那人又问这是要到哪里去,他说去徐州。又问他快过年了,怎么还离家跑这么远来。他说找熟人。

式仪想起遇到的事情,好难过,但是人多却也哭不出来。他拍拍妹妹,哄她睡觉。不再与人说话。

那些人转而相互聊天,说些荤段子,周围几个小孩似乎是习惯了。

但别说妹妹,连穆公任都有些听不下去。只能装作睡觉。

但他一直都没有真的睡着,到了半夜,火已经不多了,大家也都差不多睡去了,他抱着妹妹出来。

外面风很大,小林子里,式仪在撒尿。

“哥,你走开点。”

穆公任笑了笑,妹妹是长大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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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来,包裹还在,打的结,还是那个结。穆公任算是放心了。

第二天一早,他醒过来了。屋里的火还有些余星。

院里很多人都走了,有人解释说是讨生活去了。但是身边那人却还没有醒来。他看清了对方的样子,也看到了那人的行头。有点像个说书人。

他有点奇怪,心说这人怎么闷不做声,说书人不是很能说的么?昨夜怎么不给这群人说上一段了?但是转而就明白了。这些人自然是没有办法付费的。那又何必说书呢?

他背着式仪出门了。式仪的脚包裹得很大,谁都看得出来是受了伤的。

上午就到了商丘。

早餐没吃,就等着中午两餐一起吃了。给妹妹买了个肉包子,带她四处逛逛。

这里人虽然多,但至少干净,穆公任倒是觉得这里比昨夜的那个破屋要好上很多。

式仪也这样觉得。

街上人很多,但只要有哥哥背着,她就不害怕。但是穆公任害怕,他害怕拥挤的行人会碰到妹妹受伤的脚。背着的话,脚、是搁在两侧的。

所以他抱着妹妹,这样就安稳些。

他看到一个穿着翻领对襟胡服的女子,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款式,但觉得那衣服很好看,他想给妹妹买一件,但是他不知道哪里有卖。他没好意思去问那女子。

他知道妹妹怕生,可是他只想在街上,感受行人往来。他对名胜对古迹并不感兴趣,一路上山水林原,没什么风光是好看的。他也想让妹妹能够适应。适应陌生人。

街上一群人在斗鸡,他想进去看看,但是太挤了,他便没有挤进去。

她知道,如果是以前的阿任,一定会挤进去的。

有个摊位在卖金鱼。但是指头大小的金鱼必须用特制的小网去打捞。很多人都没怎么见过,都觉得有趣。穆公任也没见过,但他知道,那不过是富人的消遣。一条鱼,不能吃,却比一条两三斤的草鱼鲤鱼还贵。他觉得傻子才玩呢。

果然,又一个人失败了。周围一片感叹声。诶呀。

但却未必都是失望的感叹。

“你想试试么?”穆公任问妹妹。

老板也怂恿她试试。

她摇摇头,她知道舀起来了也没办法养的。

“我想再看看。”她又和哥哥说。

穆公任知道,妹妹只是为他省钱而已。但他真的觉得这钱花的不值。他想给她买点什么作为补偿。就像父母对孩子那样。

“小妹妹,你过来试试吧。”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突然转身对她说道。钱,她已经付了。但是她舀不起来。

式仪扭过头,怯生生地看着那女子。穆公任朝她弯了弯嘴角,他已经忘记如何自然地和人微笑了。这,算是他的示好和感谢。

穆公任蹲下来,让妹妹坐在他的大腿上。那姑娘把网子交给了她。

网子是纸糊的。纸,是死的。不像树叶,有纹理,有纤维,有韧性。

入水便湿了。她能够想象这一点。小时候,她就泡过纸。她想把字、把墨泡出来。她想知道,字有没有记忆,有没有灵魂。它是不是它。

鱼已经在网里,她轻轻地、斜着,避开水,提起来。但是鱼受惊了,一个摆尾翻身,网破了。

穆公任非常抱歉地看着那女子。他想道歉,可是他不想让妹妹内疚,他决定自己付那钱。

“再来一次。”式仪却突然开口了。突兀得让穆公任没有想到。这不像他妹妹。

他刚要起身付钱,那女子已经把钱扔了过去。她应该很有钱的。穆公任看她服饰,便知道是那个大家的小姐了。身边还有一个丫鬟。肩着包裹,手提竹篮。放着食物。

式仪缓过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穆公任拍拍她的肩膀,“你肯定行的”。

一条,两条,三条,那卖鱼人有些难看了。

终于,网子湿透了,烂了。

那小姐一边吃着年糕,很是高兴。“小妹妹,你真厉害。要不要吃一口。”

式仪想说不要,可是她掰了一小块塞到了式仪嘴里。

式仪觉得好甜,但并不讨厌。

她已经看到式仪的脚了,问是怎么回事,穆公任说是被疯牛给踩了一脚。她又问看过大夫没有。穆公任很感谢她的关心,说已经看过大夫了,大夫说养些时间就好了。然后她又问式仪痛不痛啊,会不会怕牛了?式仪摇摇头。

“怕也没关系。我就很怕牛。怕牛了,躲得远远的,就不会危险了。”

“小姐,牛才不危险呢。”

“还敢顶嘴。”她训丫鬟,丫鬟赶紧避开。

但老板有些不服气了。“要不要试试这个啊,小妹妹?”他掏出了一个木质的“渔网”,但是更像一个勺子,只是很浅,盛不了多少水。

穆公任知道,他是要扳回一局了。他刚要拒绝,那女子却又说话了。“那就再玩玩吧。”

式仪看了她又看了看哥哥,得到了表情眼神的许可,难掩高兴地接过了“木勺”。她把“渔网”放到水里,刚要碰到一条鱼,可是鱼就跑了。

他知道,剩下的鱼,都是警惕性更高的鱼。勺子在水里挪动,水会传递震动。何况那姑娘,竟然还扔点细碎食物到水箱里去逗那鱼儿。

式仪把“勺子”提出了水面,但是勺子里面并没有鱼。

女子又投了五文钱。

原来还有这规则,勺子出水就算是一次了。他不确定,妹妹是否真的看懂了。他发现妹妹把勺子在身上擦了擦,然后放入水了,缓缓地靠近,轻轻地抬高,又掏出了一条。

难道勺子本身有问题么?穆公任想要验证一下,那丫鬟却站了起来,对那摊主说道:“你这家伙,好占便宜。我们用这勺子,一次最多也只能一条鱼。五文一条,我到临水轩买也够了。”纸网三文一个,运气好可以抓几条。而这个一次就是五文,还难保就能抓到。

老板耸耸肩,这就是规则。就算碰巧木勺的机关被抹去了,就算小女孩能够捕到鱼,他也不会吃亏。勺子是古木做的带着木香,有些油腻,当然是故意抹的。

他的鱼,就是临水轩买的,三文一条。

“哥,别动。”

大家低头,发现式仪的勺子里面,有三条鱼。静静地呆着,并不游动。直到被提出水面。

“小妹妹,你真厉害。”摊主慢悠悠的提网来接,两条鱼又跃回了水里。

“那算什么,我还用蜘蛛网捕过鱼呢。”式仪有些得意。但是却发现哥哥有些犹疑。

他只是觉得那个老板太奸诈。

“六七年前的事情,我还记得住。”哥哥竟然不相信自己,她很生气。

“好,知道了。”他知道,妹妹又说大话了。六七年前,她还不会走路了。每一次,娘说“知道了”她便不再继续描述辩解了。

摊主将几条鱼都放在了一个一扎宽竹筒内,递与那女子。另外说了一句:这个,二十文。

这个,是指他那雕琢过的竹筒,截取一段带有竹节的筒子做的。

穆公任觉得这摊主就是个骗子。女子刚要掏钱,穆公任上前,想要与那摊主理论,他觉得这个姑娘是个好人,他觉得自己要报恩。因为她让妹妹开心了。

“你这不是坑人么?”

那姑娘拦住了他,她觉得摊主有些小聪明,她觉得有趣,她不在乎那点钱。

“那你可以拿衣服兜回家。”摊主笑着对穆公任说。

如果是有言在先,穆公任或许不会玩了,或许玩了也不会这样愤愤不平。他讨厌欺骗诡诈。他宁愿不要这几条鱼,也不愿意受这个骗。哪怕这个竹筒真有用处,真的物超所值。

他计较的不是金钱得失,他介怀的是这欺诈行为。

穆公任把妹妹放下,走近那女子,拉起了她的衣服。

那姑娘脸一下子红了。还没有那个青年敢这样对她呢。穆公任却牵过她的手,拽着衣角。

那丫鬟好像是明白过了,难道这家伙真的要让小姐把鱼兜回家么?这可真是太过分了。她刚要上来拉他,可是穆公任却转而“夺”过了她手里的竹篮。把里面的几样食物都倒在了“衣兜”里。

他要做什么?那姑娘好生奇怪。

却见穆公任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了一件棉衣,垫在竹篮内,然后又取出一件单衣,放到水箱内打湿,然后垫在棉衣之上,用瓢舀了两次、半篮的水,最后把那几条鱼都放了进去。

虽然竹篮打水,但是却也能盛水了。

那姑娘笑了,对摊主说道:怎样,我这样就拿衣服兜回家了。

摊主无话可说。

扔给摊主几文钱,那个竹筒她还是买下了。让丫环提着竹篮,自己走在前面。

“我家在那头。”她对他们兄妹说道。

“我不去了。”穆公任回答。

她明明就不需要再买下那个竹筒的。可她还是买下了。

当摊主略带得意地看着穆公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穆公任却对她不乏埋怨。

也许她喜欢那个竹筒。

他们看重的不是一样东西,他并不很清楚自己心底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只是觉得,她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也许她在心底笑话我穷,笑我抠门,笑我无能。

她明明知道,到临水轩买更便宜,竟然还甘愿上当。

“不远的。”她回头说道,“不然我该怎么把衣服还给你?”

“不用还了。你把它送给需要的穷人吧。”穆公任抱起了妹妹。“饿了吧。”

那女子努了努嘴巴,想说什么。但他已经抱着妹妹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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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中午了。

面馆里,他点了两碗面条。加了鸡蛋、香油、葱花。比那次吃的牛肉面要好吃。可是却吃不出那年的味道了。鸡蛋,他都给了妹妹。

式仪却把一大半面条夹给了哥哥。她只是吃蛋,喝汤。

在路边小摊,两人吃着面条。他听到几个女子在欢笑的声音。他抬头,见到的是几个打扮漂亮的富家小姐。

他想起了那个姑娘,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转而他又告诫自己:你只是个穷小子。

他同样能够看到那些乞丐穷人的身影。

看着有钱人都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但是穷人衣衫褴褛到处乞讨。看到富人在施舍而穷人排着队伍,富人在招募女婢男仆没钱人只能卖身的时候,他觉得有些讽刺。

他知道这和自己没关系,他只是觉得不太是味儿。

但是马上,又变了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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