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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江南第一村——高椅

巫水在这个地方转了一个弯,于是诞生了高椅。三面是山,水绕一方,村子活脱脱地像一把被巫水与太阳油得银光闪闪的“太师椅”,这就是地名的由来。这片土地上屋舍俨然,巷道纵横,黑瓦白墙,图案精巧。自古以来,村中没有商店铺号,没有工场作坊,只有耕田读书的“耕读文化”氛围。

高椅村民大多为侗族,都姓杨,据说是南宋诰封威远侯杨再思的后裔。杨再思,唐末五代人,唐懿宁咸通元年生于叙州(今怀化洪江黔城镇),自称诚州牧,为农民首领,五溪蛮王,世袭200多年,领导叙州人民发展农牧,抗击外掠,使叙州各族人民安居乐业。周世宗显德四年逝世后,其权交给七子杨正岩。杨再思葬于贵州黎平中潮镇附近的长岭岗,其坟墓尚存。每年清明节有许多人到此祭扫,都说他是五溪地区的英雄,有诗曰:

五溪蛮王杨再思,天下大乱叙州宁。

唐史无人修列传,边陲有庙祀祖神。

宋代诗人陆游对杨再思庙题联赞云:

澄清烽火烟赤胆忠心昭日月,

开辟王化路宣仁布义壮山河。

杨再思生前娶王氏,依序生十子。由于子孙居多,从二世起,随官任职,散居五溪大地,于是有五世孙盛隆公迁,居高椅。

高椅原名渡轮田,唐宋以前是一处古渡,始为少数民族所居,那时住在四面山顶上,有长安寨、石榴寨、上坪寨、下坪寨,如今在山上还能看到遗存下来的断砖残瓦。

元代至大四年(1311年),五世孙盛隆定居高椅后,元代至元四年(1338年),他的六世孙廷秀、廷茂二公又从瓦窑迁来,并将渡轮田改为高椅。600年的时间,高椅发展为一个规模十分宏大的村落。解放初期曾经还有300多处明清古建筑,“文革”时期毁掉不少,如今完整保存的只有104处。看完这古建筑群,仿佛在读一部古民居村落建筑史。康熙、乾隆、道光、同治、光绪等字样的匾额和楹联随处可见,做工精细的门花、窗花和桌椅几乎家家户户皆有,给人一种高雅别致、叹为观止的感受。

高椅的“耕读文化”氛围十分浓郁,办有“醉月楼”和“清白堂”两所学馆,先后培养进士2人,举人3人,拨贡9人,廪膳生、秀才、千总293人,由此可见。杨姓大有人才,有人才,便产生高椅“五龙戏珠”的建筑格局。传说古时的高椅曾有48丘水田,48口水井,48口水塘,加上村前的巫水,构成一幅江南水墨画。村中古民居依据来龙去脉,自然建成五个群体,形成一朵五瓣梅花。2002年,我陪同广州两位文化学者入五溪采风,怀化建委派一辆小车,先去通道、靖州到会同。在去会同的先天晚上,狂风大作,雷鸣电闪,暴雨如注,小车被水淹没,发动机差点进水。第二天下午5时,刚修好的小车在盘山的土路上行驶,好像一个病人没有劲,行驶特别艰难,到会同高椅正是晚上9时,在一个农家招待所住下,顿觉新奇。那晚我们在巫水河洗澡,感到无限的清爽与凉快,不顾饥饿,沿着青石板路走进这个正在开发的江南第一古村。

在林立的古屋之间穿行,在青石板巷道中徘徊,巷巷相连,忽左忽右的格局,令我有步入迷宫的感觉。

走不多久,一晃进到“清白堂”。这个古建筑是清康熙年间建造的学馆,又称文学馆,是一个四面封火墙的单进三开间木质穿斗式两层楼房。清嘉庆年间,老屋街贡生杨盛文把自家这栋住房改为学馆,开始只是进行家教,培养自家子弟。三年后,他家三个儿子同时考取功名。长子得进士,次子与三子得拔贡。当年湖广教谕赐“名魁之楚”的匾额,以彰教风。再过三年,杨盛文的三个侄子又同时进学,教谕又赠“美尽东南”的匾额,故闻名遐迩。除清白堂外,“醉月楼”也很扬名,它供文人雅士吟诗作对,也培养出许多诗人。现在看来,高椅偏僻,那时一定是个颇有名气的大村庄。从远处看,那些明清老屋,让我幻想出当年的繁华与富庶,想起当年的人文景观,想起当年的杨家将与杨再思,在烽火连天的年代,奋起抵抗朝廷的进剿,使五溪人民过上安逸平静的生活。

明清老屋有它独特的建筑风格。大都为一栋两层楼房,两开间,单进式,木质穿斗结构,四周为封火墙,两侧山墙砌三斗马头墙壁。房屋方位坐西北,朝东南,建筑装修简洁,梁柱均为素面,客厅开敞。到了乾隆年间,建筑产生一些变化,打破呆板沉闷之格局,开始讲究装饰,有窗雕、檐雕、桌椅雕等,使明清民居建筑上一个台阶,这在高椅古村充分体现。看完古建筑及了解历史后,高椅的每家每户的天井坪,使我想到了许多。

走进幽深的青石板古巷,犹如走进一条峡谷,使人感到历史的厚重与凝固。在一扇烽火墙大门前驻足下来,这是一间清代嘉庆年间修建的二重门古民居。走进大门,拐个弯,绕过中门,我眼睛一亮,突然发现一方美丽的天井。白石灰涂抹的院墙上,绘有梅、兰、松、竹前人的题诗,院墙上色彩斑驳,有些朦胧。一种文化诗韵,从这方天井中腾空而去,轻扬四散。那两米见长的青石板上,尚有石匠凿下深浅不一的横道,时常搓洗处,被岁月磨平了许多。抬头仰望,一束巨大的阳光在与诗韵的碰撞中照射下来,使那巨大的青石板折出一种光芒,映得古朴雅致的堂屋亮晃晃。尽管天井坪前面两侧的墙壁上镌刻着诗文及窗棂上的花草、飞禽、荷叶和园柳,而我对天井的排水沟产生了极大兴趣。几块青石板平整铺着,石板之间只有一小裂缝,主人在自来水或吊井旁濯衣洗菜。主人告诉我,明清开始,下水道从未堵塞,倒下的水,渗得干干净净,或一阵春风一阵热风一阵秋风一阵寒风吹拂,青石板干爽,从未浸湿。

我问主人是何原因,主人摇头说不知道。600多年过去,那时的建筑师是怎么构造的下水道?如今的建筑师也无法说出道道来。今日居住在城市的人们常为下水道堵塞发愁,常常在街道掘地三尺,寻找下水道,脏水满街流,一条美丽的街道被挖得七孔八洞。离开这家古宅,走进另一家,天井坪的建筑一模一样,大同小异,每间古宅都用小青石砌筑基础,高出地面60厘米,都有较深的排水沟,在保干燥、防潮湿方面有独到之处。有位主人猜测下水道大而深,青石板渗水之缝小而精,任何渣滓无法渗进去,加上青石板的坚硬,踩不动,压不破,故永远堵不了下水道。下水道一直从地下通往巫水河,河边有出洞口。于是想象出地下的排水沟,如蜘蛛网一样,从各个古宅中牵来牵去,且没有一处垮塌,真是妙笔。

走出村口,回想那幽幽曲曲的古巷古宅天井,内心滋出几番涌动。高椅先人杰出的才华,出色的建筑艺术匠心,在构建这片民居村落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和施展,后人可圈可点,扼腕叫绝,如今的建筑师能不能从高椅的古天井坪里领悟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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