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梅在林清寒家住了三天,从张姐那里得知林清寒在个人问题上确实仍然没有什么动静,替她着急又没办法,和张姐聊起了林清寒:“我了解她,心气高,又善良,要追求幸福,但是不允许幸福里有不和谐的音符,也会为了大局隐忍。记得小时候,清寒得到两张非常漂亮的糖纸,妹妹想要,她爸妈也说可以一人一张。她是个乖乖女,不能不听话,又不能不照顾妹妹,也不忍把两张糖纸分开,就双双送给了妹妹。小小的她,咬着嘴唇哭,哭到肚子疼。还有一次,清寒照着同学家的窗帘在挂历的背面描下来一幅荷花图,喜欢得不得了,她爸妈也表扬鼓励。我帮着她把荷花贴在她的床头,清寒美美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说自己就像荷花仙子,却被调皮的妹妹有意从中间撕掉一大块。当时清寒心痛死了,把那幅残画烧掉了,试着画了两次,一直不满意,就再也没有画过。清寒常说,对于爱情,要么全部要么没有。对于藏品,宁缺毋滥,对于珍爱的东西,宁可咽泪埋葬也不允许看到有瑕疵。她这么说,也这么做,她不像我可以安命随缘,所以,她注定要孤苦。”
张姐得知爱梅明天就要走了,诚意挽留她说:“你在这里几天,看清寒多高兴,你们有说不完的话,她也会笑了。爱梅啊,这么多年,别说没见过她笑,就连说话也很少。”
“她心里苦,多亏你了张姐,她说她离不开你,她说你了解她。”
“她真的那么说?”张姐显然很高兴但又怕不是真的,紧跟着追问。
“真的,她提了好几次呢。”
“这么多年我能不懂她吗?只是她不爱说话,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满意。唉,知道我懂她就行。”张姐露出被肯定的满足。
送走爱梅,林清寒有些不适应,觉得和张姐两人吃饭太安静了,觉得没有人说话夜变得更长,觉得那张床大得可怕,决定抽空换张小一点的。
林清寒把手机拿过来,确认没有设置成静音,就拿本书胡乱翻着,她等着徐怀风的问候,却从来不主动联系,怕犯了上次的错误。
手机安静了一夜。
第二天下午,林清寒手机上显示了徐怀风办公室的电话,他说他提前回来了,问晚上有没有时间。林清寒说:“还不知道,再联系吧。”
晚上林清寒出去散步,按原路走到头返回,快到家门口时回了回头,确认等不到徐怀风后,就打算回家。这时,那辆宝马车停到她的左侧,他们没有打招呼,林清寒直接开门坐到后座上。
徐怀风一身酒气,不过状态还好,林清寒关切地说:“喝酒就不要开车嘛,又不是没有司机,实在有事情就打出租不是更方便吗?”
徐怀风不说话,却一直吹着口哨,林清寒问:“你干什么呢?”
“不干什么,吹口哨,耍流氓,哈哈哈哈。”
“看你喝了酒的样子,真是的。”林清寒皱眉嘟囔他。
“嗯,不耍流氓,你是多么尊贵的人啊,不跟你耍流氓。他们吃过饭都去泡脚了,一会儿还要唱歌。我急着见你,就找个理由出来了。”
“奔波几天了,推掉应酬就早点休息吧,见我干什么?”
“我都忘了你长啥样子了,过来让我看看,是你不是。”
林清寒担心他,说:“别说疯话了,我送你回去,然后我打的回家。”
“你去我的住处吗,给我开门,洗袜子?你去吗?”
那美好的愿望就要变成现实,林清寒却又犹豫起来,说:“不去。”
“唉,你这个矛盾的女人啊。”林清寒说:“太晚了,送我回家吧。”
徐怀风一看表说:“可不是,该回去了。”径直把车开到家属院门口,没有在路上拦截出租车。林清寒不无担心地说:“还说没喝多。”
“再见,女人。”林清寒看着徐怀风很奇怪的样子,没有下车。说他喝酒了吧,他开车稳当,一切正常。说他没醉吧,却又吹口哨又说怪话,还忘了在半路拦截出租车,再有,这“女人”算是什么称呼,特指还是泛指?
“再见,女人。”徐怀风又说了一遍。林清寒不放心他,说:“你哪里也不要去了,直接回到住处,用座机告诉我你平安到家。”
“好的,放心吧,傻女人。”
林清寒躺下后,一直在琢磨徐怀风为什么叫她傻子、傻女人。难道是他这个情场老手对她毫不设防一步一步进入他的圈套的嘲笑?大程爱叫她傻媳妇,他又叫她傻女人,看来她是真的在哪一方面不够灵光,傻成了自己的招牌。
电话响起,徐怀风说:“平安到家。”
“好好好,休息吧。”
“你哄哄我,我睡不着。”徐怀风套用上次林清寒发给他的短信。
“怎么哄,我不会。”
“陪我说话,给我催眠。”
“好,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反正我已经困了,但是你不说话,我睡不着。”
“好吧,那你说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傻子,我哪里傻啊!”
“你呀,哪里都傻。”
“如果我不说话,一眼能看出傻吗?”
“能,傻子。”
“看来是真的了。”
“什么看来是真的?”
“我办过一件傻事,想起一次就不舒服一次。”
“什么事情?”徐怀风显得很感兴趣。
“那年卖老房子时,卧室安装的一台窗式空调需要卸掉,门口的家政服务广告上写着有拆卸空调的业务,于是电话叫来两位专业人士,说拆卸费一百元。卸下来后,人家说你们还要这老式空调干什么,现在市场都没有卖的了,坏了都没地方修。说得有道理,也不想往新家带这个旧东西。就问哪里有回收旧空调的,他们说他们回收,价值一百元。正好拆卸费抵了空调的钱。
“我觉得不太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于是,两个陌生人卸下我家的空调搬走了。我常用的‘谢谢’二字说不出口。你说,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傻的?想起来就不舒服,还不如留给买房子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女人!哈哈哈哈!”
“当时老公说,这正是老婆大人的办事风格。说就当你在家看电视,咱家被盗了。”
“哈哈哈哈,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知道你傻的,只知道如果这是一道智力题,问这件事情是谁办的,我会一下子说出你的名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总是那么毫不客气地嘲笑我。”林清寒觉得无所适从,就说,“你从来都不看好我,却又黏着我,为什么?”
“什么叫看好你。”
他有时候真的很迟钝,还号称对女人有研究呢。林清寒想着,知道等不到想要的答案。就含糊地说:“没什么。”
“以后想好了再说,不要说了又后悔,或者说一半,咽一半。”
“唉,没意思,不说话了,废话连篇。”
“什么有意思?”
“什么都没意思,工作也很烦,节奏很紧,可是感觉效果很差,没有意义。”
“是社会进步所必须要经历的磨难,你要从你的生活环境看到社会在进步。”徐怀风换个口气说,我给你讲个笑话:“有个人第一次在集市上卖雪糕,不好意思叫卖,旁边正好有人高声喊:‘卖——雪——糕——’他就跟着喊道:‘我——也——是。’哈哈哈哈,那个喊我也是的人,像不像你?”
“去你的,以后再不和你说话。”
“为什么?”
“我也讲笑话,你却说不要开老年人的玩笑,不要开群众兄弟的玩笑,不要这样不要那样,你是对的,可是有错也不在我,那又不是我发明的笑话。”
“我也没说是你发明的。”
“可是我本来一个言出掷地有声的人,却感觉在你面前说什么都不对,也不轻松。”
“是话题不轻松啊,再说你也真没有说对过什么。”
徐怀风的态度,让她暗暗生气,就口是心非地说:“晚安吧,明天还要工作呢,你日理万机,要休息好。”话音刚落,好像无边的黑暗已经从四周拢来,所以希望对方说反正睡不着觉,就这么说废话打发时间吧。
却听到徐怀风哈欠连连地说:“晚安吧,梦里再见。”
果然,无边的黑暗和空寂随着电话的挂断从四周卷来,把林清寒吞噬。
林清寒一直理不清徐怀风对她的感觉,也不了解他到底在玩什么游戏,若即若离的语言,弄得她不疼不痒的,心绪难宁。
感谢缘分,林清寒与徐怀风在一个大商场不期而遇,二人凭感觉回头,果然是对方!
林清寒见到徐怀风呆住了。徐怀风则是风尘仆仆,见到林清寒时一脸惊喜,不容分说扯着她就走,把她堵到电梯的拐角处,只争朝夕地吻了她。深深的而又来去匆匆的一吻,让林清寒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徐怀风已经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群里……
林清寒醒来摸着发烫的脸颊,延续着梦里意境,叹好梦总是醒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