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回到展厅,想将那幅水彩画换下,却看见一个黑衣人静静地伫立在那幅画前。那人很瘦很高,身着一件宽大的风衣,头上是一顶极不协调的黑衣毛线帽。
林夏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这幅画我得撤下来。”
“嗯?”黑衣人的声音听上去很稚嫩,再看那张脸,用光滑如玉来形容也不为过。但可笑的是,他的嘴里还含着一根棒棒糖,和他一身的打扮显得格格不入。
“这幅画不是这个展厅的,现在要换下来。”林夏重复了一遍。
黑衣人没有挪动脚步,索性闭起了眼,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林夏只得随他去。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将画取下。只是回头一看,那个黑衣人却不见了。
“今天真是邪门,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派出所中。
蔺莫和小念一进门就直接被领进了所长办公室,王骁已经半躺在沙发上,见到有人来,才立刻坐正。
“怎么样?”
“我根据你的描述叫人找了,但没有任何信息。”注意到有个小女孩在蔺莫身边,他朝她做了个鬼脸。“所以。叫你带她本人过来。”
“王叔叔好,我叫蔺念。”小念也不怕生,大大方方地做了自我介绍。
“你就是莫莫的女儿是吧,乖,到叔叔这里来,叔叔有事情问你。”王骁张开双臂,做了一个夸张的迎接的动作。蔺莫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要知道从小到大他最讨厌王骁叫他“莫莫”,尤其是在别人面前。
“哟,这孩子长得真标致,莫莫啊,你别说,和你还真有点像。”
蔺莫不语,找了一个木椅坐下。“别废话,说正经事。”
王骁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他俯下身,看着小念那双清澈的眼睛。
“小念,叔叔是警察,对叔叔可不能说谎知道吗?你如果说谎叔叔把你关到牢里去!”
小念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现在几岁,怎么会在蔺莫的家门口出现?”
“我不知道。我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爸爸。”听到这里,王骁疑惑地望了望蔺莫,见他没有反应,便接着问。
“那是谁告诉你妈妈叫肖笑,爸爸叫蔺莫的?”
“我不知道。我醒来就知道这些。”
王骁挠了挠头皮,回过头看见蔺莫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念,你以前是不是受过伤?”他突然想到,这孩子会不会受了什么刺激,所以胡言乱语。
“王叔叔,我真的是爸爸的女儿。我也没有受过伤,脑子没有问题。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
“什么办法?”
“我可以和爸爸去医院做鉴定。”
“亲子鉴定?”王骁和蔺莫不约而同喊出了声。
“这。其实也是一个办法。”王骁拍了拍蔺莫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莫莫,你不会真的有个私生子不想承认吧?”
“不可能。”蔺莫冷冷地回了一句。“不过,这也是一个办法,我想知道结果。”
接到蔺莫的电话时,肖笑刚刚迈入了家门。得知是老板的电话,她顿时紧张了起来。
“什么?去医院?”蔺莫交代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容不得她多问。
肖笑赶到医院时,发现蔺莫和小念已经在大厅候着,旁边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肖笑,今天需要你帮个忙,先去做个检查吧。”蔺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到检验窗口。
“什么。什么检查?”肖笑还没有反应过来,见窗口内几个护士看她异样的眼光,顿时慌了神。
“亲子鉴定。”蔺莫说的很平静,却字字入耳。护士顿时对他投以同情的眼光,再看肖笑时明显带着怨恨和嫉妒。
“什么?!”
检查完毕,蔺莫开车送大家回家。副驾驶坐着王骁,后面则是肖笑和小念。虽然整件事情都很奇怪,但肖笑却不敢多问。小念叫自己妈妈,老板让自己做检查,也许,是他们认错人了吧,可能,可能他的妻子和自己长得很像吧。不过,小念这个孩子,真的很讨人喜欢。虽然不是她的妈妈,但每次见到她,总有一股暖流涌入心田。没有妈妈的孩子是有些可怜,看到小念搂着她不让她离开,她心头一紧。即使这是个谎言,她也不介意做她的妈妈,更何况,更何况她的爸爸是蔺莫。想到这里,她耳朵发烫,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不过是一面就让她这么心潮澎湃,还是因为那幅画?蔺莫,真的是那个画画的他吗?她突然想起记忆中那个男孩子,和小念真的是有些相像。。
“怎么说?报告得一个多星期。”王骁回头看看肖笑和小念,再看了看蔺莫,他注意到蔺莫通过后视镜一直注视着肖笑。“喂喂喂,注意,开车不要分心,我还要命呢。”
“我白天不在家,让王琳帮忙带下小念吧,等报告出来再说。”
“你不先问问我妹妹?你怎么知道她愿意带?”
“她一定会同意的,因为她喜欢我。”蔺莫狡猾一笑,突然觉得背后有人看着他,顿时收敛了笑容。
这两天小念不在家,蔺莫又恢复了往日清净的生活,只是人一旦有了挂念,等待就是一种煎熬。他想知道报告的结果,但又很矛盾。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小念,从一开始就很喜欢。因此,才离开两天就开始想那个小精灵,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林夏又失恋了,请了一周的失恋假,刚好最近一段时间工作室也不忙,蔺莫就准了他去休息一段时间。外面下起了雨,蔺莫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默默地望着窗外。案几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绿茶,清香的气味夹杂在潮湿的空气之中。他没有开灯,因此,整个办公室处于一片灰暗。他突然又想起那个梦,越来越真实的梦。梦中的女子,虽然看不清她的脸,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感觉却是那样熟悉。梦中的她,一身红衣,往烈火中缓缓走去。只是在她回头的那一刹那,蔺莫醒了,奇怪的是,满脸泪水。
几乎凝固的氛围被渐近的脚步声打破。透过监视屏可以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位穿黑色男子,手中持了一把黑色长柄伞。黑衣人来到门前,有规律地敲了三下。蔺莫想了想,还是开了门。
黑衣男子的脸渐渐明晰,蔺莫微微吃了一惊。那是一张极为漂亮的面孔,皮肤白皙光泽,鼻梁高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与其年轻的面孔相比,他的衣着显得有些老气,宽大的黑色风衣,藏蓝色的休闲裤,搭配一双不太和谐的黑色雨靴。
“你好,蔺先生。”他说话的声音毫无起伏,但又显得幼稚,像在背书。
蔺莫注视着他的眼睛,虽然冷冽,但似乎并无恶意。
“您好。”蔺莫礼貌地回应。
黑衣男子的眼睛瞟向旁边的工作区,然后又回头“特意今天来找你。”语气依旧淡淡的。
“好,伞就放在外面吧,先进来再说。”
男子微微点了点头,将雨伞缓缓收起,轻轻地将其搁在一边的墙上。再从外衣口袋掏出一张藏蓝色手帕,将肩膀的雨水擦干。随后,雨靴在门垫上蹭了几下,这才进了门。
“请问有没有衣架?”
“有,把外套给我吧。”蔺莫这才发现,原来男子在宽大的风衣里面,穿了一件藏蓝色的衬衫,还斜背着一个画筒,这样做应该是怕画筒淋湿。见他还直挺挺地站着,蔺莫引他到了沙发,又去倒了一杯热水。
男子道了声谢谢,便自顾自地望着窗外,不说一句话。蔺莫也不打扰他,坐在他对面的位子,也静静地望着阳台。
“我叫陶然。”男子突然转过头,开了口。
“嗯。陶先生。那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蔺莫盯住他的双眼,发现他的瞳孔很大,还隐隐透着寒光。继而转向那黑色的画筒,到现在为止,陶然还没有把它放下来过。
“我想问下蔺先生,你是不是经常做梦?”
“怎么说?”蔺莫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身体微微向后,背靠在了沙发上。
陶然微微起身,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没有出声。
一阵沉默。
“你是谁?”蔺莫问道,
陶然这才解开身上的背带,从画筒内取出一幅画卷,小心翼翼地在案几上展开。
“是不是她?”
这是一幅古画,画的是一位正在跳舞的女子。舞姿轻盈,若即若离,虽然一身素衣,但明媚动人,摄魂撩人。仔细一看,发现女子的脸和肖笑的竟然一模一样。
“肖笑。”陶然突然开口,这两个字虽然短促,但和之前说话不同,略微带了情绪。但这种情绪要表达出的情感,却让蔺莫感觉不到。对蔺莫而言,在一个陌生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你到底是谁?这幅画是怎么回事?”
“蔺先生是专家,何不自己仔细地看一看。”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蔺莫,作为书画的鉴定专家,说不定能从这幅画中找到一些端倪。他立即起身,走到三米开外的书桌,打开第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老旧的放大镜和一副手套,然后坐回沙发,仔细地研究起来。
“从纸张、颜料以及画风来看,应该是宋朝的作品。”蔺莫抬起头看了一眼陶然。“但这幅画没有署名也没有印章,不知道是何人所作.不过。应该不是仿品,看这画工,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蔺先生果然是专家。”陶然微微点了点头。
“还有,我想知道的是,这画中的人是谁?还有,你和肖笑是什么关系?”
陶然蹙了蹙眉,思考了片刻,才慢慢说道:“这画中的女子,是肖笑。这幅画的作者,是你。。”