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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一个小男孩

式仪带着他,找到了申有赖。

当时申有赖正在打拳,穆公任在一旁看着。突然见到妹妹带了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那男孩累得气喘吁吁,一身是汗。

他很奇怪,怎么会有人到这里来。这男孩是谁?

“老爷爷,快救命啊。小虎他跑到山里面去了。”

“山里面?多久了?”申有赖也不知道小虎是谁,甚至是个人么?

“我一看他进去了没出来,就跑来找你了。”那男孩很着急。

“快走。”申有赖拿起佩剑,跑到后面去牵过马来,提起那男孩,跳到马上,便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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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少年叫王羊,是荆棘村的孩子。几年前被人欺负,申有赖路过,帮忙“教训”了那些人一顿。他便佩服这个老人家了。后来没多久,村子里来了马贼,申有赖又将他们打败。他透过窗户看到了街上所发生的一切。他想要向申有赖学本事,可是申有赖并不教他。他便偷偷跟着他,结果被申有赖给发现。

他说万一村子里出了什么事,他知道申有赖住的地方,也可以通风报信。所以申有赖也就没有瞒着他了。

所以王羊才会知道这个地方。因为他对申有赖的敬佩,所以他从来不曾和人说起过这个地方。这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地方。

他也为此感到骄傲:全村那么多孩子,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个大侠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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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俩并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老头已经带着那个男孩,跑掉了。

穆公任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他总是要寸步不离地跟着申有赖,以便从他那里练得高明武功。

武学修为和学问一样,那是一种境界,并非舞枪弄棒咬文嚼字能够装扮的,但那个人,就是那种境界。装扮不来,也同样隐藏不了。

哪怕韬光养晦、平和谦逊。

那本身就是已经境界,和懦弱无能并不同。

就好像跟着大师宗匠久了,便是端扫之人,其境界也都不同。

跟着高人,绝对是一个好办法。

可是他要跟着老头,要追上去,式仪却不让。

她害怕一个人呆在山里。她怕万一哥哥就不再回来。她怕会有个万一。

穆公任没有那么多功夫和她商量,抱着妹妹就追了上去。

好在是山里,申有赖的马匹也跑不很快。

何况他的脚力很好,那一个月的奔波,也算是一个艰苦地锻炼。

只是一路杂草荆棘,跑快了就会划到身上。

他把妹妹搂得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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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兄妹赶到的时候,已经没有看到申有赖了。

他追着马匹而去,可是经过村子,又要绕弯,他慢了一步。

穿过了村子,在一头,挤满了人。熙熙攘攘的,似乎在议论什么。

式仪最先看到了那匹马。毕竟是她为养过的,没事的时候。

穆公任挤过去,看到了那个男孩,却未见到申有赖。便问他,老头哪里去了。

那个男孩一指前头说,老爷爷进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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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他指点的方向,有一座木桥,悬挂着的,还有些摇晃。离桥下的河水不足两丈。水质很好,但是却看不清水底。那种绿色似乎是河底本身的颜色。清波荡漾,碧水无情。

大家都挤在桥这头,踮着脚期盼着那头。

式仪明白过来,这就是那座樊南山。一座危险之极的原始蒙昧之林。

那个男孩的玩伴跑到了那里面,所以他才会来找老爷爷帮忙进山寻人的。

但这些人怎么都不进去呢?毕竟是村里的孩子。难道这里果真如此可怕,便是村子里也没有樵夫猎人敢进去么?那个虎子又为什么进去了?

不过穆公任已经进去了,把式仪往人群中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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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伙子,你可别乱来。那里危险得很。”有人提醒他。

可是他才不在乎。

如果危险,那更好不过。他到要见识见识,老头子是怎么面对危险的。

何况危险,没有亲见,他反倒更加好奇。想要一窥究竟。他对自己的山野生存能力还是有自信的。

危险,让他热血沸腾,让他既害怕又兴奋。他觉得,他的生命,需要一次生死边缘来救赎。他必须面对一次生死。

他在考验自己,如果真的碰到了生死危机,就像那次一样,他会怎样做。如果不能勇敢,那么面对危机,就只有死路一条。死在哪里,为何而死,又很重要么?

如果危险,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危险,不是躲过去的,而是挺过来的。他是这么觉得的。

“他是老爷爷的人,应该很厉害的。”那个男孩向众人解释。

“才不是呢。”穆公任若是听到了也要否认这一点,式仪更是不承认。那样哥哥岂不是进山了也没有人阻拦了么?

我哥可没什么本事。可这话她又没办法说出口。

她喊哥哥,可他没停下来。同样也没有人过去阻拦哥哥。

相反是拉着自己。

就是这座桥,也没有人敢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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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的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在申有赖赶来之前,他的母亲已经进山去寻找他了。

这让申有赖很头疼。他分身乏术。一个人要找两个人,并不容易。

他没有想过,是两个人找一个人,他不认为她能够有什么帮助。

“你们这边喊,山里的人不是能够听到声音,牵着声音就出来了么?”式仪问大家。就像牵着手牵着绳子那样。

她的说法虽然有些奇特,但大家还是能够听得懂她的意思的。他们觉得那是一个小孩子的描述,缺乏表达能力的描述。

“太远了,山里面听不见的。”有个大人答了一句。

式仪才不相信呢。他们都没进去过,怎么知道,喊的声音不会被听到啊。

“喂,这边。听得到吗,山里的人?从这边出来。”但是她的声音很小,根本没有办法传得很远,穿透层林。

她想让身后的人跟着一起喊,但回头却发现那些陌生人,不但无动于衷,而且显得有些生气。他才注意到那些都是陌生人,她有些害怕了。

她不习惯这种陌生。

“别喊了。喊也没用。”有个老头说。很多年前,他的儿子便是误入了山里,最后死在了那里。死在了离出口没有十几米的地方。看不清前路绝望而死。死状奇惨。如果声音有用的话,他也不至于死了。

“不试试……”

式仪还要说,有个男孩却跳出来制止她。“山里有怪物,说不定把它们给叫出来了。”

式仪才不会相信呢。如果真的那么危险,为何依然留下这座桥?她挣开束缚,看着去洞里找申有赖的男孩王羊。他明明看到同伴跑进去的,竟然也不阻拦。“他不是村子里的人吧?”

“是啊。”

“他既然是村子里的人,就该知道这里不能进去的。他一定不是误入的,对吧?”

那个男孩低着头,不说话了。

除了他之外,还有好几个孩子,都躲了起来。眼神,躲了起来。看着脚下,看着他处。

有时候,她会是个敏感的人,敏感到能够察觉这丝毫的变化。

只怕和这同龄人脱不了干系。他们越清楚这座山的危险,他们的罪也便越加深重。

残忍和凶暴不同。

猛虎捕食是凶暴的,但却并非残忍。温柔地递一杯毒酒,也不是凶暴。

无知不能无畏。年纪永远不是无罪的理由。

小小年纪的深思熟虑和感悟,使得她有些突兀,也和同龄人合不来。

感觉这种东西,可能是毫无经历的孩子更加敏锐。

他们都觉得,这个女孩,很邪门。好像被她看穿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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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过去,王羊拉着她,不让她过去。刚才她哥哥把她推到人群中,分明就是不想让她过去的。她和她哥哥不同,显然还没有学到什么本事。

没多久山那头就传来了吼叫声、叽喳声和轰然之声。大声沉尖声小,声音本身倒不是很清晰,只是式仪听得很清楚而已。但众人还是察觉了。因为在山的某一处,林树摇曳,山鸟乱飞。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寻常的事情。

原始森林里,只有人,才是不寻常的存在。

大家都在担忧,虽然知道那大侠武功高强,可是那里面,毕竟是最熟悉地形的猎人也不敢进去的地方。更何况,发生情形的地方,已经快到内山了。

山外围,也许还有生还的可能,到了里面,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趁着大家吃惊的时候,式仪也跑了过去。

王羊也要过去,却被村里的人拉住了。

那无异于自寻死路。而且是一条充满恐惧的死路。这条死路,充满未知的恐怖,曾经让寻死的人,走到半中间,害怕了,回心转意了。

那森林深处,突然传来了令人心惊胆战的怒吼,虽然很远,传过来的声音也不非常大,但却令人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魄力。那些平日里对这座山的危险虽敬而远之却也不以为然的人,再也不敢说一句话了。只能看着她过那桥去。

但她刚过了桥没走几步,便停住了。

她看到了一具骷髅,青色的骷髅,斜着悬着,骨架上布满了藤蔓。

灰黑色藤蔓,生长在潮湿的地方,可是顶端却顺着树干延伸到了树顶。接受阳光的照射,是那样的苍翠。

她低下了头。光线有些刺眼。

藤蔓叶子不算大,和她掌心差不多,背面有浅色绒毛,暗红色。背阴和向阳处,一红一绿,就像两种不同的物种。

那些藤蔓有毒,具有麻醉作用,树边有很多蚊蝇,而且散发着腐臭气味。这腐臭气味自然不是来自那具已经枯死超过十年的骨架。而是来自这藤蔓本身。

它是一棵有血的植物,或者一个双足埋入地下的动物。可以靠光和雨露生存,也可以感受体温吃人和动物。

这具尸骨将近二十岁,死的时候,和哥哥年纪差不多呢。呸呸。应该是那老头的儿子了。

式仪刚把手伸过去,“藤蔓”便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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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仪,你没事吧。”她还在昏昏沉沉的时候,听到了哥哥的声音,她抬起头,抬不起来;抬起眼皮,也同样抬不起来。

但是她感觉身体好热,尤其是手腕那里,那块胎记那里,就像要把那藤蔓给烧死一样。但一瞬间,却又凉了下来。消退了。就像做坏事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靠近的那种感觉。

隐蔽唯恐不及。

哥哥来了,她没危险了。她干脆闭上了眼睛。她不害怕。

不,她害怕。

她看到了哥哥从远处,夺过老头手里的佩剑,朝自己砍过来。

确切的说,是朝自己身上的藤蔓砍过来。

藤蔓被斩断,溅出了汁液。就像是淡红和乳白交杂一般的液体。很黏。热热的,还有一股腐臭味。

她清楚的知道发生的一切,可是却使不上力气来。

她知道,哥哥还活着,老爷爷还活着,那对母子俩,也还活着。

但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残酷地厮杀。

哥哥左肩被划出了两道口子,很深。衣服也被撕破了。而且刚才分明就拖着一条野兽的。连老爷爷都面露疲色,左肋被划破了,三道浅浅地划痕,左臂用布条绑着,应该是被什么有毒的东西沾到了手臂了。

当穆公任把妹妹救了,便用申有赖的剑,将那株藤蔓斩的粉碎。申有赖让他停手,他也不听。

哥哥想要背起她,但转而又抱起了她,她看到走在前头的那个男孩,后背的衣服烂了、被撕开了,颈部一块烫伤。血红色,肿了起来。不是血。血被擦干了。他的娘,身上就像被鞭子给抽了一样,两手掌心,似乎是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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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桥那边时候,人群欢呼起来。穆公任把妹妹放在马背上,却又返回了。

大家都说能够死里逃生就不错了,还要做什么呢。

式仪以为哥哥是要把那句尸骸带过来,但不是。

他只是要把那只野兽给带过来。

当她被藤蔓缠住的时候,身体麻醉了,可是感觉却异常的清晰。

甚至大山深处发生的撕咬,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那个死了的人,被藤蔓纠缠着,就在桥的一头,咫尺之遥。可是却过不去。但是他听得到,听到的村子里的人,还有父母的呼声。

他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或者说他很聪明,他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不能说话。一旦开口便泄了气,“藤蔓”只会纠缠的更紧。发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能僵持着,等待援救。

和死神对决,同时间赛跑,与绝望为伴,那是一场难以想象的场景。

如果当时能够有一个人过去,一定会发现他,一定能够救下他的。

但是没有。因为所有的人都害怕。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她看到了,看到了十多年前,在自己还未出生的时候,这个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最绝望的时候,泄了气。以至于藤蔓深深地勒进了他的体内。他用生命的最后一刻,喊了一句话。他的口型还在。

那句话是:痛,好痛,后悔了好痛,我后悔了好痛。

爸妈,我后悔了,好痛。

但就算他真的能够说出口,只怕也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得见。

她不清楚,这个人曾经在山里面碰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多少次死里逃生。但似乎只有这里,才最是悲壮惨烈。虽然无声无息,甚至没有留下记忆,相反被误解了。

但她想知道这一切,她伸手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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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不能依靠别人。懦弱的人,更要坚强。就像这些乡民一样。

她很生气,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她发觉自己好像被掀翻了。

这些乡民放弃了一个孩子,一个母亲。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她是被马给掀翻的。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额头还磕破了一道口子。

现在,穆公任才想起来,还没给妹妹买过一面镜子。在他想起不应该让妹妹看到自己额头的时候。

女孩子不是都喜欢美喜欢照镜子么?就像阿……

喂妹妹喝了点汤水。她也清醒了。

他想起了哥哥的肩膀。

仔细一琢磨,那不是被划伤的,而是被咬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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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有赖走回来。带回来一把刀。

穆公任拿过刀,然后走到了洞外的一棵大树下。树下躺着一具野兽的尸体。

那野兽豹子大小,个头不算很大,但是矫健且强壮,一看就知道不只是善于奔跑,更善于厮杀。脑袋,腹部都被切割过了。但是最让式仪在意的,就是它那双獠牙,露在外面,手指长短粗细,比自己的牙齿还要白。

她当然可以通过河水,甚至亲近的人的眼球来看到自己的牙齿。不过她没注意过,自己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牙齿颜色的。

很明显,哥哥肩头就是被这野兽给咬伤的。不止如此,她知道,哥哥的后背,肯定也被踩伤了。从后头被扑上来。

怪不得哥哥背自己的时候,有些奇怪,是疼痛了。

切了几块肉,拿回了厨房。

“式仪,你把这碗汤给喝了。”

是野兽的心脏,熬的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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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摔下来,申有赖给她查看。只觉得心脏跳得很快。然后问起了从桥那头,背着野兽回来的穆公任。

穆公任说起,说式仪先天心脏就不好。他娘的说法,是还太嫩了。

他还记得他娘买猪心熬汤给妹妹喝。他问申有赖,申有赖也不知道这招是否有效。但想来该是大夫给她的偏方。

总之也坏不了事。那就让她试试吧。

穆公任转而又要回头,重新入山,就好像对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全然不在乎。他要去挖心。

不过申有赖拦住了他。那样的事情,纵然是自己一个人,也难于应付的。万一再碰到,可就麻烦了。

何况他娘也说过,式仪的心太嫩,那颗心,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这一头也就够了。”

所以穆公任拖着那头野兽,回来了。

式仪则是老头抱着,因为那匹马,见到穆公任后背的野兽,吓得不敢靠近了。

它能估测到,若是碰到这野兽,被咬上一口,划破肚皮,肯定是活不成的。

他们从村外走过,很多孩子看到那头野兽,都很吃惊。父母少不了借机一番告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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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出了野兽滚烫的心脏,熬了一碗汤。妹妹还没有醒。

穆公任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凶猛的野兽。想要把野兽给处理了。结果一把菜刀,剁在脑袋上,卡在骨头里了,用力一拔,结果刀,便断了。

“真够脆的。”

但是申有赖看着那野兽的牙齿,又看了穆公任一眼。

非常明显,第一刀,应该是剁在了野兽的牙齿上,但绝非剁偏了,而是有意为之。

因为自己被它给咬了。

申有赖只觉好笑,却也不说出来。

那对母子俩都受了伤,他去看望他们,并且顺便打了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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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仪很想知道,那天,在山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问哥哥,也问申有赖。

当穆公任进去的时候,并不知道该走哪个方向。他发觉自己有些冲动,竟然也不问问桥那头的人,便冲了过来。现在,他只能随便选择一条路了。当然这样的事情,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刚开始还和别处的林子没有多少区别。树叶虽然浓密,但也能透露些阳光;没有人烟,但还是能够听到鸟唱虫鸣;吹着微风,还算凉快。非要说奇怪,那就是这股风,像是很多年前的老旧的风,似乎还生满了铁锈,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

他的眼睛耳朵,在这时候,都全神贯注着,清楚而敏锐。哪怕是一只青蛙跳过,他也能察觉。

“嗖”的一声,脚下一条虫子窜了过去。连长的怎么样都没有察觉。好像只是躲在落叶下面的。被他的脚步声所惊扰了。

穆公任再一次发现,他手里什么都没有。无论如何也该有把柴刀才对的。可是他进来得太匆忙,欠考虑。

所以他想要弄一根木棍,握在手里,至少也能壮壮胆。

他见这边环境复杂,便赶忙朝前走去,林子还是很清秀的。他刚要拨开树枝,就发现矮矮的灌木叶子上,竟然蠕动着肉虫。那种感觉就像是身体腐肉里的蛆虫,化脓的血肉,想起来就让人恶心。

他刚一转头,啪的一声,什么东西便拍在了他的脸上。他不敢用手,只好躲闪。却原来只是一只大肥鸟。肥得只能飞,若要走路便摇摆得像鸭子那样。

阿芳家就养过鸭子的。

他摇摇头,继续向前。绕过一棵大树,发现了一棵灵芝。是真正的有盘子那么大。这一次真的没有夸张。他知道,就算十年后再来,它依然还在这里,也不会被旁的人给摘了去。可是现在又有什么用呢。他刚收回伸出的手,就发觉,灵芝之下,蹲着一只好似全身长满脓包的蛤蟆。纵然是他这样从小就抓青蛙的人,看到了还是觉得头皮发麻。会不会是很厉害的品种呢?

一只小虫子飞过,它吐出舌头,将之纳入口中。一只鸟落在树梢,它便躲了起来。他心说,可能只是普通的蛤蟆吧。

一棵圆桌那么粗的大树,躺在前面。不知是被雷劈了,还是树干枯朽倒掉的。毕竟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了。他后来才知道,就是因为这棵树,才让林子里的一头野兽闯到了村子里。只不过不是从桥上过来的而已。

不过当时他没有理会。继续往前。想要翻过去,发现树上的青苔有被磨掉的痕迹。他提高了警惕,扔了两个石头到树那头,但是没有响动。他安心了。

但是当他翻上去的时候,却发现那头,竟然有着巨大的羽毛。他很难想象,它的主人的个头究竟有多大。好在没有碰到,赶紧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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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发现了一截木棍。一截在这头,另一节在树丛那头。他拾起来。那头却又发出了响动。

他看清楚了,是一只狐狸。但有些怪异。它的四肢特别的长,个头也较大,如果不是那尾巴,他还会以为是狼狗呢。而且眼睛,是红色的。不过胆子却非常的小。

但也可能是很机灵。

穆公任试了试,棍子还算结实。有了棍子,他就不必要亲自去接触周围的环境了。不论是脚下的伪装成树枝的节型虫子,还是有可能攀附着叶子的虫子。

脚下是什么?穆公任低下头,发觉那明显就是有人走过的痕迹。是用棍子在地上划了一道痕,做下记号。这边果然是有人的方向。

他刚要起身,就察觉,周围不太对劲。太静了。静得让人害怕。他依然弓着身子,缓缓抬起头,远处竟然掠过了一只大猫。他蹲着,一口气也不敢喘。

这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猎物,可是现在,他却动也不敢动。他发现,在他周围,突然多出了很多动物。树上的,树下的。都不做声了。

老虎并没有发现自己,走开了。但分明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那个方向是有人的方向。记号便是延伸到那个方向的。老虎过去了,自己要过去么?

穆公任掂了掂手里的棍子,对付老虎,似乎并不够用。

他又拾起了一块石头。一端尖锐的,至少不是钝的。

继续往前走,但每一步都要很小心。因为说不定,老虎就在身边的树丛里,躲藏着,守候着猎物。可能是自己成为了对方的猎物,而非相反。

老虎本应该呆在深山里面的,可是却在这么浅显的地方。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啊。”有人在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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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公任不及多想,也来不及害怕,立刻冲了上去。

那是男孩的母亲。她刚碰到了一只野狼,背靠着一棵大树,凭着手里的一根打手。双方僵持着,但是她知道,她担心,狼会找来同伴,如果不在这里把它吓走,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她只能铤而走险。

叫喊着,死命挥舞着手中的木杖,那狼,在边上饶了好几圈,最后无奈地离开了。

她算是松了一口气,可是这里绝对不该来,要马上离开。儿子不在这里,那她要换个地方再去找儿子。

她一转身,就看到了那只斑斓虎。比之刚才那只野狼,体型可就要大太多了。

那狼,可能并不是害怕她,而是为了躲避这只猛虎。

那老虎本是要追那只野狼的。可是却发现了她。她太恐惧了。尖锐的嚎叫,至少能让她暂时摆脱恐惧,得以挪动身子逃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跑,只是没命地跑。老虎追了几步,却又转身离开了。

这时穆公任刚好赶来,幸亏他反应及时,躲了起来,否则就该和转身的老虎打个照面了。

老虎跑掉了。头也不回地。

穆公任知道,人,就在前面。

不论是狼,还是老虎,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她,才吓得喊了出来。

在这山里,很容易惊动其他的动物。虎狼也好,在这里,远远算不得顶端的。还有让它们感到害怕的动物存在。

她跑得太快,根本没有注意脚下。她一脚踩到了蛇窟,蛇窟不大,她只是一只脚陷入里面,但是马上抽出了脚。可是那条蛇却被激怒了。迅速地游动,盘着她的腿,往上游着,最后将她给缠住了。

她太害怕了,以至于没有察觉。等到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双腿被缠住,已经没有办法迈步了,相反,前倾的身子带倒了自己。

她用手去拉扯,可是感到一股疼痛。就像是摸到了一块炭火一样。不,那种灼烧的感觉,不只是烈火烧掉了皮,而是开水烫烂了肉。

不但如此,被它缠绕的身体,也开始像被灼烧了一样。炙热的。

他们不知道,幸亏那蛇没有毒牙。穆公任八九岁就开始抓蛇了,可是凭着他的经验,还是能够明白,这绝非一条普通的蛇。但也绝非这里最恐怖的蛇。

他虽然就在那女人身边,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要伸手,却总听到娘的声音:你这个手法,总是被蛇咬到的。

手中是有棍子,可以划走其他的蛇,可是这条蛇,已经缠在她的身上,用棍子是没有办法划开的。

“小心了,别动。”穆公任话刚说完,就一棍子打在了她的身上。虽然是要打疼打跑那条蛇,也打中了,可是没能奏效。它在游动着,可是并没有退去。相反是缠得更紧。

再看那女人,被蛇缠绕的地方,裸露的地方,已经灼烧出了伤疤。他想起了妹妹的烫伤。都是因为自己的错。

他用衣服裹着手,迅速地,一把抓着蛇脖子,站起来用力一扯,然后将蛇用平生最大的力气,扔出去。虽然并没有扔出多远,被树给拦下来了。

但总算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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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的描述中,并未涉及那蛇爬过的痕迹。

那蛇的身体,只对皮肤有效,对它所爬过的落叶青草,树枝树干,都没有用。它的灼烧,不是火那样的灼烧,不是高温的物理燃烧。而是一种生理伤害。

这一点,式仪之前就察觉到了。她发现那位母亲身上好像被鞭子抽了一样。再看手腕,又很像火烧的。

可没有一点灼烧的皮肉焦味。

身上也是一样,虽然一道道伤痕,也和灼烧没有多大差别。但是衣服并没有被烧掉,只是紧贴着皮肉,沾满了鲜血。而皮肉又被蛇身上的粘液渗透了衣服布料后所沾到,皮肤沾染了那些液体,被毒素侵入,损毁了皮肤,导致流血,反过来又浸坏了那衣服。

但衣服本身,并未被烧掉。

所以一定不是高温灼烧,而是生理伤害,是毒素入体了。

否则,挂在树干上的蛇,就该能够把林子给烧掉了。

“那,那个母亲怎样了?”他问申有赖。

“大碍是没了。”

“怎么可能?”式仪不相信。

“身体是烧伤很严重。皮肤经过清理消毒,怕她失血太多,只是稍稍剜去了腐肉。要活血生肌,新陈代谢,还需些时日。”

显然,老爷爷是看出来这一点的。当然,这并不难看出来。便是村子里的大夫,也看出来了。

皮肉是焦死了,还是腐烂了,是很容易判断的。

“那条蛇应该不咬人的。它是靠着腐蚀动物然后吃它们的肉的。”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一条蛇。“它们没有毒牙。”

妹妹说的没错,所以他们才会在那个蛇窟里面看到兔子等小型动物的骨架。一般来说蛇是只能吃老鼠那类动物的,而且是囫囵吞枣。但一只兔子,留下骨架,难道是像其他动物那样用牙齿撕咬么?可是这蛇只有尖锐毒牙,是没办法撕咬的。

虽然当时没有弄明白,不禁后怕。现在听妹妹这样一说,倒也有些道理。它身体的毒液能够将动物身体腐蚀成肉泥,然后以此为食。

“接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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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公任只觉得肩头隐隐作痛。就好像伤口要重新裂开了一样。

为了躲避老虎的追赶,她慌不择路,已经跑偏了。

来不及寒暄交流,两个人要赶快离开这个危机重重的地方。

危机重重,不是因为有着什么,而是因为不知道会有些什么,但什么都可能会有。

她的手已经烧坏了,鲜血淋漓的,是没有办法再拿棍子防御的了。她把双手裹在衣服里,至少能够避免血液的味道招来其他野兽,也包括吸血蝴蝶和花斑巨蚊。

大概可以这样命名吧。这母亲也是第一次见过。

穆公任拾起她方才逃跑时候扔下的打手,显然那根更加实用些。他在地上探索着。

一片枯叶下,钻出了一条大蜈蚣。那个头,比他曾经捕获的所有的蜈蚣的个头都要大得多,甚至超过了它们的总和。有一条手臂那么长那么粗。他不敢做出太大响动。只是等着它爬走。但那蜈蚣竟然爬上了树。难道它要捕捉枝头的那只松鼠么?

若是平日,穆公任必然要趴下来好好看完了,可是这里,他连下脚都有所顾忌,只想着赶快离开。

穆公任还记得来时的路,可是她并不要回去。她要找她的儿子。穆公任没有办法,他是不会轻易许诺帮着她找到儿子的了。

他后悔当初答应娘,照顾妹妹,躲在柜子里面,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出来。所以他不作许诺。

因为未来无法预测。

何况,他的目的,并不在此。

“我只是进来看看,碰到危险了,就出去。”

那女人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要安全些的。她的手是没办法用了。但显然,她比自己更有经验些。只因为她比自己早进来两柱香的时间。

这两柱香的时间,让他从小在山里穿梭打猎的经验,十多年的经验,都变得无足轻重。这便是这座树林的独特和险恶了。

他想要折下树枝以作记号,但被她阻止。有毒。她的拇指指甲发紫了,就是这个缘故。所以她才用棍子在地上划痕。枯树一侧那只不能飞的大鸟,也是被她吓跑的。

钻山鼠从脚下钻进了泥土里面,因为过来了一头大野猪。虽然大,他倒也不怕,做好了架势,只等着它冲过来。那母亲让他赶快躲开,它不吃大的猎物。

但狼,吃。而且不会介意猎物太大了。

狼又来了,紧跟着,这一次,来的不是一只,而是一群。一小群。五只。

穆公任是不认识的,但其中一头,显然对这个女人很有“感情”,而她,却没有办法防卫了。手,没有办法拿着棍子,也不能够爬到树上去。

如果是一只一只的上来,穆公任倒也不害怕。至少还有得一搏。但是五只一齐上来,就算是同一个方位扑过来,他也没有办法对付的。就算手里是一把刀,也办不到。

除非他能像那对兄弟一掌震伤熊内脏那样,击碎野狼的头骨。

手足身体总会比用刀剑匕首要灵活的多。

不过身体可以是武器,也可以是软肋。因为身体,才可能受伤,身体,才需要保护。

他想过逃走。他跑不过那些狼,但是却跑得过她。如果他跑了,是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因为她一定会死。何况他没有救她的义务,何况他早已表明了这一点。

“你快走。如果你还能活着出去,我求你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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