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你已经走不了了。”赵有亮淡淡道。
“我为什么要走呢?”悲痛过后,荧惑出奇的平静。
“这里已经被数千强弓劲弩包围,即使你武功再高,也插翅难逃。”
“那你还等什么呢?”荧惑露出了不屑的目光。
“放箭!”
一声令下,箭弩破空之声飒飒作响。荧惑飞身一跃,破窗而出,直奔后院而去。众人紧随其后追了过去。
“扑通”一声,荧惑竟跳入了池塘中,消失不见。霎时间,数百只剑矢射入水中,剑矢破空入水之声此起彼伏,水花四溅,池塘中却没有任何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砰”的一声巨响,荧惑破水而出,手中却多了一把淡红色的巨剑。池塘边挤满了人,荧惑随意跃到了一边,所到之处,鲜血横流。与此同时,荧惑背上的伤口也在不断流血。
荧惑与士兵混战在一起,若是放箭,必然会伤到自己人。箭弩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放箭!不惜一切代价格杀荧惑。”赵有亮神情凝重。非常时刻,容不得半点犹豫,赵有亮当机立断,毅然决然。
剑矢袭去,却未伤到荧惑分毫。可怜那些士兵,一半死于天怒剑下,一半死在自己人箭下。无论如何,他们终究都是一死,与其恐惧退缩,不如轰轰烈烈。他们挥动兵刃,冲向了荧惑,虽是以卵击石,却也可敬可畏。
天怒剑嗜血成性,饮血成魔,剑身的血色愈加浓郁。天怒剑意不断吞噬着荧惑的意志与灵魂,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恍然间,眼前的世界竟变成了淡红色。仇恨泯灭了良知,面对血色剑意,他没有反抗,竟坦然接受了。面目扭曲,撕心裂肺的煎熬,一切终归平静。他执剑而立,淡淡道:“人性的执念是你们最大的束缚,死去才是最好的归宿,让我来帮你们解脱吧!”
赵有亮望着荧惑,一种莫名的恐惧扼住了咽喉。他想说些什么,却开不了口。
荧惑神情漠然,天怒剑骤然舞动,浓郁血色划过天际。霎时间,四下竟变成了一片血色的汪洋。士兵们拼命地挣扎,呐喊,终是无可奈何,渐渐变得绝望。天怒剑穿梭于血色汪洋中,如鱼得水,悄无声息地砍下了士兵们的头颅,却未见一丝鲜血溅出。死去才是最好的归宿,就在头颅落地的那一刻,他们终于从痛苦的煎熬中解脱出来。
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涌入。终于,士兵们停下了脚步,只因天怒剑横在了赵有亮身前。
“让你活着远比死去更痛苦,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尽情享受吧!”荧惑目光平静。说话间,天怒剑斩下了田不三的头颅。
遍地尸体,却没有丝毫血迹,场面异常的阴森诡异。将士们终究还是人,他们不怕死,可内心的恐惧死死地绊住了勇往直前的脚步。但是,没有一个人退却,主帅仍在,他们岂能临阵脱逃?也是赵有亮治军有方,将士用命,毫不吝惜。可愈是如此,赵有亮就愈加痛苦恨自己。他拼命的挣扎,呼吸急促,面目扭曲。终于,口中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他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生无可恋,死无可惧,这一身武学修为又何足道哉?他沉声道:“全军撤退,违令者严惩不贷!”
士兵们缓缓地退去了,一脸悲愤却是无可奈何。
荧惑没有去追,但是,进入后院之人,除了赵有亮,无一幸免。
赵有亮望着荧惑,冷冷道:“你杀孽太重。总有一天,你所要承受的痛苦将远在我之上。”
荧惑淡淡道:“原以为你是豁达之人,却依旧被执念迷失了心志,着实可悲!”
赵有亮一脸诧异,竟愣住了。
荧惑继续道:“看不破生死,你将永远不能超然于世。活着的人远比死去的人更加悲哀。你的士兵很好,都是铁血汉子、大好男儿。可正是因为这样,今日活着的人将一辈子承受愧疚的折磨,死去的人却得到了解脱。”
赵有亮似有所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淡淡道:“你杀了我吧!”
“不急。”说话间,荧惑的手指快速掠过赵有亮的双腿,下一刻,赵有亮倒在了地上。
“你要做什么?”
“我想看一下人类的本性,你有兴趣没?”荧惑淡然一笑。
闻言,赵有亮心中大骇,怒道:“你是个疯子!”
荧惑置之不理,转身离开了后院。不多时,他又回来了,手中捧着几盘菜和两壶酒。
“终究是一死,何必苦了自己呢!”荧惑将酒菜摆在了赵有亮的身前。
赵有亮苦笑了几声,拿起酒壶,猛灌了几口。
“痛快!”荧惑也猛灌了几口酒。
“宋辽之间若没有纷争,你我或许能成为知己。”赵有亮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惋惜之色。
荧惑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与他相比,你的执念还是太重。”
“谁?”
“燕山。”
“你们是生死对头呀!”
“可我们也是知己。”荧惑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醉意,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
赵有亮苦笑着摇了摇头。燕山何许人也?纵然自负,他也不敢与其相提并论。
成山镇,蒙家庄,燕山与蒙甜推开了院门,一阵萧索凄凉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内死一般的沉寂,看不到一个人影。尘土覆盖之下,青石板上的四个字隐约可见:好生安葬。蒙甜满目凄然,这字迹是出自狂儒之手,她岂会不认得?那个曾教她写字的大哥哥竟给了她最残忍的伤害。
如此情形,蒙武绝无生还可能。燕山神情悲痛,却也无可奈何。
“爹爹!”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悲痛,蒙甜冲向了客厅。少了人,多了尘土,其他的一成未变。一种深入骨髓的恨意涌上了心头,却又有些下不了决心。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能看破生死,可深陷其中之时,却也迷茫了起来。
“小姐,我们去拜祭一下蒙老爷吧!”
蒙甜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离蒙家庄不远的山坡上,燕山与蒙甜找到了蒙武的坟墓。他们没有流泪,可心中却异常悲痛。
“你于我有恩,我自当报答;你杀我父亲,我必杀你报仇。”有些事情一旦看破,就简单多了。万没想到那次离别竟成了永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蒙甜心中愧疚万分。这种时候,她最需要的便是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燕山轻轻地将蒙甜拥入怀中。霎时间,泪水喷涌而出,她哭得很伤心,撕心裂肺。郁积的情感需要发泄,哭过了就没事了,燕山轻轻地抚慰着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