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一路从平稳到颠簸,是距离死亡越来越近的曲折。
“这世上有多少的痴男怨女又有多少的神仙美眷,都是曾许下过,不求同生,但求共死的誓言。但是,最终都不能够实现,这样想想,你我是多么的幸福。”
这是巫仁莆用尽全力在海棠红耳边说的话,他那么的虚弱,却依然很努力的对着自己笑,海棠红也想笑,但是,她止不住眼泪。
她所以能感受到的,都是幸福,只是不知道同车的其他同志们,是怎样的心境,会有遗憾吧?有的还那么的年轻,几个年轻的男女看起来就象是几年前的佳惠和皓然一样,好象都是进步的学生。
也会伤心吧?那个就坐在自己旁边的妇女,梳着齐耳的短发,眼睛一直盯着车外的远方,她是在想念自己的家人或者孩子吧?
大畏的人,正色凛然的人,他们都是没有同生,却要共同赴死的人。这也是一种缘份吧。
突然有人低声的喊起歌来,国际歌,这首歌还是巫仁莆教她的,她们在汇演的时候有合唱过。
一会,整车的囚犯就都唱了起来。
手铐和脚镣的碰撞成了最完美的伴奏,歌声中充满了欢快的希望,囚车里的人们仿佛挣脱了枷锁的桎梏,已经奔赴自由的国度。
汽车在城外一处荒芜的草场处停下,原来,在这辆车到之前已经有三辆同样的囚车已经到了,那三辆车上也在往下驱赶个犯人。
然后他们都驱赶到一起,站成了一堆人,海棠红和另外一个身体强壮的男人搀扶着巫仁莆,许多无法站立的人,都是这样,被其他人搀扶着,大家目光坚定的站在了一起。没有人屈服,或者真的有人在怕,但是,在一群坚强的中间,可能他也会怕的少一些了。
海棠红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文康,同样坚毅的目光,看着前方,抿着嘴角,不屈不挠的样子。
“准备!”
那个日本兵煞有介事的高举着手,大声的喊出口令。
他的手还有没放下,那些日本兵才将枪口抬起来,对准这群准备英勇赴义者。
枪声四起,半人高的草丛里,四面八方站起了的人来,让日本兵顿时弄了一个措手不及,枪口胡乱的瞄准,乱打一气。
只是,打仗就是这样,先失去了气势的那一方,一定是气亏的,虽然草丛中的冒出来的人明显的不如日本鬼子多,但是,他们抢占了先机,一下子就把敌人的阵脚打乱了,他们大声的喊着向前冲着。
这一队来执行死犯人死刑的日本兵本来就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一位战场上的高级指挥官,再加上心神一慌更加的盲目起来,有向这面开枪的,有向那面开枪的,还有因为距离太近,一时间不敢动手,却一枪没开就被子弹打倒的。
被押到这里的犯人中,有身强力壮的,赤手空拳的也冲了过去,直接肉搏。本身离着就近,枪似乎到没有了拳脚方便了。
栓还没有拉来,就被一拳到脸上,直接打的眼冒金星了。
这一场战斗,打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结束,劫了鬼子的车,拉了被解救的人,汽车一溜烟的开向了天马山。
到了地方,把人都安顿了下来,大家才得出空来叙谈。
参加救援的人,看起来有两个领导人,两个人乐呵呵的握手庆祝合作成功。然后,就不客气的各忙各的了。
其中一个穿着亚麻色衬衫,浅色西裤,看起来彼有气势的中年男子先到人群前面来,站定了,先是跟大家笑了笑,然后自我介绍道:“我是中共地下党上海方面的负责,许如年。”
许如年三个字一出,人群里顿时一片哗然,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许如年?!他在上海有一阵子频繁活动,却如同七十二变的孙悟空一样,从来没有被抓到过。
日本人甚至气愤的说:“把上海市翻过来,也要找到这个人!”结果没有多久日本人的宪兵司令部就被安上了一颗炸弹,弹死了当时的机关长。
接下来就开始沸沸扬扬的闹悬赏,从一百银元,到一千银元,后来都到了十根金条。依然没有抓到许如年的一根毛发。
这在所有反日力量中,他就象是一个神话,又如同传说中的大侠,让人遥遥的向往着,敬仰着。
现在,他就站了眼前,坐在山道上的人们都惊的呆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惊呼。
好些人都激动的站了起来,纷纷争着跟他握手,一时间场面又热烈而兴奋起来。
许如年笑着跟这些人一一的握手,又是安慰,又是赞扬。
场面渐渐安静下来了,他才开始说:“在抗日大局面前,国共本就是一家,这一次两方面合作,解救被捕的同志们,是我们完成的一次非常成功的任务。当然,还有很多同志,在此次战争牺牲了。我们很遗憾,失去了宝贵的战友、同胞。但是,我们更高兴的是,你们能够平安的回归。在坐的,我党的同志们请先起立,到左方的队伍里面去。”
随后,海棠红看到好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纷纷站起来,走到了许如年身后,左面的那些人的后方去了。
然后,刚刚跟许如年握手的那个人也走了过来,同样先讲了一番话,然后,将原本服役于国民党党员都带了过去。
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学生了,还有少数的爱国民众,两个人商量了一下,问他们是要跟着谁的队伍走。因为上海他们是暂时回不去了。
那里剩下的很少的人,也分成两股人流,分别左右归到了一起。
这算是劫后余生,海棠红都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几天后,巫仁莆的身体也好了起来,海棠红问他:“你那时说,不能同生,但能共死,是幸福的。那么现在咱们都活了下来,不能共死了,你还觉得幸福吗?”
“幸福,跟你一同生,一同死都是幸福,能够再在一起并肩战斗,那是更加的幸福。”那时正是夕阳西下,橙红色的阳光映在两个人的脸上,真的是无比的幸福。
海棠红笑道:“你这个做编剧的嘴,总是这样的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