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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齐王蒙恩赐田建宇

就在第二十一代天师张秉一嗣教之时,南唐齐王一日做梦,梦见自己不幸坠入井中,就在他无助和绝望之际,一位碧眼长髯,身穿红色鱼鬣衣的道士将他从井中拽了出来。齐王梦醒之后,请人占梦,解梦的人说,这位将他从井中解救出来的碧眼长髯,身穿红色鱼鬣衣的道士不是别人,正是龙虎山的祖天师张道陵。元明善《龙虎山志》和《汉天师世家》对此均有记载。

元明善《龙虎山志》54页:

南唐齐王者,梦堕井中,有道士目三角而髯,着鱼鬣衣,掖出之井。占梦者曰:此像祖天师也。遂即龙虎山,建庙宇,赐之上田。

《汉天师世家》:

南唐齐王梦堕井中,有道士碧眼长髯,衣绛衣,掖出之。占曰:此汉天师也。遂即龙虎山,建祠宇,赐水田。

齐王为了表达他对祖天师在梦中的解救之恩的谢意,在龙虎山上广赐良田,兴建庙宇,于是龙虎山天师道,借齐王的支持之机,香火日盛,得到了更大的发展。那么,这位南唐的齐王到底是谁?他对龙虎山天师道的支持,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的一个梦吗?

首先,在南唐的齐王就有好几位,首先是南唐先主李昪,于天祚元年(935),被封为齐王;其次是南唐中主李璟,于升元年间,先被封为吴王,后被封为齐王;然后就是升元七年(943)秋,改封李景遂为齐王、诸道兵马元帅、太尉、中书令,李景达为燕王、副元帅,在李昪灵柩前立盟,相约兄弟世世继立。最后,保大五年(947),李璟以弟李景遂为皇太弟,李景达为元帅,封齐王;以子南昌王李弘冀为副元帅,封燕王。也就是说,南唐帝王一家三代都曾经被封为齐王,因此要确定谁是梦见祖天师井中相救的那位齐王是有一定的难度的。笔者认为梦见张天师的齐王不太可能是南唐先主李昪,因为李昪在位时间太短,在位仅6年就因服用道士的金丹中毒身亡。也不太可能是李景遂和李景达,这两人分别是南唐先主李昪的第三子和第四子,虽然李景遂贵为皇太弟,李景达贵为元帅,然毕竟是人臣,不可能以人臣的身份去龙虎山大兴土木兴建庙宇。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南唐中主李璟,李璟贵为天子,在位时间达十九年之久,而立于南唐保大八年(950),当时南唐大臣陈乔撰写的《南唐新建信州龙虎山张天师庙碑铭》中,确切提到李璟为龙虎山兴建庙宇的事实:“皇帝陛下,拯大道之颓纲,维列仙之绝纽,乃眷正一,属之真人,思与神交。遂崇庙貌,天师道宇所以兴盛于今日也。”还提到了当时的皇太弟、大元帅齐王和副帅燕王,他说:“皇太弟以天纵之资,懋日新之德。初开凤邸东平之善,尤彰旋正龙楼北阁之游殆绝。开物成务,藏往知来。大元帅齐王下士好贤,经德秉哲,分茅建社,荒十二之雄都,佐国庇人,得五千之深旨。副元帅燕王,拔乎群萃,体自吾君,居无求安,不以珥貂自贵。”同时还提到了张天师第二十一代孙张秉一在兴建龙虎山庙宇的过程中所发挥的巨大作用,陈乔说:“二十一代孙秉一,体备清和,气凝元寂,钩深致远。所得者金简玉书,吐故纳新,其验者,赤筋青骨。许椽之灵风未振,吕恭之道荫弥高,岂徒三世无惭,斯固一言以蔽,再光先构,不亦宜乎?夫妄起精庐,诞作梵室,犹存碑表,必播声诗。况简在帝心,成兹妙果,以祈苍生之福,以崇元牝之门。苟匪颂宣,孰传来者。”这里提到的皇太弟不是别人正是李景遂,大元帅齐王是李景达,副元帅燕王则是中主李璟的大儿子李弘冀。这则史料,正好证明了《龙虎山志》和《汉天师世家》记载的不可能是别人,正是中主李璟。

《南唐书·嗣主书》称李璟为烈祖(先主李昪)元子也。美容止,气宇高迈,性宽仁,有文学。甫十岁,吟新竹诗云:“栖凤枝梢尤软弱,化龙形状已依稀。”人皆奇之。烈祖受禅,封吴王。累迁太尉、中书令、诸道元帅、录尚书事,改封齐王。嗣位,改元保大。在位十九年,以宋建隆二年(961)六月,殂于南都(南昌),年四十六。庙号元宗。李璟于文学和书法方面均有较高的造诣,其诗词被录入《南唐二主词》中,今遗四首如下:

《摊破浣溪沙(山花子)》二首。

其一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无限恨,倚阑干。

其二

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

应天长

一钩初月临妆镜,蝉鬓凤钗慵不整。重帘静,层楼回,惆怅落花风不定。

柳堤芳草径,梦断辘轳金井。昨夜更阑酒醒,春愁过却病。

望远行

玉砌花光锦绣明,朱扉长日镇长扃。夜寒不去寝难成,炉香烟冷自亭亭。

残月秣陵砧,不传消息但传情。黄金窗下忽然惊,征人归日二毛生。

南唐李璟、李煜父子的词受到了文学批评家很高的评价。《词史》曰:“言词者必首数三李,谓唐之太白,南唐之二主与宋之易安也。”王国维先生《人间词话》称:“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李璟的词流传至今的仅有四首,“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一句乃是流传千古的佳句。其子李后主李煜则取得了更大的成就。谭献《复堂词话》:“后主之词,足当太白诗篇,高奇无匹。”

南唐先主李昪因服金丹中毒身亡,临死时对齐王李璟说:“吾服金石欲延年,反以速死,汝宜视以为戒。”(《南唐书·烈祖本纪》)虽然有父亲血的教训,但对道教的态度并不反对。如南唐保大二年(944),元宗李璟将其弟李良佐“驾幸闽北山武夷修养”,册封“演道冲和先生”,居武夷山三十七载,赐额改武夷观为“会仙观”,并将方圆120里的风景区“赐予本观护荫”,武夷山因此成为钦定的道教之山。而在龙虎山兴修庙宇更是其支持道教的又一实例。

陈乔《新建信州龙虎山张天师庙碑》乃是与第二十一代天师有关的重要史料,兹列引如下,以供考证。

保大八年,南唐陈乔

臣闻,有物混成,其来尚矣。天地得之而覆载,日月得之而运行。四时得之而变通,万物得之而繁庶。卷之则无余,舒之则无垠;求于外则劳,求于内则获。圣人取法而俯正八纮,上士勤行而仰游十极。深矣远矣,恍兮惚兮,逖德妙言,强名曰道。然则真风已续,大道久隳。居一者,以嗜欲滑和,孰能司契?在三者,笑神仙可学,谁务谷神?悠悠多中智之君,寂寂罕持盈之士。华胥之国,不复神游,无何之乡,空停羽驾。天其或者,将有俟焉。皇帝陛下,拯大道之颓纲,维列仙之绝纽,乃眷正一,属之真人,思与神交。遂崇庙貌,天师道宇所以兴盛于今日也。

天师姓张氏,讳道陵,字辅汉,沛国丰人也。若乃六世相韩之盛,七叶佐汉之名,服冕乘轩,重规累构,在人间之世,虽炳焕以可知,而太上之家亦寂寥而何有。况前史详之备矣。故斯文备而不书。天师绀发黛髯,青眸朱口,储精于八十一气,校德于七十二仙。虽嗣世勋靡婴,代纲秕糠,声利桎梏,冠被凤褐而御龙书,外严圣服,吞玉英而漱金醴,内养丹元。初扙策以游吴,忽拂衣而向蜀地。惟蚕市峰号鹤鸣,有异荊台即谓忘归之所。谅同朱阁,还称不死之庭,岩桂留人,因停翠盖,山椒考室,更写丹邱。时巴蜀初平神奸,未刈菱花,纵吐罕照,山精棘矢,虽陈莫除,群厉遘兹,妖孽毒我烝人,上苍贻西顾之忧。下土夭,北邙之骨。天师存心绛阙,精彻苍旻,玉辇来过,因受驱治之法,金墉至止,爰膺诰命之文,平变怪之披猖,致生灵于清静,声流华夏,惠洽幽明。若夫宣扬微言,指明奥义,著为道帙,贻厥学徒,斯并秘在灵坛,贮于琼笈,丹青妙楗,鼓吹真科,有陋赤松,空留八戒,嗤鸿烈尚杂百家,既而鄙方外之犹羁,念寰中之未返,飘然轻举,倐若遐征,三十六天,徒见骖鸾法二十四治,不窥化雀之踪,昭灼仙踪,萎蕤来裔,意留仙宇,上契昌期,皇帝陛下,仙李分阴,夙成上圣之孕,獘樟擢秀,实报中兴之符,高居穆清,虔奉宗庙,动作兴事,等云雷之经论,内成外平,见天地之交泰无为,而理有感则通。至若盛烈殊休,亦可得一二而言也。蕞尔越徼,介于海隅,沉阏斥事。曹谭无礼,文身相顾。崩角同忧,初欸塞以求哀,俄盈庭而请命,实与我役,薄言徂征,偏师一征,扩地千里,斯则圣人之弔伐也。秦密二郡,关河几千,家乃汉臣,身縻伪爵。马援方居垅坻,窦融亦保河西,日饮皇风,思沾德化,率有卒伍,拥乃黎元。协力同心,聿来胥会。斯则圣人之柔服也。绝域殊方,搜奇蕴异,验青云之不散,仰白日之高悬,梯山如履篑之功,航海如容舠之隘,不愆其素,咸造于庭,常满之盃,岂弗索而何获难得之货?

盖不求而自来斯,则圣人之怀远也。泽盈利碧露,井有黄云,山涌龟蛇之金,匣鸣龙虎之剑,九苞神凤,窥阿阁以来仪,八翼灵禽肖羽山而戻止。斯则圣人之符瑞也。又若陋常钧之璅璅笃至德之巍巍。当大道既隐之时,行至昔所无之事,宅于望苑,命我天伦。洪惟至公,实冠百辟,在昔,邜金抚运,代邸承祧,高视前王,良无愧色。洎定建储之计,始无必子之言,徒自饰情,竟成虚语,何则?

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域中,各私其亲,有自来矣。虽甚盛德,莫能行之。然犹纪其功者,烂若云编;颂其德者,溢于玉牒。苟以今而拟古,谅如日而映星,重以并建戚藩,特逾旧制。姬周异姓,为后何足道哉?炎汉非刘不王,既闻命矣。逾千越万,绝后光前。皇太弟以天纵之资,懋日新之德。初开凤邸东平之善,尤彰旋正龙楼北阁之游殆绝。开物成务,藏往知来。大元帅齐王下士好贤,经德秉哲,分茅建社,荒十二之雄都,佐国庇人,得五千之深旨。副元帅燕王,拔乎群萃,体自吾君,居无求安,不以珥貂自贵。坐进此道,岂以驷马为先?咸树风声,同守社稷,中外既理,华夷已清。然而上心犹或未足,思致人于寿域,每澄虑于大庭。寤寐通仙,阐扬道教以为德。如可尚,岂隔于古今,道之将行,必先于崇奉。乃诏执事,建天师新庙于信州龙虎山。

是山也,夙号洞天,由来福地;南襟百越,北带三吴。台岭前瞻,仿佛赤城之状,庐峰回盼,依稀紫霄之形。岂犹罗浮洞中,潜通句曲;祝融坛上,平视长沙。彼词人之炫,四朝方士之称。三岛欲将拟议,犹或荒凉。至如璇房琼室之深严,金楼玉台之秘邃,惠圃芝田之芬馥。霓裳雀盖之褊褼,道士之青牛仙翁之白鹿,固己纷纶于秘箓,杂还于灵篇,更著丹崖青壁之奇谷,隐岩栖之美,纤萝夕动,闻天籁之寥寥;瀑布晨飞,动日华之杲杲。孤桐倥偬,上出云霄,修竹檀栾,下凝烟雾。倚树而多称君子,采药而更遇王孙。宅之者潜契希夷,游之者自祛鄙俗。天师顷来江左,尚憩兹峰。旋指汉川,实留遗爱,厥后运当典午。年在永嘉有美后昆聿来遘止,遂崇真宇,以永灵风。亦犹缑岭之旁,子晋之祠,盛启阜亭之下,安期之庙聿,与仇生膺石室之祈,稷邱享太上之祀。谅同条而共贯,实接武以均芳。自是日薄星回,时迁代改,虽桑田自变,而蓬岛长春,迄皇运之中微,属昊天之不弔,蚩尤作梗,暴海内之衣冠;回禄为灾,延壶中之曰月,千寻建木,俱为柏殿之灰;八景灵坛,但有芜城之草。钟随鼎折,磬逐杯飞。荒阶之苔藓易浸,空余玉磶;废井之梧桐半在,不见银牀。洎区中之厌兵,乃江表之无事。永维仙胄,犹固颓基。虽渐务修崇,然终非博敞,成乃集灵之所,钟乎好道之君。及此尤徒,遂期永逸,事当农隙,人若子来。既遴麈尾之松,仍釆雉群之木。桂虽有蠧,实出小山,栢从后凋,竟辞大谷。工输剞劂,匠运钩绳。竞呈巧以致功。乍星罗而雾集,回廊四合,忽若云垂,秘殿百垂,矗如山立。芝栭纟肃桷,藻井绮疏,上赬壤以成文,下朱雾而勳彩。飞檐偃蹇,疑虫带蝀之横空,碧瓦参差,状鹦鹉之群集。凌竞失视,坱圠无垠,宝座既严,睟容惟穆。种番不动,有若存神。羽服如飘,还疑上汉,差差仙仗,肃肃灵官,顾望增辉,游从生敬,演兹大教,卫我兴朝,天子万年,与南山而永固。本支百世,将四伯以齐芳。其福祉也,既如此,其壮丽也,又如彼。纵高岸之为谷,必灵光之岿然。

二十一代孙秉一,体备清和,气凝元寂,钩深致远。所得者金简玉书,吐故纳新,其验者,赤筋青骨。许椽之灵风未振,吕恭之道荫弥高,岂徒三世无惭,斯固一言以蔽,再光先构,不亦宜乎?夫妄起精庐,诞作梵室,犹存碑表,必播声诗。况简在帝心,成兹妙果,以祈苍生之福,以崇元牝之门。苟匪颂宣,孰传来者。

臣才非黄绢,福谢青缯,学壮武之讨论,未窥铁砚佐元元之述作。又乏金壶,辄罄謏闻,强为铭曰:

天地万物,未生厥初,道乃特立,为之权舆,惟寂惟寞,不盈不虚,帝返金阙,神传玉书,圣教以宣,列仙继作,陟降朱凌,优游碧落,身虽化去,功乃昭灼,猗欤真人,用实宏博。真人者,何堂堂乎?张家藏鹊印,代冨貂珰,区区田窦,璅璅袁扬,我独高谢,于何不臧?访道求真,存神守一,九鼎传芳,飞仙得术。内养灵符,外宏阴隲。众邪奔溃,群生宁谧。我功既著,我惠既敷,上瞻绛府,旁睨蓬壶。仙踪去蜀,庙貌留吴。正一之教,今宁远乎?赫赫我唐,明明天子,亲诣崆峒,精求赤水,尊道贵德,任贤尚齿。禹好昌言,尧称光被,瓯闽恃险,谭我兴戎,室家相吊,杼柚其空,帝思俾乂,师乃徂东,曾无遗镞,俄已韬亏,泽浸殊邻,声覃绝域,条支入朝,窦融归国,方贿连延,襁负匍匐,乐我王道。誓依有德,义高睦族,举必至公,脱略常法,从容古风,命我棣萼,处我桂宫。亦建贤戚,施于无穷。能事毕修,圣功益茂,思致华戎,同跻仁寿。躭味道腴,表扬仙胄,乃圣真祠宇。兹名岫,庀徒揆日,舍旧谋新,燕山斩桂,嶰谷诛筠,不遗文木,仍釆贞珉,隐如山积,响若雷震。功匪浃旬,成由不日,敝作阳台,邃为阴室,璀璨珠金,熒煌丹漆,子午非速,琼华讵匹,峨峨秘殿,穆穆睟容,众真列侍,仙裔相从,如聆夕唱,似喜晨钟,洪惟妙用,实亚犹龙,旷览前阀,恭闻住诰,自匪哲王,孰云好道,我后綂天,升堂睹貌,光扬真科,必膺丰报。娄近垣:《重修龙虎山志》,第5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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