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淡白色人影离开之后,在另外一侧的树林子中,也出现了几个人。
其中,一个短褂披身,肌肉健硕的大汉道:“你们看,是青门镖局的人。”
在此人的身后,又走出来一位身形瘦削的绿衣长袍汉子,他朝着镖车的背影仔细的看了看,然后道:“依我看,这一趟押的镖一定有天地剑!”
健硕的大汉道:“公子,不会吧。”
绿衣长袍汉子未待开口,一旁又走上前一个十七,八岁的枯瘦少年。
这枯瘦少年眨了眨眼睛,低低的道:“公子说的对,我也认为天地剑一定在镖车里,不然他们又何苦兴师动众呢?”
绿衣长袍汉子点点头,道:“嗯。”
◆◆
夜深,百草山庄内一片宁静。
在院东的一处高墙外,忽然,一阵冷风吹来,一条淡白色人影已跃了进来。
这人影身手矫捷,落地动作一稳,身形又是一掠,掠过了一片荷池,便开始一路小跑,一直跑到了一处极其华丽的屋檐下才停了下来。
此人还未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只觉得眼前一闪,六只浅黄灯笼忽然间聚拢,六个彩衣妙龄少女忽然齐声道:“什么人?”
这人影缓缓的转过身来,原来她便是那身穿白色长衫,身背长剑,年纪大约在二十三,四的年轻女子。
此时此刻,她依旧是那么的冷傲。
这六个彩衣妙龄少女见了此人,竟纷纷垂首道:“小姐。”
年轻女子摆了摆手,冷冷的道:“退下!”
六个彩衣妙龄少女轻轻的退下了长阶,消失在了黑暗中。
年轻女子待她们离去后,急忙将门推开,她立时走了进去。
◆◆
房中并没有点灯,年轻女子轻轻的走着,只见这地面上竟然画了一只血红色的大蜈蚣。
年轻女子却停住了脚步,忽然,房内的另一边已闪出了一个人,这人掌着一盏灯,缓缓的来到那年轻女子的身旁。
此人年纪大约十八,九岁,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紧身白衣,打扮颇为严谨。
她看到那年轻女子,急忙展颜一笑,然后就跪倒在地问道:“坛主,你回来了?”
年轻女子闻声喝道:“我说了多少次,我不喜欢这样的称呼!”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的鞭子抛给对方。
妙龄少女接着鞭子,起身低低的道:“是,小姐。”
年轻女子解开了身上的白色长衫,道:“请老爷。”
妙龄少女答道:“老爷公出未归呢。”
年轻女子“啊”的叫了一声,跺了跺脚,撅着嘴撒娇般的道:“早知这样,我就不要急着回来了。”
她看了看那妙龄少女,又道:“开柜。”
妙龄少女笑了笑,转身上前,将在墙壁上挂着的一副水墨画掀起,然后,她又用手触动了一下那上面的机关,一面问道:“小姐,你这一柄是不是天地剑呀?”
年轻女子双手执着剑,看了看,看了又看,才缓缓的道:“听与传说中的相同,大概不会有错的。”
淡青色的珠帘已拉开,墙上的机关已开动,只听“咯”的一声,在她们面前的这道墙忽然从两侧分开,这墙中还有一间屋子。
这屋子上却映着一只血红色的蜈蚣。
年轻女子看着这只蜈蚣,再用双手轻轻的在旁边桌上的花盆处一转,又是“咯”的一声,一张摆满了各种各样装饰品的木架子已出现。
这年轻女子又仔细的瞧了瞧已经到手的天地剑,不由的暗叹了一口气。
妙龄少女道:“小姐,老爷少爷一年四季在外面寻找这柄剑,想不到,居然给小姐得到了。”
这年轻女子只顾看着手中的剑,对方此际说出的话,不知她是否已听入心中。
过了一会,年轻女子急着命其将机关关好,然后,她便向屋外快步走去。
她还没走出几步,却听那妙龄少女问道:“小姐,你又要出去了?”
年轻女子点点头,道:“嗯。”
话音一落,忽然屋外已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她们便听到了一句话。
“蜈蚣坛,王坛主到!”
◆◆
人说到就到。
屋外的一条长径之上,已站着六个赤膊大汉,六个掌灯的彩衣少女。
这些人分列两旁,只见在中间还有一个人。
这人一身玄色黑衣,头戴着一个黑冠,手中拿着一把扇子,表情冷峻,双眼正冷冷的看着前方。
过了很久,黑衣人已快步的向着她们那间房走来。
那年轻女子已将解下的白色长衫又穿起,随后,她才和妙龄少女对望了一眼,亦纷纷走出。
黑衣人一边把弄着手中的扇子,一边满面堆笑的问道:“姣妹,刚回来又赶着要出去啊?”
年轻女子眼中闪出一丝略带轻视的目光,道:“不错,王坛主有什么指教?”
黑衣人愣了愣,脸色一紧,又笑嘻嘻的道:“不敢,不敢,听属下报告,姣妹回来大门不走,翻墙而入,恐怕是..。。”
他边说边退,一直退到一处屋子的门前,他的脚步正想停住,不料,那年轻女子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她只是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面前的这一道黑漆色的兽环铜门。
黑衣人当然明白,他心中苦笑一阵,双手已将门推开,想趁势而入。
年轻女子右手一伸,拦住对方道:“王坛主,请留步。”
黑衣人又愣了愣,神情好奇道:“不许我进去啊?”
年轻女子撅起嘴,冷冷的道:“不错,除了爹和我大哥,任何男人不得擅进!”
黑衣人听后“噢”了一声,哈哈一笑道:“闺门森严啊,可是,我却进去过了。”
年轻女子怔住。
忽然,她的目光已变得冰冷,她一转身,冷冷对那妙龄少女扫了一眼,“啪”的一声,鞭子已出手!
鞭影一闪,已狠狠的打在了那妙龄少女的右脸上。
只见,这妙龄少女捂着脸上的伤痕,已慢慢的蹲了下去。
年轻女子握着鞭梢,看着她,冷冰冰的道:“是不是王坛主进去过?”
这妙龄少女此时已流出了眼泪,她抬起头来,注视着年轻女子,哀弱的道:“小姐,巧儿斗胆也不敢撒谎,我的确没有看见过。”
她说着说着,已将目光转向了黑衣人,她希望他能帮她解围。
黑衣人看了看巧儿,不禁苦涩一笑,道:“姣妹何必如此认真呢,我只不过是一句戏言。”
他说完后又笑了几声,巧儿的目光一收,全身已充满了寒意,她哭啼几下,又将脸上的泪痕轻轻抹掉。
年轻女子用眼角镖了一眼巧儿,道:“谢过王坛主赏你的这一鞭。”
巧儿低垂着头,低低的道:“谢了王坛主。”
一语未了,她竟然朝着黑衣人一拜,黑衣人怔了怔,急忙上前扶着她,笑嘻嘻的道:“起来,起来。”
巧儿忐忑的起身,头却垂得更低了。
黑衣人目光一转,落在年轻女子的身上,道:“姣妹,你有没有打听到天地剑的下落呢?”
年轻女子侧过脸,故意装出神情冰冷,高高在上的感觉。
黑衣人见状,双眼机灵的眨了眨,扇子在手中一打,又笑嘻嘻的自言道:“想必姣妹也是空手而回。”
他眼珠子一转,又立时道:“那小兄告退了。”
年轻女子淡淡的道:“不送。”
黑衣人说走就走,他走了几步后,忽然回头“哼”了一声,遂快步来到那一行人的面前,喝道:“走。”
待这些人离去之后,年轻女子用双眼警惕的朝四周一扫,轻轻的道:“警防四周,严加把守。”
巧儿会意,道:“是,小姐。”
年轻女子笑了笑,捂着巧儿脸上的伤痕,柔声道:“疼么?”
巧儿一边轻咬嘴唇,一边摇摇头。
年轻女子又笑了笑,忽然,她拔起身形,凌空一掠,已掠到墙头,再一闪,人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
天色大亮。
白云山下,山谷之中一片青葱,古道蜿蜒,树林中忽然已走出了二十余个劲装汉子。
当先一人头戴冲天冠,手执一杆黑旗,旗上写着“青门镖局”四个大字。
一行人正赶着路,他们想要在午时之前到达白云观完成一件差事。
谁曾想到,在前方的草丛中,赫然已出现了四个人。
两个家丁模样,一个身背长剑,身着酱紫色长衫,还有一个赤膊大汉,身着灰黄色短褂,一口狼牙棒正捧于胸前。
这四人站定后,忽然,在另一处的草丛中,又缓步的走出了一个绿衣长袍的瘦长汉子,他的手正摇着一把扇子。
只见,这绿衣人上前几步,欠身道:“早啊。”
那二十余人忽然已停住脚步,每个人的眼睛中都充满了好奇之色。
过了一会,那身背长剑,身着酱紫色长衫的汉子道:“喂,我家主人正招呼你呢。”
镖师队伍中的那麻脸大汉看了一看,急忙笑脸迎人,道:“不知朋友有何见教,在下青门镖局金刀关震天。”
“关震天”三字一出口,绿衣人又朝着这人打量了几眼,神色忽然一紧,喝道:“不好听,改为关门镖局!”
麻脸大汉一惊,心中已不觉生起了怒火,可他并不想生事,仍然恭敬的道:“朋友不要误会,在下这次并非走镖,只是护送一位受伤的朋友。”
绿衣人冷冷笑道:“撒谎!”
关震天的脸色变了变,右手已暗中摸到了刀柄。
绿衣人早已看出他的胆怯,于是,他摆了摆手,站在前面的两人已走上前,来到关震天的面前。
关震天边退边心怯的问道:“朋友,朋友,你什么字号?”
绿衣人冷冷的道:“你不配问!”
关震天闻言,怒火终于爆发,“唰”的一下子,刀已出鞘!
一刀劈出,急削对方的左肋!
“叮”的一声,火花四溅,那短褂汉子的狼牙棒已出手。
刀砍在狼牙棒上,刀身竟凹陷下去,关震天又是大惊,挥手失声道:“上!”
“唰”,“唰”,“唰”的几声异响,十余柄长剑立时出鞘,立时刺出。
那紫色长衫的汉子见状,长剑一抖,挺身攻入。
关震天与他交手几个回合后,忽然,身形一转,又是“唰”的一声,刀光一闪,追斩而下。
绿衣人轻蔑的看着他,右手闪电般的探出,闪电般的扣住了对方的握刀的手腕,一扣再一打,一阵骨头碎裂之声传来,关天震人已痛的大叫。
“哐当”,刀立断,刀落地。
绿衣人反手一甩,嘴里同时喝道:“快回家抱孩子去!”
关天震见势不妙,急忙翻身一滚,嚷道:“走,快走。”
话音一落,青门镖局的人几乎全已落荒而逃。
绿衣人大笑。
其余四人也跟着大笑。
绿衣人看了看前面那担架,急忙道:“去,你们上前搜一搜。”
◆◆
华宫羿躺在担架上,他仍然处于昏迷状态。
那短褂汉子已走至他身旁,右手忽然将华宫羿推下担架,然后,他便举起这担架看了一会儿。
这人将担架抛下山崖,又腾出手来在华宫羿的身上一探,只见,这短褂汉子的手里已多出了一张纸,他拿着这张纸来到那绿衣人的身旁,半跪着举起这张纸呈到绿衣人的眼前。
绿衣人摊开纸一看,不觉喜悦道:“哼,果然不出我所料!”
那短褂汉子却垂首道:“没有天地剑。”
绿衣人闻言,心中一紧,冷冷的道:“什么?”
在另一旁,那紫色长衫的汉子也上前,道:“这个人是受伤了。”
那短褂汉子接口道:“看情形,这人中的暗器像是蜈蚣坛主的。”
绿衣人将纸收好,看了看躺在担架上的华宫羿,他的眼珠子忽然一转,只见在他的手中赫然已多出了一个蓝色的瓶子。
◆◆
绿衣人缓步来到华宫羿的身旁,半蹲着身子,用那蓝色的瓶子在对方的鼻子处轻轻的一摇,没过多久,华宫羿竟然醒了。
他坐在担架上,茫然的看了看这四周,忽然,他的目光紧紧的收缩,因为,他看到了在前方的山壁之上,写着三个大字,“断肠涯。”
华宫羿看着对方,抱拳道:“多谢这位公子相救。”
绿衣人怪笑几声,道:“我救你呀,快说,天地剑在哪?”
话音一落,华宫羿就猛的挣扎着想站起来反抗,不料,那绿衣人却反手一探,将其手腕扣住,冷冷的问道:“说不说?”
华宫羿忍着疼痛,大声的道:“你也太小看人了,凭你这个样子,我就会说?”
他的话还未完全说完,那绿衣人的脚已踢在了他的小腹上,那短褂汉子已将他的手踩在了脚下。
绿衣人看着他,依旧冷冷的道:“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的手脚废了!”
华宫羿仍想反抗,那短褂汉子见状,拼命用力的踩压着对方的手掌,“咯”,“咯”,“咯”,一阵骨骼碎裂之声立时响起。
绿衣人大笑道:“你不说,就让你尝尝滋味。”
他使了一个眼色,那短褂汉子会意,将手中的狼牙棒狠狠的砸在了华宫羿的双腿上。
华宫羿忍着剧痛,头一偏,又昏迷了过去。
绿衣人注视着此人许久,忽然退后一步,扇子拍在手中,道:“世上竟有这种硬骨头,把他吊到树上去!”
◆◆
几个人得令,急忙架着华宫羿,把他硬生生的架到了这断肠崖边上的一棵松树下。
那绿衣人慢慢的走上前,眼珠子又是一转,随即道:“这硬骨头倒是一条好汉,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算了,反正他也活不了多少天了,走。”
一行人说走就走,很快,人已消失在那青葱的树影中。
◆◆
“咚”,“咚”,“咚”的击鼎之声自山上传来。
白云观的大门已开,十余个灰衣弟子手执篮子,背着箩筐,有说有笑的自山上缓缓的走下。
经过一个斜坡时,一个灰衣弟子闻得有人呻吟,忽然定睛一看,发现华宫羿竟然被吊在一棵树上,不觉大惊,脱口道:“师叔,你们看!”
众人见状,纷纷大惊。
他们急忙奔上前,将华宫羿救下,几个人嘴里不时的道:“这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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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
黄昏时分。
余乾文正孤零零的在龙门镇,如意客店的门口站着。
斜阳将他的身影拉长,他心中的惆怅似乎也已拉长。
余乾文站了好一会儿,店中的一个伙计已来到他的身边,恭敬的道:“余大侠,茶已经泡好了。”
余乾文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欢喜之色,他又左右一望,嘴里喃喃的道:“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