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此行虽是被贬,却到底也是个官员。但他执意不肯摆仗,且有意弃官道不走,而取径小路,倒也落得个清闲。
“大人,为何我们偏要走这乡间之路。”行了数日,张龙终于忍不住开口:“这小路净是些僻壤,餐风饮露难遇到几个像样的客栈。我们几个倒是没什么,可是大人您.哎.”
“无妨、无妨。”包拯摆摆手,笑道。
“可是大人,这条件简陋也就罢了,”赵虎看了眼四周,略带几分不安地道:“我们所经之地,太过偏僻,甚至荒凉,万一出了什么事,我等护大人不及该如何是好。”
“哎,此言差矣。一来,我等几人皆着便服,并非达官显贵之人,又怕何人觊觎什么?二来,若非盗匪,那么,呵呵,”包拯摇头一笑:“便是明枪易躲暗箭也难防,又如何能怨你们?再者,纵是真有个什么一二,也是本府拖累了你们。”
“大人这是说得哪里话啊!”赵虎上前道:“能守在大人身边,便是我们的福气了。除此,我等也别无他求了。”
闻言,包拯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黄昏时分,残照如血。
包拯一人面对着小河,似是沉思。远远望去,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斜长斜长的,投影在水畔,四周分明是春意葱茏的,却在这残照下显出了一片几分孤单和萧瑟。
“大人,我们加紧上路吧,时辰不早了,这里前后不着村店的,耽搁了怕是要宿在这荒郊野岭了吧。”张龙想了想,终是上前催促道。
“也好。”包拯看了看天色,点点头,返身回到了轿中。
太阳西斜,终于连最后一线余晖也隐去了。
夜幕下,一行人在山间路上匆匆而行,月色并不朗然,时而躲在云层之后,被蒙上了一层阴翳。起先耳畔还时有聒噪的鸦鸣声,而后却渐渐安静了,却是尽乎成了死寂一般,周遭仿佛鬼影幢幢,耳边只有风过林间的声响,肃杀而诡异。
“大人,”行至半道,一直走在前面的赵虎退后几步,到轿子旁,冲包拯轻声唤道。
“赵虎?”闻言,包拯掀起轿帘问道。
“好像有些不对劲。”赵虎看了眼四周,向他更靠近一步低声道:“这地方,也太安静了。”
赵虎是几人中年龄稍长的一个,行走江湖的经验虽不及展昭丰富,但跟随办案这么多年,也算是比较精谨了。
“嗯,让大家都多加小心。”包拯看了眼天,沉声吩咐道。
“是。”
“大家伙几个多加小心,都加快速度。”赵虎提声吩咐道。
“嘘。”暗夜中忽然传来一声哨声破空而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众黑衣人,皆是蒙着面罩。一眼望去,粗粗算来,有十多个吧。
来了,果然来了。赵虎心中一叹。
“虎哥。”
“留下两人保护好大人!”
“张龙,发生了何事?”包拯从轿中探出头来,就近问道。
“大人,您就呆在轿中,千万别出来。我等定当誓死保大人周全!”张龙坚定有力的话语中却依然能听出几分焦虑——来的人实在是不少,武功看上去绝非泛泛之辈。
包拯没说话,皱着双眉看了看外面,自知在此情形下,纵是不愿,自己却也的确帮不上忙,于是便依言放下了轿帘。
外面兵器相碰,刀剑之声“砰砰”作响,不绝入耳。纵是不去目睹,闻其声,也只黑衣人实力不容小觑,轿中人虽是安坐,却亦是心难泰然。
“虎哥!”一声惊呼传来。
猛听到外面的呼喊之声,包拯心头一颤,忍不住立刻便打起了轿帘准备出去一探究竟。
“张龙,快退回去!”赵虎闻声,奋力格开刺向自己的另一剑,顾不得自己右肩膀上的血如泉涌的伤口,回身对张龙厉声喝道。
张龙正心焦赵虎,回头也见包拯出来,急忙阻止道:““大人!快回去!”
包拯左右不知该如何是好,站在轿旁,却是无论如何也决计不肯再进去。
原本守在轿子右侧的马汉已然不知何时冲入了战团中,与黑衣人缠斗成一片。
只不过须臾片刻,王朝一个分身乏术,虽是尽力闪避,但左胸依然被长剑划过,拉出了一道细却极深的血口。
赵虎右臂受伤,王朝前胸中剑,其他两人,亦有所伤,战斗力已大大削减,且渐渐都被带离了包拯近旁。而对方虽也有些伤亡,却是胜在人多。
这个夜晚,时间分分秒秒格外漫长,包拯注视着,目睹着他们一个个浴血奋战,身上一剑、两剑、三剑.。衣衫浸血在夜色下更是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只是眼看着他们的动作渐渐地迟缓了下来,虽仍在咬牙勉力支撑,却已有所不逮。
受人保护并不是第一次,但原来一直都有一人在侧,总道是揽他入朝,是为对苍生对社稷有所贡献,却渐渐忽略了他借调开封府以来,其实守护的一直是自己!那一袭红衣一身蓝衫总是那样让自己心安。此番没有了他在身旁,一切似乎变得更为艰难了。
“大人!”耳畔忽然传来呼喊,包拯抬起头——只见一剑不知从哪儿从冲着自己斜刺了过来,月不知何时窜出了云团,银华投在剑刃上,倒映出一片冰寒。
众人纷纷呼喊,却由于身旁有人牵制,加之距离所困导致远水难救近火。
眼看着剑锋已至近前,面上被剑风所扫,而包拯依然眸静如潭。
“砰”的一声响。不知从哪儿射来暗器,竟将剑从黑衣人手中生生打落。莫说是其他人,就连持剑的黑衣人都不可置信地望了望自己瞬间空落落的手,一时间愣了神。
接连便又是“嗖嗖”几声,黑衣人身上的穴道纷纷被制,动弹不得。
危急时刻得贵人相助,开封府人一时平添了不少信心,渐渐地扭转了势头,占了上风,终于制住了所有黑衣蒙面人。
“留下活口!”包拯上前欲开口相询。然而却在这时,所有活着的黑衣人无一例外地全部都咬毒自尽了,众人赶上前去掰开下颌,却仍是救之不及。
“哎!”张龙怒呼一声,却也无法,又向尸体上刺了两剑。
“罢了。”包拯看了眼,摇摇头道,接着冲林间暗处道:“不知哪位义士在此,救了我等性命,还请义士现身一见。”
黑暗中没有人答话,却听得衣袂轻振之声,道是人自行离去了。
“大人,他!”
“算了,他不愿相见自是有他的难处吧。人家救了我等性命,已是大恩。”包拯缓言,环顾众人,转而关切道:“尔等伤势如何?”
“皮肉伤,算不得什么。”众人为免其担心,皆道。
闻言,包拯点点头,心下略安。
“这人不仅轻身功夫好,暗器功夫更是了得啊。相隔如此之远竟能弹落黑衣人手中之剑并点中他们的穴道,却不知使得什么暗器。”张龙赞叹道。
“暗器?呵呵,”赵虎抚着伤慢慢移了过来,摊开手掌,苦笑道:“不过是几颗石子罢了。”
“石子?!”众人又是一片惊讶,由此可见,此人不仅目光犀利,手法精准,且内力不凡,因此一手暗器使得如此入化。马汉道:“我等久居开封府,却不知江湖上竟是如此人才辈出。此人幸是友而非敌。”
“你怎知是友,咱们连他模样都没看到。”
“至少,没有恶意吧。”
“大人,您对这些个人怎么看?”王朝指了指一地的黑衣蒙面客。
“看情形,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包拯凝眸沉吟道:“尔等是六品命官,皆是来自江湖,当属武功不弱,却难敌其手,可想为何。此外,众人招式凌厉却统一,虽无多言然行止一致,被擒后,俱是服毒,无一人有求生之念,可见其内心之坚,非一般匪类所持。”
“那,可知是何人吗?”
“何人?”马汉嗤笑道:“还会有谁,襄阳王。”
“不会。”赵虎摇头笑道:“若是他,怎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咦,你们看这是什么?”张龙指着其中一个黑衣人腰间一块黑黢黢的牌子道。
“这个人是个辽人!”赵虎低头一瞅,惊道。
“如何可知?”众人围聚上来,细细验看。
“我曾与展大人到过宋辽之界,也曾与他们打过些交道。这式样的腰牌乃是辽国低等官职的武士所佩。”
“赵虎所言非虚,此物的确是他们所有。”包拯点头。
“大人,这..”
“尔等莫要惊慌,如今,行且再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