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一个穿着青衣的人影随意的坐在房檐上,左手拿着个青铜酒壶,右手却是捏着一个小巧的夜光杯,他眼神平和而浩大,随意的看向前方的一栋小楼。
“听闻云山王修的是逍遥剑意?赏月饮酒,观子破境,果然很逍遥呀。”
一个声音破坏了宁静,随之一个白衣中年人从天空上飞了下来,不错,正是飞了下来,他背后一对黄色的光翼伸展开来,让他可以飞行于天穹之上!
武者元翼!这已经证明这个中年人至少是御空境的武者!
而他眼前那饮酒的青衣男子正是霍炎的父亲霍云山!
霍云山却是毫不动容,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眼前这白衣中年人会出现一般,竟是自顾自的又饮了一杯美酒,懒洋洋道:“就知道你们会在今日出手。”
那白衣中年人耸了耸肩,道:“不愧是云山王,你儿子对我们的威胁有些大,而且我们也快没有时间了。”他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语气相当平淡,却蕴含着极大的恐怖……是谁没有时间了?他们要做什么?
霍云山不以为意,说道:“一座府,有必要让你们兴师动众三年?”
“是啊……兴师动众了三年,怪就怪你们大石王朝太弱,守不住这神藏,偏偏你们霍家的青山郡又是大石边陲最牢固的一颗钉子,让我们的某位大人很不喜,他不高兴了,你们就必须死。”白衣中年人冷漠答道:“如今,你该去死了。”
霍云山眯了眯眼,“你怎么杀我?”
“云山王已经元虚境圆满,我尚差你一筹,不过我们如果全力战斗,这青城恐怕就保不住了,城外一战?”白衣中年人似是在诚挚邀请,话里行间却流露出浓浓的威胁之意。
霍云山神色平和,明知道城外定是布满了天罗地网,却依旧逍遥自在,不以为意,此时朗声笑道:“那便出城一战!”
话音落下,竟是毫不在意就在不远处破境的霍炎,背后一对青色光翼展开,直接朝青城外飞去,那白衣中年人露出嗜血笑容,也没有去找霍炎的麻烦,心知霍云山一死,霍炎自然没有任何威胁,黄色元翼展开,也追了上去。
…………
月光下,一个稚嫩的男孩端坐在木桶中,双手结印,浑身精元流转。
他在破境。
武者的修炼和符师的修炼有一个相当有趣的共同点,那就是两者最基础的境界基础都在人体的丹田气海处,一个在气海雪山内容纳符意,一个在丹田气海中容纳天地元气。
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只是当年人族先祖创造两种修炼方法时的一个巧合,毕竟除了第一境界,到了高深处,两者修为存在之地便阒然不同了。
但这也给霍炎带来了极大的好处,因为他能在吸纳星月元气之时顺便感悟月之符意。
按照人间界的说法,月亮不过只是一颗漂浮于星球轨道上的卫星,然而从古至今,无数歌咏日月的诗词歌赋证明了明月这种东西在人的心中有着不一样的地位。
霍炎以前世月为镜观今生月,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的从月华之中汲取了一丝月之符意,在元气充斥此时尚显狭隘的气海的同时开辟出了一座新的雪山,容纳这道符意。
月,往高深处说,是太阴之力在人间的体现,是至阴的代表之一,月如水,若是明了月符意,便能自行领悟出水之符意,这个水可以是雨水,可以是露水,可以是秋水,亦可大可小,霍炎只觉得身体已经不止是外面被水洗涤,就连内里的经脉、乃至于神魂都在被如水月光透析着!
他皮肤上的毛孔张大,自然的排放出一缕缕带着腥臭味的黑色粘液,这是人体本身自带的毒,存在于五脏六腑,存在于经脉骨髓,甚至存在于神魂内,此时却被一一带出。
若是霍炎的父亲霍云山在现场,他就会发现,这正是后天晋级先天境的武者可遇不可求的完美洗髓,什么是完美洗髓?当然是从头到脚,包裹灵魂,都被元气洗涤,化为先天精气的洗礼。
无数元气自灵药和月光中传递而来,填补着男孩最初的丹田,如百川归海,融入丹田气海之中,使这里不停的扩张!
霍炎只觉得气海渐渐饱满,最后不堪重负,体内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破开,如火山喷发一般,最终涌出,无处不在!
他的元气终于突破了丹田的界限,开始涌入浑身的经脉!
这也是后天境界的武者突破到先天境界的象征!
他终于成为了初入先天境的强者。
便是这般容易。
与此同时,月之符意也缓缓沉淀,那座雪山终于完美形成,只需要再领悟日之符意,两道符意汇聚成纹路,便可以在雪山上铭刻神纹,踏入梦寐以求的神纹境了!
霍炎仿佛有了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感觉此刻的自己仿佛便是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者一般,他当然知道这只是力量提升带来的错觉,但是依旧喜悦。
少年心性,凭什么不喜悦呢?
只是下一刻,他的喜悦消失了,霍炎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随手取过一件浴衣披在身上,看向了天穹。
那轮明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了起来。
但是让霍炎消失喜悦的不是这个原因。
黑夜中,男孩单薄的身体里仿佛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浑身精元流转,凝聚于拳上。
霍炎轻声道:“出来吧。”
下一刻,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从天窗上跳了下来,纵然落地亦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佛是一只优雅的猫。
可是他不是猫,是个人。
是人,深夜来此,自然有目的。
而这个人的目的一目了然,正是霍炎。
而且他的脸上没有任何遮蔽,杀意一览无余,显然根本不忌讳霍炎看见了他的模样,因为他自信今夜过后,霍炎一定会成为一个死人。
死人,是不会向别人说凶手长什么样的。
乌云不知何时又轻飘飘的飞远了,月光恍若不觉此时的场面,依旧静静的洒下,映照出了那个黑衣人的脸。
霍炎心中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果不其然,这个人正是霍云岚。
“二叔?你怎么来了?”霍炎露出‘诧异’的表情,纵然心知肚明,没有希望,但他还是故意装傻充愣了一番,希望能拖延一些时间。
他的二叔霍云岚却是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在黑夜里说不出的阴森,他笑道:“小炎儿不是自幼聪明么?怎么会不知道你二叔想做什么?”
霍炎眯了眯眼,神念轻飘飘的去联系时间祖符,同时镇定的说道:“我自然知道,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呀……”霍云岚似笑非笑,道:“你曾是我最疼爱的侄子,你小时候我还经常抱你,可惜人总是要长大的,孩子成了阻碍,那可如何是好,就算心痛,也只能杀了呀。”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稳,唯有表情难过,这让霍炎不寒而栗。
霍炎装出艰难模样,说道:“你难道不怕父亲发现?”
“霍云山?”霍云岚竟毫不避讳的直接称呼长兄姓名,不屑道:“他有心做那螳臂当车的螳螂,却不知天空中早有黄雀,只需轻轻一击,便可以轻松将他击溃,我也是为了保住我霍家百年基业啊。”
见霍炎似是还要说些什么,霍云岚却自顾自直接道:“我知道乖侄儿在想些什么,拖延时间有时候有用,可以等来救兵,有时候不过是无力回天时的挣扎而已。你想等你爹来救你?可惜他被引出了青城,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霍炎此时心中才真正紧张起来,冷冷道:“你把我父亲怎么了?”
“哈哈哈哈……我?”霍云岚已经状若癫狂,狂笑道:“我不是还站在你面前吗?能把霍云山怎么样?杀他的人当然不是我,我可不是那种杀父弑兄的小人。”
“哦?那你现在在做什么?杀侄便不是小人了?”霍炎眸色清亮,眼中没有恐惧,反问道。
霍云岚笑意一敛,说道:“你这孩子还真是够成熟,果然不愧是七层的天才,可惜总有人喜欢做那只手遮天,扼杀天才的事情,更何况你还威胁到了我的大计。”
“对了。”霍云岚笑意又显,语气里却是说不出的寒冷,“叔侄两叙旧也叙得够久了,你该上路了。”
上路,该上的是哪条路?当然不是上学的路,而是黄泉路。
霍炎神色渐渐凌厉,两个人说了这么久的话,声音也未曾收敛,此时却依旧无人前来,要么是下人和侍卫们已经尽数死光,要么他们已经……反叛,当然还有最有可能的情况,那就是霍云岚用什么手段隔绝了声音,让声音传不出去。
霍炎有些懊恼,早知道就早该去学习一些关于音的符意,这时候说不定可以反败为胜,果然符到用时方恨少,神符分为三千,果然不是毫无理由的。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退无可退,唯有一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