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如今府中虽说名义上由原姨娘暂且管理,实际上,却是心蕊在当家。不管是上面的长辈妯娌,还是下面的姐妹、下人,都没有不服她的。进门不过短短数月时间,她便能将晏府彻底改变,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聪明的人,自然都会选择跟她做朋友,而非做敌人。大家都是识时务的人,所以更懂得客观生存。
而有了心蕊的授意,月娘自然别想有好日子过。
接连七天,月娘可谓吃尽了苦头,每天天不亮,她就要到小佛堂去清扫香炉,换炉,换香,叩拜晏府祖先后,她又马不停蹄的要去亲自洗手作羹,还美其名曰,这汤羹不是普通汤羹,是每日两次要向祖宗供奉的福寿羹。做完了汤羹,接着又要亲自打扫正厅,外厅与主母住所崆天景,等请过了安,再继续筹备午膳,午膳她虽不用亲自熬煮,可却要长日呆在烟雾弥漫的厨房,连出门透口气的功夫都不能有,好不容易吃了午饭,下午开始更难过,从未时到酉时她都要在小佛堂里诚心念经,祈求祖先庇佑,过了酉时又要开始筹备晚膳,又要呆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被烟呛得她肺都快咳出来了,等所有人都休息了,她必须又要开始熬羹,熬好了就继续供奉,到一切完毕,几乎都是亥时了,她再沐浴一番,睡不到两个时辰就是第二天了,她又必须起来,再重复同样的事了……
过了七天生不如死的日子,月娘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个申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私下问过一些小丫头,丫头们都说,哪里有什么亲力亲为的规矩?以前三少夫人什么都没做,就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就连大少夫人与二少夫人都是如此。直到此时,月娘才深深的感觉到,她被盯上了,被恶整了,并且每次看到袁心蕊那笑得可恶的嘴脸,她心里就有种毛毛的感觉,她就不知这个女人到底还要耍她到什么时候?
白日里被这些恶毒女人折腾折磨也就罢了,晚上,月娘带着在厨房烫出血泡的手,在小佛堂跪破皮的膝盖,她摇摇拽拽的回到屋里时,却还不见她的相公,接连几天,方子都来传报,说少爷学业缠身,不回来睡了。
可这大冬天的,学堂都关门了,还有什么好要紧的学业?
只是心里纵然满腔怒火,她也是无处可发,看着自己周身痛楚,她却只能打落了牙和血吞了。
进门后的第八日,她又是亥时才回到朱漫阁的,可一进房间,她却没看到一个丫头,她气得要死,出门就唤:“人都死到哪儿去了?”
这时,右边一个一身高傲,举止嚣张的丫鬟走了出来,她斜眼瞥了月娘一眼,不情不愿的哼道:“回四少夫人,奴婢是三少夫人房里的菊萍,今夜三少夫人孕吐厉害,奴婢斗胆,就招了您房里的几个丫头过去帮着服侍守守夜什么的,咱们三少夫人怀的是晏家第一个孩子,身份自然不可小觑,反正四少夫人平日无所事事,连四少爷都宁愿在外面住客栈,也不回来栖息,您只怕是没什么机会怀孕了,留着这么多丫头也没用,借给三少夫人了,不也是您的一场造化。”
“混账丫头,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月娘一怒,抬手顺势就想在菊萍脸上扇一巴掌。
却不料菊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甩开,还冷声道:“四少夫人,您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打狗也要看主人?奴婢可是三少夫人房里的二等丫头,四少夫人您要是动了奴婢一根指头,没人伺候三少夫人梳发、画眉,若是不慎影响了三少夫人怀孕时的心情,四少夫人您担当得起着弑害晏家子嗣的罪名吗?”
“什么?”月娘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过是袁心蕊身边的二等丫头,竟然对我堂堂四少夫人如此说话,你主子是没教你什么是规矩吗?胆大包天,简直太胆大包天了。”
菊萍冷哼一声,满脸鄙夷:“胆大?奴婢胆子一点都不大,不过奴婢识时务,若是四少夫人真是名副其实的少夫人,那奴婢自然不敢与您这般说话,可四少夫人如今****做的事与丫头仆人有什么区别?这你就怪不得奴婢有眼不识泰山了,对了,还有一事,由于四少夫人平日多常不在朱漫阁,反而在晏府上下乱七八糟的胡乱走,既然如此,原姨娘说了,往后朱漫阁的蜡烛、水、食,所有用度,均以减半,若是四少夫人有什么异议,明日可亲自找原姨娘说道去,奴婢就先走了。”说完,菊萍果然一挥衣袖,带着一脸傲慢离开了朱漫阁。
她还没走远,就听后面砸东西的声音豁然响起,她微微一笑,连忙跑回宣泊阁,一进房间,就忍不住笑道:“主子,您是不知道,奴婢今日可是气死了那四少夫人了,您没看到她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太可笑了。”
心蕊微微勾唇,不置可否的抿了一下。
欢萍不服气的嘟着小嘴,叫嚷着:“那明天换我去讽刺她,菊萍姐姐,你教我怎么说。”
旁边的绿绸也叫嚷起来:“那我排后天,菊萍姐姐,你也教教我,你也教教我。”
看着几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粉憧轻咳一声,嗔道:“你们是忘了咱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了?菊萍,你这么快回来,可别是忘了主子的要求。”
菊萍脸色一白,顿时失然:“呀,我真的忘了。”
粉憧眉头一蹙,心蕊却拉了拉她的手,好笑的道:“行了,你也不要太严格了,难得有些小事头给这几个丫头打发打发时间也好,就让她们玩玩吧,至于那件事,纯儿和红缎已经去办了,别怪菊萍了。”
菊萍立刻满脸感动,蹭到心蕊身边,撒娇般的摇摇她的手臂:“还是主子疼咱们,咱们真是没跟错人。”
心蕊被她摇得头晕,却也没说什么……这几个小丫头都是她一点一点提拔上来的,起初菊萍和欢萍就是扫地丫头,可看她们敦厚老实,便给升了二等丫头,而绿绸、红缎则是上次对付伊儿那回,陪着她最后出行的两个丫头,心蕊看出绿绸服从性强,红缎聪明有急智,因此也提拔了她们两个,事实证明她没看错,这几个丫头都对她很忠心,这种感觉,就像以前在渝州袁府,她、粉憧、雪婵,也是其乐融融得就像一家人似的。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就见纯儿与红缎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一进屋,纯儿便一脸兴奋,喋喋不休的道:“主子,您说的没错,四少夫人受了不了苦,写了信,让人替她送出去了,奴婢们拦截了送信人,打发了送信人银子,再看了信的内容,果然信是寄给汤家少夫人的,信中多半辱骂主子您,还扑篇的诉苦,咱们将信封好,按主子说的,送到汤府去,可倒是巧合,今晚正好是汤少爷新纳的茹姨娘临盆的日子,听说是个男孩儿,府中上下都高兴坏了……”
“真的?茹姨娘生了儿子?”心蕊眼前一亮:“如此一来,正好一举两得了。”说着,他又看向纯儿与红缎,问道:“信是你们俩谁送进去的?”
红缎抬了抬头:“是我。”
心蕊脸上波光粼粼:“若是我没猜错,就明后两日汤少夫人就会来晏府,到时候,该怎么做你们都知道了,不过……临时我倒要加一出戏,这出戏,就红缎你来演。”
“我?”红缎茫然的眨眨眼睛,一脸迷茫。
心蕊却笑得快意兴奋,她招招手,将红缎唤道身边,贴着她的耳朵说了老半天,只见红缎先听着是一脸纠结烦恼,后便改成坚定凝重,末了,她竟还用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壮志表情深深的点点头,然后应道:“难得主子看得起红缎,红缎定然幸不辱命。”
第二日一大早,欢萍就传来消息,说汤府的车马已经到了,汤家少夫人说是带了些小东西,想交给月娘,也说月娘成亲当日她无法前来观礼实为可惜,因此虽说晚了,可也送点礼物过来,免不得一场堂姐妹的关系在那儿摆着。
心蕊听在耳里,微微发笑,她转头,朝外头的绿绸吩咐:“去通知原姨娘,如今府中她当家,别人来送礼,她自然也要点收。”
欢萍眉头一蹙:“主子,那汤少夫人的意思是说这礼是送给四少夫人的。”
心蕊一笑,面上露出三分散漫:“没嫁人之前,她倒是有权利给女方添妆,可是如今月娘已是晏府的人,再收到什么礼物,自然也是入晏府的家库,怎么还能进她腰包的?你们都出去拦着,总之不许汤少夫人与四少夫人见面,事先也没个拜帖的,说来就说,她当晏府是什么地方了?”
几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应了声,才纷纷去了。
粉憧在旁大惑不解,忍不住问:“主子当真不想大小姐见月小姐?可是之前咱们的计划不就是故意引来了大小姐,好让她与月小姐见面吗?”
心蕊眸子微动:“我改变主意了,我本来的确是想将元娘叫来,再听听她与月娘到底还有什么勾结,我再适时而动……可是昨晚你也听到了,汤府的茹姨娘生了儿子,那咱们就不用等待时机了,如今就是个好时机,因此,她们俩也就没了见面的必要了,只怕见了面,反而还给她们通气的机会,犯不着。”
粉憧还是不太懂,这茹姨娘生儿子,关她们什么事?就算茹姨娘与元娘在汤家事成水火,可那也是汤家的事啊,她们如何插手?
心蕊也不再多做解释,只端着手边的茶,喝了两口,再惬意的吃了两口糕点,瞪了足足一刻钟时辰,她才微微起身,笑得松快:“是时候了,走吧,去府门口看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