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只是突然间想到了一些美好的回忆。”方老头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额头，温暖如玉，这才想起来时的目的，道：“这些是爷爷给你准备的新衣服和新鞋子，在今晚斗兽的时候穿上它们，你一定能赢。”
少年闻言，脸上露出欣喜之意，伸手接过方老头手中的包袱，便要打开。
“拿去屋里穿，穿好出来让爷爷瞧一瞧。”方老头制止了少年的动作，推着后者走入了小屋中，旋即他站在门口，摆了摆手示意少年快些换衣。
换了衣着的少年很快走出来，依然是一身黑色，却是正宗的武者衣装，紧贴在少年有些精瘦的身体上，整个人的气质焕然一变。
“我孙儿就是讨人喜欢，怪不得斗兽场的客人都愿意捧你。”方老头仔细打量着身前的少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再过一会儿就是你最后的一场斗兽了，爷爷希望你能赢，不要让爷爷失望，在这斗兽场里，你待得太久了。”
少年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旋即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透着不舍。
“放心，你走后爷爷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等你将来发了财，或者在武道上修炼有成，有了显赫的身份地位，还可以回来看爷爷啊。”方老头伸手将少年的发带取下，重新整理了少年的长发，将之扎好，道：“这是爷爷最后一次给你扎头发，你长大了，往后的事情都要你自己做主了。”
少年还要表达些什么，却被方老头挥手打断了。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过去吧，也好有个准备。”方老头说着，便当先向着院外走去，少年见状，只好紧跟在方老头身后。
一老一少行走在落了雪的小巷中，沉默不语，只有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仿佛在诉说这彼此的内心。
转过几条小巷后，走上了一条宽敞的大街，街道两旁是两排整齐的院落，院门大开，里面不时有嘈杂人声传出，很是热闹。
“哎，快来看呐，哑巴要去斗兽了，穿的可真精神。”
“嘿，还真是，那身上的衣服是绸缎做的吧，真好看。”
“哪呢哪呢，快躲开让我看看。”
“方老头领着他呢，今天的斗兽要是赢了，他们两个以后见面的时候怕是不多了。”
“说的也是，不过哑巴只有出去了才能活的更好。”
……
随着一声招呼，街道两旁的院落中涌出了许许多多的人，有年长有年幼，三五个聚在一起，对着行走在街道中间的两人指指点点，强聒不舍。
“话说，当年我还是和这哑巴一起被招进来的，现在人家都要除了奴籍做自由人了，可我还是个杂役，这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看着黑衣少年，满脸唏嘘。
“呵，五哥，要我说，这哑巴也就是运气比咱们好一点，这些年来有方老头护着，要是让他像咱们一样被招进来，我看死的最快的就是他。”一个年龄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听了青年人的话，撇了撇嘴，脸上充满了不屑。
“话不能这么说，哑巴有现在的结果，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换一个人，我看还不如他呢。”
一个年龄大了些的杂役听不过去，对着那少年嘲讽起来，道：“他入门的时候才七岁，七岁懂吗？在雪地里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西后门，头都磕破了，方老头才收下他，换了你，你行吗？你七岁的时候怕还在尿裤子吧，哈哈。”
年长杂役的话惹得身边众人都大笑起来，少年杂役听后很不服气，却没有继续与他人争执，看向黑衣少年的眼中则充满了浓浓的嫉妒。
“行了！都别瞎吵吵了，都不用干活了吗？都滚去干活，快滚！”
随着一声怒骂，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壮汉走了出来，驱散了大半的围观者，转而向着方老头两人迎了上去，笑着开口道：“方老头，你可是养了一个好孙子啊，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比亲生的让人羡慕多了。”
“山哥，当年你错过了，如今再羡慕也没用，哈哈。”方老头得意的哈哈大笑，当年中年壮汉畏惧斗兽场的规矩，而他则冒着生死收下了哑巴小七，还好这些年小七没给他惹过什么麻烦，如今更是成为了斗兽场内的一个名人，让他很是欣慰。
“哼，还是小七懂事，不然你这把老骨头早就进了火葬坑了。”
中年壮汉一脸嫌弃的样子，随后脸色一变充满感慨的说道：“小七这孩子虽然命苦，但身有大气运，当年在他冻死之际你收下他，元礼之后又遇到好心人送他武道修炼的功法，今晚则是最后一场斗兽，如果赢了，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将来的成就科比在这斗兽场里强多了！”
“是啊，十二岁元礼之后，正巧碰到好心人送他武道功法，真是上天眷顾。”方老头一脸感慨，旋即脸色却变得有些黯然，道：“可这孩子的身体……”
中年壮汉听到这里，脸上也是浮现出怜悯。
小七身体的情况在斗兽场里并不算什么秘密，童年时的遭遇使他成为了哑巴，双脚则被冻掉了除大拇指外的八个脚趾，整个身体也在修炼了好心人送他的武道功法后，变得越来越差，身体内的暗伤极多，直至斗兽场的高层发现小七已经修炼成为武者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医治了。
普通人若想成为武者，必须在十二岁元礼之后开始修炼，元礼指的就是小孩儿的十二岁生辰日，只有过了生辰日的小孩儿，灵魂才会圆满，才能修炼武道。
在追寻武道的路上，第一个难关便是气血境。
气血境分九重，一重强过一重，乃是通过修炼武道功法来运行体内气血，以达到搬运体内气血洗髓炼脏的目的。
修炼武道功法的人，在身体素质上会逐渐超越普通人，但气血境九重的修炼，必须在十八岁生辰日之前完成，若超过十八岁生辰日，武道修炼上先天有缺，终其一生不会再有半点进步。
从十二岁到十八岁，六年的时间九个境界，除了一些在武道修炼上天资卓越之人，大多数人在这六年的时间里，皆是疯狂苦修，以求在十八岁生辰日之前，先天圆满，突破凝元境，真正踏上追寻武道的逆天之路。
疯狂的苦修，会带给身体极大的损伤，而越是强大的修炼功法，在修炼的同时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也越大，所以在修炼的同时也需要极多的药材来进补、修养身体。
普通人或许会花上极大一笔钱来购买武道功法，但在修炼同时所需要修养身体的药材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承担。
所以能够修炼武道功法，追寻武道之人，皆家境殷实，而小七作为一个较之普通人还不如的存在，竟然偷偷的修炼了武道功法，这对于他身体的损伤可想而知。
当斗兽场的高层发现小七成为一名武者之后，仔细调查了他，便发现小七修炼已经有两年多，并且即将突破气血境四重，身体内所积累的暗伤要修养的代价太大了，且即便身体修养好之后，未来怕是也不会先天圆满，突破凝元境。
斗兽场做主的几位执事考虑一番之后，并没有出钱医治小七，而是与小七签订了一个协议，在一年内，如果小七斗兽三十场，并且赢得十场斗兽，就毁了他的奴契，恢复他的自由，让他离开斗兽场去寻找属于他自己的机缘，是生是死，从此与斗兽场再无瓜葛。
小七在签订了协议之后，唯有努力修炼突破更高的武道境界以赢得斗兽，越是修炼，身体内的暗伤便越多，好在与斗兽场签订协议之后的一年内，小七已经斗兽二十九场，赢得九场，今天是期限的最后一天，也同样是最后一场斗兽。
赢了，消除奴籍，从此自由身。
输了……
中年壮汉没有想过，他看了眼微微低着头，静静站在方老头身后的小七，心道：“他或许也并没有想过输了会是什么样吧，毕竟已经连赢三场了。”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快带小七去斗兽场吧，就要开始了。”中年壮汉傻笑了笑，打破了有些沉闷的气氛，对着方老头摆了摆手。
“好，那我带小七先走了，等他赢了，我回来找你喝酒！”方老头哈哈一笑，转身便带着小七离去了。
两人一走，中年壮汉的身边立刻围上来一些人，碎碎叨叨的开始问了起来。
“山哥，听说送给哑巴修炼功法的好心人是个小女孩是吗？”
“哎哎，山哥，听说哑巴这么努力的修炼，也是为了赢得斗兽，出去了好有能力寻找天才地宝修养身体是吗？”
“山哥，听说斗兽场用哑巴为噱头，二十九场斗兽赚了很多钱，却都没给过哑巴一个铜钱，是不是真的？”
……
“滚，滚滚滚！哪来的那么多问题，有这闲心不如多想想自己吧！”中年壮汉听得耳边叽叽喳喳，脸上一阵厌烦，连骂带打驱散了围在他身边的人，转而看向即将消失在尽头的方老头两人，眼中掠过一丝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