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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聚星揽月

皓月当空,银辉洒落,苏州城的十里长街,千家小巷,皆银白一片,几无杂色。

戌时,正是城里的夜市最繁华热闹的黄金时段。

落座在长街中心,江边沿岸的聚星大酒楼,此刻当然也是人声鼎沸,食客满座。

第三层的“牡丹雅间”,是整个酒楼最宽敞,也最豪华的。坐在这里,你会有一种“身在闹市,远离喧嚣”的感觉,而且一推开小窗,清新的江风就会迎面扑来,江上的花灯美景,也会被你尽收眼底。

神剑山庄的少庄主谢一剑,此刻就坐在雅间内,小窗前。他本来就是一个情趣高雅,懂得享受的人。小窗早已推开,江风清新,江景更美,可惜他的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

一个家族刚刚覆灭,六亲刚刚死绝了的人,心情当然是好不起来的!

除了谢一剑外,雅间内当然还是有其他人的——不多不少,正好九个。不过这九个人,无论是架势、派头、还是所掌控的势力,都一点也不比他这位“剑之圣地”的少庄主来得要小!

紧挨着谢一剑而坐的,是一位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的高大汉子。在江南一带,敢得罪这位汉子的人很少,想拍他马屁的人更多。因为他的声名,早已威震江南,他的财富,也早已堆积如山。

他就是江南霹雳堂的现任堂主,“江南四公子”之一的彭少庭之父——彭老虎!

彭老虎左侧,坐的是一位身披黄袍,头戴黄帽的中年男子。其实无论相貌、气质还是穿着,这位中年男子显得都很平凡,也很低调。只不过,他身后那把倚墙而放的一丈三寸金杆银刃枪,却是这个雅间里最耀眼、也最拉风的风景!而且在江湖上,他的外号也同样拉风——金枪李。

名震江南的枪法宗师,拥有七个武馆,八百会众的“金枪会”会长,金枪李!

第三个位置,坐的是一名身披轻纱的中年美服。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可以说是形容这名美妇的最佳话语。虽然年近四十,但是她的肌肤依旧很白皙,很细嫩,而且面容之娇媚,气质之高雅,也足以令任何比她年轻的少女感到自愧不如。

但你若以为她是金枪李的“情妇”,那就大错特错了。

事实上,这位美妇所拥有的财力、人脉和地盘,都比金枪李要强得多!因为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长江五盟”总军师,沈清玉!

活跃在长江中下游的海砂帮、以及黄河流域的巨鲲帮、洞庭湖一带的怒蛟帮、掌控九州南北漕运的漕帮,甚至由邪异榜排名第五位高手“一手七杀”杜七创立的七杀门,都是长江五盟的成员帮会!

长江五盟,其盟众数量之多,势力范围之广,几乎已可和江南的黑道巨擘邪王宗相抗衡!

而且这五个帮会,沈清玉可都是拥有管理实权和调遣资格的!毫不夸张地说,在江南的水域一带,只要沈清玉放了一句狠话出去,那么三江五湖之水,都会因为而翻滚和沸腾!

剩下的六人,则是四男二女,来自九州各地,每一个都很年轻,也很安静。和彭老虎、金枪李、沈清玉这三位“地头蛇”相比,六人的名声就要小得多了,而且财富和权力,也是远远不及前者的。

只不过,这四男二女,代表的却是江湖白道的六大门派!

武当派的代表是燕凌空,身穿青色道袍,生得剑眉星目。据说,他那一手“玄牝剑法”已经练得出神入化,内家拳更是炉火纯青,在江湖上,能接他三招的同辈中人实在不多。

峨眉派的祁碧芍、华山派的独孤鸣、少林派的一真、崆峒派的史秋山、天山派的秦清霜,这五个人,也都是五大门派中最杰出的青年弟子,皆天资过人,武功卓绝,是江湖白道未来的掌权者。

这么些地方豪杰,武林正统齐聚在一起,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办不成的呢?

当然有。

他们想要对付的,是邪王宗。

千年古宗,历代邪王,已在江南一带称霸了数百年,从来也不惧怕任何挑战!

号称“剑之圣地”的神剑山庄被焚毁一案,已然在江湖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江南四公子”亲眼目睹,行凶者正是邪王宗的邪灵楼,正是今日声名鹊起的“邪灵楼主”萧牧!

焚毁剑之圣地,就是挑衅武林正统。而且是严重挑衅,相当于抽了所有白道人士一个耳光。

一个响当当,嘎嘣脆的耳光!

所以消息传开之后,苏州城里的六派精英马上就赶过去了。而本土的三大帮派,霹雳堂、金枪会和长江五盟等等,也都一致表示会支持武林正统,参与六大门派诛杀萧牧和讨伐邪王宗的行动。

下午的时候,六大精英和苏州城的本土帮派就联合到了一起,在苏州城内发起了针对萧牧的追杀令。同时也放出狠话,要求邪王宗主动诛杀萧牧,将尸体交给他们,否则这件事情,将永无和平解决的可能性。

很快,苏州城的大街小巷就贴满了画有萧牧肖像的通缉布告。

但是传承了近千年的邪王宗,岂能是好惹的?六大门派的追杀令刚刚发出,邪王宗的苏州分舵弟子们就出动了,几乎只是一盏茶功夫,所有的通缉布告,就全部被撕下来了!而分舵主“矛铲双绝”任天文也向六大门派作出了回应,表示神剑山庄一案,和邪王宗没有半点关系。谁要是再敢污蔑邪王宗,或者通缉邪王宗任何人的话,那么邪王宗将与之不死不休!

最后还表示,如果六大门派想要开战的话,那么邪王宗,随时奉陪!

这就是邪王宗的气魄,在江南的十七个省、三十八个县里,他们才是最大的地头蛇!什么金枪会、霹雳堂、长江五盟……和邪王宗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事实上,早在苏州分舵的弟子们撕毁画像的时候,就已经和六大门派的人马相遇,并且一言不合,双方就发生流血冲突了。由于六大门派的人数不多,又都是一些泛泛之辈,所以根本就不是分舵弟子们的对手。当场,六大门派一方就被重伤了四十多人,断手断脚的不在少数!而邪王宗一方,却只是轻伤了十来个人,双方的实力差距可见一斑。

不过,六大门派一方的真正好手,其实都还在赶来苏州城的路上。一旦六派好手齐聚,邪王宗是否还能压得住他们,其实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谢一剑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他的内心,当然早已被滔天的仇恨所填满。

他本来贵为神剑山庄的少庄主,自从出生开始,他所受到的尊敬和宠爱,几乎比任何人都要多。论武功,谢家的神剑术令他所向披靡,同辈中少有对手。论财富,他挥金如土,眉头从来也没有皱过一下。在人生的道路上,他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也没有人敢对他过说一个不字。

但如今,他却已经沦为丧家之犬。就连为家人报仇,都得依靠别人的力量!何况,眼前的六派精英和地方枭雄,真的肯帮自己报仇?为了神剑山庄,他们真的愿意跟邪王宗火拼?

谢一剑的心里没有底。

似是看出了他的沮丧,彭老虎忽然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豪爽地道:“有道是逝者安息,生者奋发,谢贤侄切不可灰心沮丧,作那小儿之颓废状!放心好了,神剑山庄的仇,我们一定会报!最多三天,我们就能抓到那个萧牧,让你亲自动手,把他的头颅给割下来!”

“多谢各位……”谢一剑勉强抬头,露出来的却只有苦笑。

“神剑山庄的事,就是我们天下人的事,谢少庄主不必客气。”沈清玉优雅地拿起茶杯,到嘴边却又故意放下,叹息道:“其实诛杀萧牧,倒很容易,只是他背后的邪王宗……”

少林派的一真皱眉道:“邪王宗这个组织,祸害武林已有近千年。我们名门正派,其实早就应该联合起来,将他们连根拔起,彻底铲除!”

武当派的首座弟子燕凌空闻言,当即点头赞同:“一真法师说得有理,浩然天地,正气长存。我相信邪,是不可能压正的,邪王宗虽然根深蒂固,但是最终胜利的,一定会是我们。”

“诛杀邪魔,替天行道……我已经开始手痒了。”独孤鸣头也不抬,正在轻抚手中长剑。

天山派的秦清霜闻言,顿时撇了他一眼,沉声道:“独孤兄不可心急,别忘了我们各门派的精锐高手,都还只在赶往苏州的路上。现下,即便加上彭老、李爷和沈姐姐的势力,我们在苏州城的人马,也只有区区两千。而邪王宗一方,单是精锐弟子,人数就不止三千了。如果我们贸然行动,不等人齐的话,恐怕一夜之间,邪王宗就能将我们全部消灭。”

“哼,就凭那些乌合之众,能什么本事?”独孤鸣蓦然抬头,愤愤地回瞪秦清霜。

秦清霜没有再理他。

在座的众人,也都跟着陷入了沉默。

少林、武当、峨眉、华山、崆峒、天山、霹雳堂、金枪会、长江五盟,这九股势力,早已有了协商。一旦六大门派的好手到达苏州,那么其他三个帮会,也会立即调集人手,共同前往邪王宗的苏州城分舵,逼迫他们交出萧牧,并且负责重建神剑山庄,赔偿谢家的一切损失。

如果邪王宗不答应,那么九大帮派,将会不惜使用武力。

沉默良久,所有的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因为所有人都有一种预感——维持了数百年和平的黑白两道,很快就要打破僵局了。一个腥风血雨的江湖时代,即将拉开序幕!

“砰,砰,砰。”

沉重的敲门声忽然响起,三次之后,一名健壮的劲装汉子推门走了进来。

谢一剑眯起了双眼,这名劲装汉子,他虽然不认识,但是这种款式的劲装,分明就是邪王宗的!转头看时,才发现雅间之外,竟然站了不下三十名邪王宗分舵的精锐弟子!

不过这些弟子,似乎并不打算涌进雅间,走进来的只有劲装汉子一个人。

“我奉萧楼主之令,替他来给你们传几句话。”劲装汉子一个抱拳,算是见礼,又环视了众人一眼,才稳稳地开口道:“萧楼主知道诸位正在找他,所以一个时辰之后,他会在东大街的“抱天揽月楼”设好酒席,招待诸位。萧楼主还说,他会一个人在那里等你们,如果你们是有胆色的人,就请不要带其他闲杂人等过去。否则的话,我们邪王宗也有的是空闲好手。”

说完,劲装汉子立刻闭上了嘴,转身就走出了雅间。

没有人阻拦他。

霎时间,邪王宗的三十名精锐弟子,如潮水一般退出了聚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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