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感触
叶莹雪也几乎被吓得慌了神，掉了魂。数日前，她在邵伯湖边看到过水无情与冷云挥剑相拼的情景，但那时水无情并没有杀人，只是和冷云战了个两败俱伤后挟持着她逃走，她心中虽然害怕，但也没有到十分强烈的地步。而如今，她才真正的见识到了这位江湖第一杀手的本色，他那杀人的手法是那么的快捷冷森，狠厉寡绝，让人看着骨寒毛竖，胆裂魂飞！
但是，叶莹雪的眼睛很尖，她在震骇地注视着水无情的同时，也看到了从水无情衣衫上透出的少许鲜血。是的，那正是挥剑发力时导致伤口裂开所流出的血！
叶莹雪心头一颤，急切地跑到水无情的身边，道：“不好，你的伤口又流血了，快，快回屋，屋中有药……”
水无情好似恍如未见自己身上的伤口一般：“不用了，流这点血不算什么，我想我已经不能待在这里了。”
叶莹雪眨了眨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不解地道：“为什么？你的伤还没好啊……”
水无情淡淡一笑道：“你没看到这些百姓的眼神么？他们看着我时，目光中流露着恐惧，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我继续留在这里，一定会使他们心神不安的。”
叶莹雪紧接着他的话语，道：“可是，你毕竟杀了这些作恶的山贼，救了他们，他们心中虽然惧怕，但我想他们还是对你心存感激的。”
水无情冷冷地道：“我并不需要别人的感激，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还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照顾我的情而已。”
说着，他手中的蓝犀剑一阵闪动，那些捆绑在百姓们身上的绳子已全部脱落。随后，水无情从怀中掏出一大堆银票，从那些银票的面值上看，这样的一大堆足得有几百两！
“这里地处偏僻，经常有山贼出现，而且茅舍也太破旧了，不适合人居住。你们拿着这些钱，到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去生活吧。”说罢，水无情将那些银票扔给了百姓们。
这些穷苦的百姓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钱？一个个手中拿着银票惊喜不已，方才的恐惧已被现在的惊喜抹去了大半，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几百两银子对于这三、四户穷苦的百姓来说，不但可以每户盖一间不错的房子，而且靠剩下的钱还可以做些小买卖，今后的生计也不成问题了。而此刻他们眼中的水无情也仿佛由一个凶厉的魔鬼变成一个慈善的救世主了。
收拾好该带的东西，在一句句的道谢中，百姓们的身影渐渐远去了……
望着渐渐远去的他们，叶莹雪深有感触地道：“这些人都是好心人，希望他们在你的帮助下，今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幸福……”
脸上依然是一片淡漠，水无情道：“我方才说过，这只是为了还他们照顾我的情而已。”
叶莹雪轻声道：“你怎么说都好，我还是很高兴我的感觉没有错，你本性并不坏，只不过狠了一点……”
水无情道：“别太相信自己的感觉，有时候感觉也会骗人的。别忘了，我毕竟是一个专门杀人的杀手。”
叶莹雪微微一怔，随后道：“那么，今后你还会继续追杀冷云哥哥么？”
水无情坚定地道：“是的，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叶莹雪急切地道：“为什么要非杀他不可呢？为什么你们两人之间非得要有一个人死呢？”
水无情缓缓地道：“我是‘血阴教’的杀手，而他则是我们的敌人和追杀目标，就这么简单。”
叶莹雪道：“可是，冷云哥哥是好人，你不应该……”
水无情低沉地道：“我知道他是好人，但我却没有办法改变与他敌对的现实。况且，龙教主对我有恩，我不能背叛‘血阴教’。所以，我先前和你说过，你救我也许日后会后悔的……”
叶莹雪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道：“我并不后悔救你，我只是有些为你感到悲哀……”
此言一出，水无情的身子突然蹦紧了，双眸中立刻闪过一抹凌厉的神彩：“悲哀？你是指……”
叶莹雪语重声低地道：“一个对你有恩的人，是应该对他感恩回报的。但是，如果仅仅是为了要报这个人的恩，便牺牲掉许多无辜人的生命，流那些不该流的血，那么，这样的报恩方式就因欠缺公道而演变成罪恶了……”
叶莹雪本待继续说下去，但当她瞥及水无情那冰冷的眼神时，心中不由一震，那股无形的威煞已使得叶莹雪说不出话来了。
水无情默默地注视着远方，半晌，目光中蓦然流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之色：“叶姑娘，或许你说的这些都对，我确实是一个满身罪恶的人。但是，我只能告诉你的是，这世上有很多人本就是为了别人而活，有的是为了自己所敬的人，而有的则是为了自己所恨的人，这两种人都痛苦，就如同我和冷云一样……”
顿了顿，他又道：“你现在年龄太小，也许不懂这些，以后你会明白的。”
说着，他将蓝犀剑带好，重新整理了一下身上那黑色的衣衫和披风，看样子，他好像马上就要动身了。
“你要走么？”叶莹雪道。
水无情转过身来，深深地注视着这个曾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的女孩，冷厉的双目中忽然闪射出一道从没有过的温和光芒，这光芒是来自心灵的一种启示，也是来自灵魂的一种领悟！
他深沉地道：“是的，我要走了。叶姑娘，这些日子以来，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记下了，我是一个从不习惯说‘谢’字的人，希望有一天我能够将你给我的这些回报给你，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再见了，小姑娘……”
“喂，请等一下，这个你带上！”叶莹雪快速地跑回茅舍内，拿了一瓶刀伤药出来。然而，当她出来的时候，水无情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寰明院。
夕阳从云层后探出头来，将鲜红如血的光芒洒在一座座山峰上，一座座山峰顿时变成了一支支巨大的火炬，在逐渐黯淡的天空中无声的燃烧着。现在，已是黄昏。
‘寰明院’的不远处，一座孤峰拔地而起，峰顶上站立着一位飘逸俊雅的白衣男子，他正是冷云。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治和休养，冷云身上的伤现在已经痊愈。只见站在峰顶上的他一袭白衣随风飘舞，几绺乌黑的发丝垂落在那白净俊朗的面庞上，一阵微风吹来，发丝轻轻拂动，那洒脱高远的神韵，雍容而迷人。就算是潘安、宋玉重生，也不过如此吧。
这时，背后忽然响起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片刻间就已移至冷云身边。一股淡雅的、令人迷醉的芳香气味顿时传入了冷云的鼻管之中。
冷云眼角一瞥，随后微笑着回首道：“贺姑娘，没在屋中歇息么？”
是的，来人正是‘紫罗幽园’的园主‘幻影凤凰’贺如红。
她轻轻地道：“恩，在房中有些闷得慌，所以出来走走，透透气。怎么，冷兄也喜欢观赏黄昏的美景么？”
冷云道：“是的，只是黄昏虽美，却太短暂了。”
贺如红低声道：“这就和人生一样，美好的时光总是不能长久。”
望着贺如红，冷云道：“贺姑娘是说……”
贺如红轻喟一声道：“这几天，对于我来说可算经历了一段永远值得回忆的生活。没有厮杀，没有流血，没有忧伤，更没有纷争，大家全都是那样的真挚，那样的坦诚，那样的视人如己。在这样的氛围里，我们可以尽情的笑，痛快的哭，根本不用遮掩我们内心的情感，多好啊……”
冷云沉静地道：“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贺如红问道：“难道我方才说的，冷兄不赞同么？”
冷云徐徐地道：“我赞同，但事情本来的面目并不是这样的。这几天，我们之所以能够自在无忧，那是因为我们暂时不去思索那些愁烦的事罢了。贺姑娘，我们都清楚等待我们的艰难将会有很多……”
贺如红一阵沉默后，道：“我明白，过了今日，恐怕伴随着我们的又将是干戈与血腥了……”
冷云望着远方，默默地道：“这些对于我们来说，已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了。”
贺如红吁了口气，感慨地道：“有的时候，我真羡慕那些处于江湖之外的寻常百姓，他们的生活虽然平淡清苦，但过得却是那么的轻松自在，不像在江湖中每天必须面对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但就是这种看似极其简单的生活方式，对于我们这些江湖儿女来说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冷云道：“你所憧憬的那种日子，并非遥不可及，也许在不远之后是能够实现的。”
睁大了那双水汪汪的眼眸，贺如红道：“真的么？真的能实现么？冷兄？”
冷云坚定地颔首道：“一定会的，只要我们将眼前的敌人了断。”
贺如红道：“可是，我们的敌人‘血阴教’很强大……”
冷云有力地道：“再强大的敌人，也是有办法对付的。”
如水的凤目中闪现出明亮的光芒，贺如红道：“看来，你已经有下一步的计划了。”
冷云点点头道：“是的。”
贺如红道：“是什么计划？”
冷云沉声道：“我要到‘龚滩’去一趟。”
贺如红怔了怔道：“‘龚滩’？你说得是渝境的‘龚滩’么？”
冷云颔首道：“是的，就是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