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汀殿待了好几天,良枫一直秉持着【我不出来,麻烦不来】的原则,半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再加上上次宴会的事情,她可不敢再去给皇后火上浇油了。
说起来那天她本是不愿得罪皇后的,可她后来算是看出来了,无论她怎么做,皇后也不会喜欢上她的,尤其是听闻了她的身份与‘欺负’公主的事情,三言两语是根本不可能令她改观的,既是如此她又何必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去费心讨好她呢。
正如她听过的那句名言【讨厌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南汀殿虽大,可总在里头待着,却也成了变相的软禁,良枫嘴上没说,月夜又何尝不知道她的性子,只是这里她并不熟,也不好去哪串门,不过倒是可以让那人过来,相信她定会很高兴的。
“世子表哥,你说莘姐姐真的在这里吗?她真的来了?”
“你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良枫在殿内突然听到一阵说话声,听声音似是月夜在和谁说话,好像还是个女孩子,不过倒不是宫婧的声音,奇怪的是这声音总觉得有些莫名熟悉,难道她认识。
“莘姐姐!”不多时一个嫩绿色身影猛的扑到良枫怀里。
良枫低头看着怀里的娇小人儿,那声莘姐姐让她诧异又惊喜万分,没错,怀里的小人儿正是春儿小丫头,只是她为何会在这呢,她不是应该在北炎的良人阁和素娘在一起吗?
“春儿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
“莘姐姐,我是被抓来的,我好想你跟素娘哦!”
跟春儿闲聊了一会儿,她才知道了个大概,原来春儿是南阳流落民间的二公主,名唤宫娴,也就是宫婧的亲妹妹,不过是同父异母的,想起从前听人说起的事,春儿必是素娘的孩子无疑了,难怪春儿被保护的如此好,初见她时便觉得她身上没有半点风尘气息。
见素娘并未告诉春儿她的身世,良枫便也没将此事告知春儿,还是让素娘亲口跟她说为好。
“春儿,你在这里过得可还好,可有人欺负你?”
“很好啊,刚来的时候那些世家小姐喜欢故意为难我,而且婧儿姐姐也很不喜欢我,不过她没有欺负我哦,祖母说让她照顾我,每次有人为难我她都会帮我出头呢,现在她应该是喜欢我的了。”
“是被你缠得受不了了吧?”见着春儿还是那般懵懂天真的样子,良枫高兴的打趣道,看来宫婧是个好姐姐,她把春儿保护的很好。
“莘姐姐你又取笑我,春儿不理你了!”
和春儿嬉闹了一会,便已是午时了,良枫打算留着她吃顿饭,春儿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婉言拒绝。
“春儿,今天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你留下来陪姐姐吃顿饭都不行吗?”
“莘姐姐,我...我,都怪他,不然就可以和莘姐姐一起吃饭了!”
听到春儿的嘀咕,良枫顿时来了兴趣,春儿这模样可真像个小媳妇。
“好吧!好吧!今天就把春儿先借出去吧,不过呢,姐姐得知道那个他是谁啊?”
“没有谁,就是...就是那个——宫羽啦!”
“原来是羽世子啊,春儿丫头是不是春心萌动了呀!”
“莘姐姐,你...你再这样我真的不理你了!”
“春儿脸红了哦,怎么一提到他,春儿连说话都结巴了?”
“坏姐姐,我...我…我先走了!”
见此良枫笑做一团,春儿怎么这么可爱,哎,吾家有女初长成,还没多久可就要进别人家了!
后来她问了月夜一些关于宫羽的事,见他都连连称赞,可见这个宫羽确是个很不错的人了。
这日良枫和春儿在南汀殿修剪着院子里的花草,突然一侍女却是进来传话道。
“姑娘,皇后邀您过去一聚。”
“好,我换身衣裳就来。”果然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凡事都不可能逃避就可以顺利过关的。
换了身正式的青色宫装,稍稍梳妆打扮了番便和春儿一同去了。
春儿爱凑热闹便也来了,见着良枫有些忧心的样子,一路上她便对良枫说道,“莘姐姐,你不用担心的,祖母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不过人真的很好,脾气也很好的。”
“嗯,我当然知道了。”不过只是对她认可喜爱的人很好罢了,而她,非但让她喜欢不上,更是讨厌至极的。
“拜见皇后娘娘!”
“祖母!”
“娴儿也在啊,来,快到本宫身边来!”见着春儿,皇后似乎很高兴,忙唤着春儿过去,让她坐她身边。
“祖母,莘姐姐还跪着呢,我怎么好意思坐呀!”
春儿走到她身边却是没有坐下,她望着良枫的方向,面上似有些为难的回道,然她眼里却闪过一抹狡黠,背对着皇后时冲良枫眨了眨眼。
这丫头,一段时间不见倒是愈发聪明会说话了,大概是某人教的吧,听月夜说他们相处了挺长一段时间的。
“好,就先让她起来吧!起吧。”
“谢皇后娘娘!”良枫闻言这才站起身来。
“谢祖母!”
“傻丫头,你替她谢什么。”
“祖母,您不知道,以前在宫外可都是莘姐姐照顾我呢,如今我当然要照顾她了,古语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好,好,随你吧!”皇后见着春儿说出这番话,眼底闪过喜爱之色,她最喜欢的便是她的直率天真了,可想到良枫,她眸中又划过一抹异色。
“娴儿,祖母待会要亲自教你良枫姐姐一些宫中的规矩,你以前也学过的,娴儿去羽儿那可好,别扰了她学规矩。”皇后温和的对春儿说道。
“哦,那好吧,祖母,莘姐姐我先走了哦!”
见此良枫淡笑着对她微微点头示意。
“良枫姑娘,进了宫就得有宫里的规矩,你是要做月儿妻子的人,这规矩是不得不学的,今日你便从最基本的学起吧。”
说罢她便让嬷嬷带她下去了,她被带去换了身宫女的衣裳后被带到一个小院子里洗衣裳,她就这么一直洗着,午膳时皇后倒是让人带了些馒头素菜过来,良枫也不挑,她实在是累极了,对她来说有吃的就很好了。
不知洗了多少件衣服,良枫的手已是皱的发白了,突然她又被嬷嬷唤去了,这次却是一篮子的核桃,嬷嬷似故意未给她什么工具,让她徒手剥开核桃。
良枫力气不大,也不懂得什么内功,她只能想其他法子来剥,她尝试了许多方法,最终还是借用头上尖利的簪子才堪堪剥开了这核桃。
刚洗了好一阵的衣裳,手正是脆弱的时候,又如此剥核桃,手指已是破了皮了,可她也只能继续忍着,如果这是成为月夜妻子的考验,她很乐意接受。
半个时辰后,好不容易她终于将这一篮子的核桃全剥完了。
她将那篮核桃拿到嬷嬷面前时,那嬷嬷却是楞了一会,许是没想到她竟能这么快的将核桃剥好,反应过来,她便让良枫将衣服换了回来,并带她回到皇后宫中。
“这么快就回来了?相必规矩学得累了吧,听闻你琴技不错,恰巧本宫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的,不如你来弹奏几曲,琴音可静心安神,于你也可修身养性。”
“是。”闻言良枫眼里有些忧虑迟疑,为了不招人话柄回答的却是十分干脆。
如此皇后便命人将瑶琴摆上,良枫见此也只得落座弹奏起瑶琴。
刚伸手触碰到琴丝,她便感到一丝刺痛,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努力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不要想着指尖的疼痛。
拨弄起琴弦,那痛更是重了几分,一阵阵的,让她都有些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手,开篇之音便有些杂乱无章,良枫随意瞥向别处,却见着那些个宫女眼里的讽笑,似在笑她根本不懂弹琴却要伪装自己去附庸风雅。
良枫眼里隐隐有些怒意,他们如此不待见她,不就是认为自己一点也配不上月夜吗,她绝不能认输,她定要证明她是能并肩站在他身旁之人。
音调一转,良枫反而加重了抚琴的力度,她越弹越是沉浸其中,似乎这里只剩下她和她的琴了,任何事物都打扰不到她。
手疼吗,自然还是疼的,可有这琴音相伴,倒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皇后见此眼底有些惊讶,她从未见过哪个女子有她这般的忍耐力,明明疼痛难忍却还能忘情弹奏起如此佳音,或许她...不,就算如此她的身份摆在那,她如何配得上月儿,或许这亦是她的计谋呢。
几曲结束,她的血丝点点染在木黄色的瑶琴,如此看着却像是画在琴上的红梅。
“皇后娘娘,天色不早了,民女可否回去了。”
“当然可以了,墨叶,送她回去吧。”
“是,奴婢遵命。”
有了皇后的话,她很快便出了长宁宫,刚出门口,那嬷嬷却是转身停了下来。
“姑娘,这是皇后娘娘赐给您的膏药,您此刻就给抹上吧!”她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玉制的药瓶,说着便打开盖子给良枫抹了起来。
奇异的是,良枫的手竟很快好了起来,那伤口连着痛感一起消失了,只留下点点细小的痕迹。
“姑姑,麻烦替我向皇后娘娘道谢,还是娘娘思虑周全,这般我也少了许多麻烦事了。”
“放心吧姑娘,奴婢会的。”
回到南汀殿,月夜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才见着她,便牵起她的手四处打量着,仔细查看着,好像生怕她身上有伤似的。
“月,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只是去学习宫中规矩,皇后不会将我怎样的。”
“你的手指怎么变得这般?”细心的月夜还是发现了这细微的端倪。
“今日我在那学了会刺绣,有些时候没练了,手法都生疏了所以才老是刺到手,我多练练就好。”见此良枫自然的解释道,好似说的是真的一般。
“若真是如此我便放心了。”见她这么说,月夜便才放心了。
此后几日,良枫每日皆是如此过来的,皇后不过是想磨掉她的性子,好让她无法忍受自己放弃,可你有张良计我亦有过墙梯,良枫自己学聪明了,她提前备下些麻药藏于身上,每次弹琴前抹在手指上,如此她的手指便不会再有痛感了。
当然这之前是需做些功课的,她擦了药手指没有知觉,对琴弦自是没那么灵敏了,所以她需多多练习,提高手指与琴弦的契合度。
因春儿常去皇后宫中,所以此事必是瞒不住她的,见着良枫指尖滴血却仍在抚琴,春儿当时既惊愕又心疼,她向皇后求情,她却说这是良枫自愿的,她没逼过她。
见此她只能劝良枫要她不要再如此,可良枫却是倔强的说这只是一场考验,而她绝不会认输,春儿想告诉月夜,良枫亦是不让,最后她便不解的生气走了。
如此几日下来,良枫不见其痛苦难耐之色反而是越做越好了,皇后终是大失所望,第十日便打算结束这场所谓的调教。
可在第十日,月夜却是面色阴郁的来了这里,全然不理会皇后,就这么径直拉着还未弹奏琴曲的良枫离开了,众人见了都感到十分诧异,只因月夜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温润有礼的,从未见过他这么阴郁冷然的模样。
他拉着良枫回去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不理她,良枫只以为他生气自己骗了他,让他自己消消气便好,可次日他却仍是如此,似乎有种冷战到底的打算。
良枫见此这才慌了神,忙向他道歉讨好道,“月,你不要生气嘛,我错了,我真的做错了!”
月夜却仍是看着书,看都不看她一眼,“月,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有事瞒着你了,再不会说谎骗你了,如我违背誓言我就没有好结果...”
听到她这般的发誓,月夜这才抬起头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道,“你当真会如此吗,你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可你却总是不停让自己受伤,甚至连我都瞒着,如果我一直没有察觉到,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月,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想把不好的一面露出来,我讨厌别人同情,也不需要别人可怜我,我不是有意说谎的,我...我以前一直都是一个人,也早已习惯了一个人,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听着他如此的语气,良枫觉得有些委屈,她从来都是这样子的,她只是不想他担心而已,这也有错吗。
良枫越说越激动,眼泪不知何时流了出来,月夜见之心痛不已,他不了解她的成长历程,亦不知道她受过哪些伤吃过哪些苦,才会养成这般倔强要强的性子。
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抚着抽泣不已的她,“枫儿乖,不要哭了,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的。”他只希望自己能成为她最温暖的依靠,让所有痛苦艰难都触碰不到她,其实他没有气她,他气的是他自己,气自己不能保护好她,无法令她再也受不到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